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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不用去见了”唐媱唇角露出一丝讽刺,轻声问道。

    原来不过是一个奴才,也让香儿成天挂在嘴边,她还真以为余嬷嬷要胜了大将军夫人去了。

    “不用,糖宝回去歇息吧。”李枢瑾轻声道,他要先看看余嬷嬷来者何意,才能让她见唐媱。

    李枢瑾见唐媱缓步送到了寝殿,又吩咐丁香百合仔细照顾着,便去了书房。

    书房。

    余嬷嬷身着墨绿色丝绸裙装,看着比京都城寻常人家的当家主母还富贵阔气,她面容微微发福,眉目亲和。

    她被听荷带到书房,朝着李枢瑾恭敬行礼,眉目亲和带着些亲切轻声道“世子。”

    “余嬷嬷。”李枢瑾轻轻点头,他还记得他上月去嘉福寺拜访母亲大将军夫人时也见余嬷嬷,那时他心中对余嬷嬷还很是亲切,见了她便心中暖洋洋,此时却不出得不自在。

    李枢瑾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知道香儿的罪责不应责怪余嬷嬷,他缓了缓情绪问道“仔细一想,余嬷嬷和母亲已经多年未曾下山,今日余嬷嬷下山是母亲有什么交代吗”

    “是。”余嬷嬷轻声笑着应道,她朝着李枢瑾笑盈盈点头。

    他声音轻缓,带着沉稳和亲和,慢慢道“夫人甚是思念世子您,这次下山是夫人遣老奴下山来看看世子您和世子妃,拜见武亲王和武亲王妃。”

    “是吗”李枢瑾轻轻呢喃一句。

    他和母亲大将军夫人并不亲和,他年幼失去父亲、两位兄长,大将军夫人在他十岁时就上了嘉福寺,他心中不满、伤心、绝望却也很是尊重她,她毕竟是他的母亲,可大将军夫人多年不下山。

    他十岁时阻拦不住大将军夫人上嘉福寺,大惊军夫人不下山也不让他去看她,上上一次见面是五年前,上一次是大婚前。

    “母亲让余嬷嬷带了什么话给我吗”李枢瑾凤眸晦涩不明,轻轻问了句。

    余嬷嬷慈眉善目,含笑着道“夫人思念您和世子妃,听世子妃有孕,让老奴下山慰问,她期待世子和世子妃的孩子。”

    她每多一句,李枢瑾神色便冷了一分,眸中的温情逐渐消去,唇角也缓缓漫上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还没忘记大将军夫人上世所作之事,上世他与唐媱后来的种种悲剧,都有大将军夫人的推波助澜,她性子顽固被自己父亲生前宠得无法无天,必须所有人都要依着她顺着她,不然她就以死相逼。

    十岁时,他刚丧父失兄,幼的他还没未失去慈爱的父亲、亲和的兄长的巨大痛苦中出来,大将军夫人就要抛弃他,要上嘉福寺侍弄青灯古佛。

    对于十岁的李枢瑾,这宛如晴天霹雳,他已经没有父亲和兄长,现在还要没有母亲,可是大将军夫人并不在意年幼的他。

    他记得那时大将军夫人青丝凌乱用发簪簪在颈项,朝着他和祖母祖父吼道“大将军和大郎二郎已经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若不能皈依佛门日日为他祈福,我便立死与他奈何桥相遇。”

    他哇哇大哭,泪流满面对着大将军夫人苦苦哀求道“母亲你还有我,你还有三郎。”

    大将军夫人看也不看他,抱着他父亲大将军的排位心如死灰,是祖父祖母武亲王和武亲王妃抱着他哭,劝慰他“瑾儿你,还不懂,你母亲不是不爱你,是她与你父亲太过情深,想要生死相依。”

    他感念母亲情深,他也知晓母亲父亲感情琴瑟相合,拗不过只能让大将军夫人去了嘉福寺,她去了嘉福寺从不下山,从不管他,却在他十三岁时下山了。

    因为十三岁他想去军营,想和祖父、父亲、两位兄长一样征战沙场,为国尽忠,他致信大将军夫人。

    大将军夫人下山了,他甚是高兴,甚是期待。

    他已经身高过了大将军夫人的耳间,他不再是十岁时的懵懂幼童,他兴高采烈得认为自己已经可以为自己的母亲撑起一片天,他以为大将军夫人会祝福他,他雀跃得站在门口、伸着脖子、望穿秋水得等。

    没有。

    “啪”他还记得那一掌,他唇角刹时流出殷红的鲜血,就在亲王府的大门口,在他期待迎接将军府夫人下马车的时候,大将军夫人下车后直直奔向他,抬手就是重重的一掌,扇得他脸颊歪在一侧,耳朵轰鸣。

    他愣愣得望着大将军夫人,他的母亲,他满心期待的人。

    大将军夫人眼底通红,歇斯底里吼道“谁让你去军营,你不要命了,不许去不许去”

    他以为大将军夫人是疼爱他,是怕他生命受到威胁,怕失去他,他妥协了,他答应大将军夫人以后不入军营不入朝堂,做一个闲散纨绔子弟。

    唯一的要求,就是以后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他们不得干预他的婚姻,他定找一个像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一样情投意合的人。

    然而他错了,他错得一塌涂地

    大将军夫人从未关心、在乎、在意过他,上一世在她以死逼迫刚刚丧子的他纳妾时,他就应该有所觉悟

    李枢瑾眸光闪过冷厉,他真得不该对大将军夫人有所期待。

    陡然,李枢瑾眸光寒光一闪,雷霆汇聚,大将军夫人前段时间致信他让他心冯栀,上次他上嘉福寺见大将军夫人一夜白头,且听他提起唐媱就泪流满面,对他自己偿还业障不能下山

    种种迹象,李枢瑾心越来越沉,脸色越来越冷,所以他的母亲,大将军夫人这是重生了

    比他要早,而且自认为不下山侍弄青灯古佛便能偿还自己上世的罪孽

    “哈哈哈真不愧是大将军夫人。”李枢瑾大笑起来,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滚落,他右手握拳捶在书桌上,“砰”书桌深陷一块,木屑扎破了李枢瑾的手面。

    “夫人还哪天下山来看看”余嬷嬷的话渐渐不下去了,她面色有些为难望着李枢瑾,身前的双手紧紧握着,又些微的轻颤。

    李枢瑾望了一眼余嬷嬷,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胸中的怒气,淡声道“和嬷嬷无关,嬷嬷所言我已知悉,舟车劳顿,嬷嬷下去休息吧。”

    “我、世子”余嬷嬷面色发白,唇角开开合合,似是想要什么。

    “嬷嬷怎么了”李枢瑾唇角抿成一道深深的笔直的直线,双手紧握成拳,如玉的面容冷硬如铁,却压着心中怒意淡声询问。

    余嬷嬷鼻尖沁出了一抹汗珠,身子微微发抖,双手在身前宁在一起,吞吞吐吐道“世子,我想见见香儿。”

    李枢瑾听了她的话,瞥见她这个动作,凤眸闪过一抹深思,蓦然,神色更冷了几分。

    他忘了刚才余嬷嬷了一句话,大将军想哪天下来看看,上世不愿下山,这世更是一心悔呆在嘉福寺侍奉佛祖偿还业障的大将军夫人会想着下山

    李枢瑾兀自轻笑,眸光阴冷如柱,直直得望着余嬷嬷,余嬷嬷了假话。

    余嬷嬷头垂得越来越低,身子不住得发颤摇摇欲坠,额头冷汗淋淋。

    “扑通”

    余嬷嬷跪到了地上,保养得当的面容龟裂,泪流满面不住地磕头,脑袋撞击地面发出“哐哐哐”的声音,不一会儿她额头便发青发红。

    她抬起泪眸诚惶诚恐道“请世子看在老奴的面上饶香儿一命。”

    “哦香儿怎么了,余嬷嬷又知道什么”李枢瑾坐在椅子上,倚着椅背,唇角似笑非笑望着余嬷嬷,轻声道。

    “哐哐哐”余嬷嬷头狠狠得磕在地上,不回李枢瑾的话只道“是老奴没将香儿教导好,请世子看在老奴的面上饶香儿一命。”

    偌大的书房,“哐哐哐”磕头声空荡荡有回音。

    李枢瑾目光落在余嬷嬷抬头低头间愈发红肿的额头,摇头不语,凤眸里闪过自嘲,没想过他一直以为老实忠厚的余嬷嬷,也会在他的院子安插线人,这么多年还没让他发现,真是一个能人。

    是时候该让锦荣对院子进行大清洗了,李枢瑾眸中幽光阴鸷。

    “余嬷嬷。”李枢瑾轻轻喊了一声,在余嬷嬷惊喜抬头的瞬间他开口,声音很淡很轻道“你既然知道香儿做了什么,你就该知道武亲王府的规矩奴婢伤主杀主,大逆,当诛。”

    他的话轻缓,余嬷嬷却入坠寒池,身体不住得寒颤。

    她伏在地上重重磕头,企图让李枢瑾有些怜悯之心,她涕泗横流拉长声音道“求世子看到老奴的面上给香儿一条生路,世子您给老奴一个面子吧,您儿时老奴待您如亲子,香儿就如同您的妹妹啊世子,您想想老奴,您幼时老奴不喂养香儿也让您吃好”

    “余嬷嬷。”李枢瑾断了她,眸光清冷望着她。

    余嬷嬷望着李枢瑾面无表情的样子,一个寒颤,哭喊被噎在了喉咙里,不敢再出声。

    “余嬷嬷,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李枢瑾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得擦着自己手面上的鲜血,细细得拔出上面的木屑,漫不经心道“大旭皇室尊亲专设的乳母机构在东安门,你巴巴来做我的乳母,其中有无个人心思,你自己知晓。”

    他抬眸一笑,郎艳独绝,声音淡淡道“武亲王府仁善,你见过除你之外的哪个乳母留下了人有自知之明,我以为你有。”

    “谁知,我也自作多情。”李枢瑾抬了抬头,将手中染了血的帕子方方正正叠好,揣在了怀中,这是以前唐媱送他的帕子。

    他声音一直很轻,还带了些漫不经心的随意,却比他盛怒更让余嬷嬷心惊胆颤,尤其最后更是两股战战。

    大旭之前多个朝代,曾出现乳母倚仗主人感恩之情权势作乱的案例,大旭皇族设了专门的乳母机构,乳母完成哺育即须离开主人家,尽力避免乳母仗着哺育之情为非作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