孟昕蹲在红砖路面上歇息了片刻, 便扶着墙缓缓站起身，继续走。

    这会她就没法如方才那么惬意了。

    避免牵引到伤处，孟昕一路上心翼翼地靠边走着。还因为路上时不时有人经过, 她不想让旁人看出来, 只能尽可能放慢脚步，假装自己只是走得很慢而不是脚踝扭了。

    还得走几步就休息一会。

    过了十分钟, 按照孟昕原先走路的步调大概早就在医护室拿到冰块了，但此时她还在半路。

    还要穿越一条大路, 再绕过操场跟卖部, 才会到医护室。

    ……本来不觉得有多远, 但她现在真有种凄凉的感觉。

    孟昕正皱着眉等待疼痛稍微消退，就有人来了。

    简直是天使。

    “你还好吧？”

    “老实不太好。”

    “本来想去医护室找你，正在过来的路上就看到了。”江华伸手扶她起来, “能走吗？”

    孟昕摇了头又点头。

    江华：“唔？”

    “好像可以又好像不行。”

    江华索性低下头，视线飘向她的右脚，原本白皙的脚踝肿了起来，上头还浮着淡淡的青紫色。

    犹疑了一刻, 他：“那……那我背你？还是我抱你？”

    “……”

    虽然江华绝非居心不良之辈，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坦然，像在今天天气真好。

    孟昕干笑道：“其实没有很远, 我还可以走……”

    “那就对啦。上来吧，忍一下就到了。”江华蹲下身，朝她招呼道，“而且快中午了, 他们也要午休的。”

    孟昕拗不过他，且她的脚踝是真的痛得挺厉害的，没经过多少天人交战便乖乖照做了。

    孟昕把下颔抵在他肩上，稍微放松了心情。她微眯着双眼，占据视线的是林荫道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苍翠茂盛。

    江华的肩膀比她想象的要宽，虽然隔着厚衣服，孟昕还是可以感受到他炽热的体温。

    熊宝贝洗洁精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虽然浓烈，却不讨人厌。

    孟昕忽然觉得整条路变得很安静，世界只剩下他的脚步声跟她的呼吸声。

    “别紧张，”江华向前跨了几步，又对她轻声了句，“你就想象成你之前背林子那样嘛。”

    “……”

    她们俩之前的确在玩闹的时候互背过，林子还差点把她摔下去。

    可是，重点是性别不同啊大哥。

    孟昕顺利地在中午之前抵达医护室，领到了一点冰块。

    护士姐检查伤势无碍之后，只嘱咐她好好休息。

    还有，最近最好不要运动，当然包括排球。

    孟昕坐在床上冰敷，江华则安静地坐在旁边看书。

    孟昕给林子他们发了条消息，顺道查了一下赛程表，商学院跟设计学院的决赛在后天的下午五点。

    林子很快回复了：【你还好吧？要不要去看你？】

    孟昕：【不用啦，不严重。】

    孟昕：【下午就可以陪你去看羽球赛了。】

    林子：【其实我指的不是这个啦。】

    林子：【紫色龙卷风问，你后天决赛能不能上？不行的话要让黎黎上场了。】

    【……我不知道。】

    孟昕想了想，最终有些艰难地敲下几个字：【你还是先跟黎黎那边个招呼吧。】

    同时，江华也喊了她，把手机递过去给她看，屏幕上的页面正是院际杯比赛时间的公告。

    他指着两天后的日期，探询似地声问道：“你的脚……”

    “估计是没法上了，我再跟她们。”孟昕耸耸肩，“那天上午去读书吧。”

    周四早上本来是要读书的，但因为队上要赛前集训练练手感，所以硬生生挤掉了原本的行程——现在也不用训练了。

    江华看向她：“还要读呀？”

    孟昕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笑：“读啊，为什么不读。”

    虽然她没有什么非要为商学院争取荣誉的情结，但还是有点失落，就好像计划好的旅行忽然被迫延期，延着延着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思及此，孟昕垂下眸，惋惜地叹了口气。

    “没事啦。”他动了动嘴唇，心翼翼地，“下学期还有很多比赛，像校际杯那些……”

    “嗯。”只是她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参加。

    “虽然你还不是校排的，但是以你的实力，只要去甄选就能上的……”

    “……”

    孟昕总觉得，紫色龙卷风好像也常常对他这句话。

    “谢谢。”她忍不住笑出声，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其实我没有你想象的这么难过啦，不用一直安慰我，我很坚强的哈哈哈哈哈。”

    江华咦了一声，先是下意识想按住她的手腕，后来还是默默地缩回去，改成摸了摸自己的耳根，温和地笑道：“那就好。”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坚强很果敢。

    ///

    周四，恰逢图书馆整修，两人聚会的地点便换到S大对面的肯德基，分别点了份超值全餐后，坐到角落的空座看书。

    孟昕屁股还没坐热，林子就了通FaceTime过来。

    林子开了外镜，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室外场地，中间用一片网子隔着，正是S大的排球场。

    平常副攻手是孟昕跟另一个会计系的学姐轮替，黎黎比较少练习赛，跟舒宁的配合有点衔接不上，此时正垂着头挨训。

    “……”

    “我、我突然感觉好对不起黎黎哦。”

    林子把镜头切回到自己的脸，笑着：“没事儿，她其实很开心可以上场好么，别想太多。”

    “……嗯。”

    “加油呀。”

    孟昕又陪她瞎扯淡几句，方挂掉了电话，想翻开书读几页统计学，却发现自己满心都是下午的比赛，并不自觉地有点忐忑。

    统计学第十章是一些应用问题，孟昕本来就心不在焉，这一章也的确繁琐复杂，她勉强做了两三道便觉得困倦无比。

    孟昕将下巴靠到了参考书上头，阖上眼，一下子便睡着了。

    然后林子又来了。

    江华见她睡得香甜，瞄了眼来电显示，看到是林子便接了起来，声道：“喂？”

    “喂，孟，我跟你啊bababa……”

    林子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那声“喂”，自个儿很陶醉地了一大串，最后用某句已经被她用到烂的句子总结：“总之他真的好可爱。”

    “……”

    江华尴尬地把话筒拿离耳边，估摸着她老姐得差不多了才接话：“林子，是我。”

    林子一懵，随即想起他们俩现在一块儿读书，笑着问：“哦靠，怎么是你？”

    “她睡着了，你要跟她什么吗？”

    “其实也没啥啦，紫色龙卷风问孟要不要一起吃午餐。”林子话锋一转，调侃道，“不过你应该不想要吧哈哈哈哈哈。”

    “……”

    江华顿了顿，终究没反驳。

    他只简明扼要地一句：“我会转达。”

    “好哦。”

    她的“哦”语尾拖得很长，一会儿又补了句：“其实你不转达也可以啦，你那点儿心思都快溢出屏幕了。”

    江华扯了扯嘴角，道：“……林子你能不能少几句。”

    她的语调很轻快：“我考虑。”

    林子很快地切断通话。

    江华把手机放回孟昕的参考书旁边，低眸注视着她熟睡的侧脸，不自觉地怔了神。

    良久，他唇角轻轻牵起，勾勒成浅浅的弧度。

    江华翻开书页想再复习一遍，却发现自己也没法再专注在那本原文书上头了。

    谁他很迟钝的。

    ……才不迟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