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

    周写意约她在陈记茶馆，二嫂是挺着肚子过来的，如声手无处安放。

    “要不要摸一摸？”

    看出如声的慌乱，周写意让她把手放在肚上，“它在动...”

    写意咯咯笑，“是啊，它在踢我呢。”

    二嫂看着比以前红润光泽的多，她怀了沈家的孩子，老爷不会亏待的，而自己，呵呵，也企图想要个和先生的孩子。

    “如声，你憔悴了不少。”写意本不想，可是沈如声脸上哪儿还有当年桀骜不羁的样子，她变得都快让写意认不出了。

    ”是我出门急，忘了上妆，写意，我过的很好。“这句话是想借周写意的口，传达给二哥的，她很好很幸福。

    最后别过写意，沈如声有种期待生命能降临先生家的冲动。她从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孩子，听它踢闹都觉得有趣极了。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想饿死我？”先生今晚又醉酒，开始砸酒瓶子发泄，沈如声遇到这种时候，永远默默躲起来，今天被逮了正着。

    “啊——”先生揪起如声的头发，匡当一声撞在桌角，皮磨破了，血一丝丝外冒。随后又是一记重摔，如声彻底被甩倒在地，眼里没有恨，只是担心隔着先生半步脚的碎片会划伤他。

    “为什么不逃？”先生像拎起鸡仔一样，质问她。

    “是我选的相公，我为何要逃。”仿佛又回到17岁的沈如声，不畏不惧，惹人喜欢。

    先生不停不看，晃荡出家门，今晚如声又是一人眠。

    相安无事了一个月，如声在收拾先生屋子的时候，发现一封并非先生字迹的信函，开一看，[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是个女孩子的书写字迹，笔锋很是细腻。落款写着：应罗

    如声猜到其中一二，想必是先生授课的女学生，爱慕先生已久，这封信是用来告白诉念想之意的。

    先生已经开看过，不知心里怎么想的，又是如何回与她信件的。

    如声想起先生写给她的第一封情书，是抄的沈从文的，[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形状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正当17岁的沈如声，先生只爱过17岁最好年龄的她，从未想要爱到地老天荒，爱到87岁的她。

    “呕...”沈如声难受的跑去厕所吐，已经好几天出现呕吐发晕的迹象了。这个月的月事也还没来，她偷偷和写意过，知道很大可能是有了身孕，可悲的是如今亲手抓包别的女人写给自己丈夫的情书。

    她又拿起这封信，像当初撕烂先生的情书一样，撕的七零八落。

    女人的嫉妒使人面目狰狞，沈如声甘愿做如此丑陋的女人。

    “你收拾我东西了？”

    果然到了晚上，先生主动向她听那封信的去向，问的毫不避讳。

    “嗯。”

    “没看见我书桌上的信件？”

    “看见了。”

    “弄哪儿去了？”先生口气不善，不喜别人擅自动他的桌子。

    “扔垃圾筒子里倒了。”

    “你！”先生不顾及洁癖，徒手去筒子里翻找。

    “都扔了。”沈如声善意提醒，扔了就别费力气找。

    先生手拎起如声脑袋就往衣柜上磕，字字句句咬牙切齿，“我看你是吃豹子胆了你。”

    “我怀孕了，看着那些东西碍眼。”

    沈如声轻而易举就让先生吃了瘪，半句话都不上来。可她是骗他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怀了孕。

    先生气稍微有所消停，整理好如声的衣领。轻言轻语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才和我。”

    “你在乎吗？”

    先生她幼稚，这无关是否在乎，而是一种责任。然而下一句，沈如声就彻底看清这位先生的为人了。

    “既然还没成雏形，把它流了去。省的给你造成负担。你自个儿都还是个孩子，担不起这责任。”

    如声闭而不语，伤心难过的至高境界，不是眼泪横流，而是面如死灰。

    先生同她，将孩子流了。沈如声脑中混沌，好多好多片段电影般在沈如声脑子里回放，孩子...流了...似曾相识，她在哪里真真切切体会过的，“啊——”抱头大叫，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沈沫。”

    先生叫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好陌生，却又熟悉的可怕。先生眼里流露的担心和害怕，沈如声从没见过，沈沫？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她是沈沫，还是沈如声，先生又是谁，先生跑过来抱着她，一遍又一遍为她顺气，口口声声着，“你是不是要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要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想起什么来，先生，许先生....许什么先生。

    “许人杰。”

    沈如声昨晚昏迷过后，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先生的名字。

    先生在厨房里熬粥的身影侧了侧，如声结婚以后都没见过先生为她下过厨，哪怕是一碗白粥，她也好些感动。

    “你叫我什么？”

    “许...人杰。”沈沫清晰的记得这张脸，这张她21世纪最最最可恨的脸。

    “你是谁？”

    “沈沫。”眼泪不争气，伴随脑海里的记忆重现，过去的一点一滴，她和许人杰世世代代的相逢相遇，而后又相知相爱，她都想起来了。

    “嗯，趁热喝。”先生拿过勺，吹吹凉，喂沈沫喝下去。

    “怀孕是真的吗？”

    沈沫吞下滚在喉头的热粥，摇摇头，“不知道。”

    “吃完我送你回去。”

    沈沫放空，任凭自己如何理解这句话，也听不懂许人杰所是何意思。

    她好像能够听明白，却刻意不想去明白。“那我不吃了。”铺展好被子，又想躺进去再也不用出来，单单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就好。

    可是许人杰不遂她的意，掀开被子，凉意席卷，沈沫就是不起。

    “别闹了！”温声细语，好似求她。

    “我没有！”随后沈沫又支吾道，“我是不知道你在什么。”

    “你从哪里来就把你送回哪里去。”

    “哪怕你会消失不见，你也执意要这么做吗？”

    “嗯。我过，我的命早就死在斩头台上了，后来的我都不是真的我，傻瓜，我早就不存在了。”

    沈沫了然，许人杰还是只有元朝以后的记忆，他不知道他是不会死，也不会不存在的。

    “如果我我愿意陪你留在民国呢。”沈沫不敢看他，低垂眼眸，这样眼泪能自由落体，不会残留在脸上。

    “我不愿意！你的命结不在这里，我只想看着你回去做回真正的你。”他把空碗收走，水冲了好久，就是不见他洗干净。

    明明他也不舍得，还要装无畏，什么成全她回现实世界这样大义凌然的话。

    水流声终止，沈沫的心咯登一下。

    “可能会有点疼，忍忍就过去了。”

    以前是何等期盼许人杰能怒扇她，像怪升级一样，就为了求他她，而现在，终于不用故意惹他恼他，他自愿帮她直接晋级。

    “有人暗恋你，是真的吗？”

    “假的，都是为了让你生气想起我。”

    “那我走了，你还会想我吗？”

    “嗯。”

    许人杰重重举起他的手，手起而落的瞬间，沈沫含泪紧闭，她怕疼的，好疼好疼，连揪着心。

    “啪”地一声，许人杰又想起什么，抓住沈沫手腕，“沈沫，你爱过我吗？”

    “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抽噎声大过话语，许人杰哭了，他不肯放手，人像却模糊动荡，最后像缕青烟飘走的什么也没剩下。

    沈沫回来了，回到那个被许人杰抛弃的21世纪，回到一个半点也不爱她的现实世界。

    咦？不对。

    白色衬衫加红格子短裙，不是沈沫大一刚入学的装扮嘛！

    这是！穿越到大学时代了？？

    蓝天白云没错，“严于律己”的校规也没错，门口满脸麻子的矮冬瓜门卫更没错。“诶，同学，同学，叫你好几声了，睡在大学校门口算怎么回事啊你？”

    沈沫磕磕巴巴回道，“啊！啊！我是新生，来报道的。”

    "直走第一幢楼一层办理入学手续。“矮冬瓜挥舞着警棍赶她。

    沈沫客气的道谢，轻车熟路地就看到红墙粉饰，全校最具规模的图书馆大楼了。没错，当年她就是在一层办的手续。

    不对，在之前，许人杰就该和她偶遇了。既然知道所有剧情走向，沈沫觉得自己应该防范于未然，杜绝所有能和他认识的机会，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受他背叛，开开心心的在大学校园里再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了。

    沈沫自我坚定了这个信念，她爱的一直都是对她万般好的许人杰，21世纪的沈沫她不要，也不接受。就是这样，防着他，就当自己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这个人。

    不会失恋，不会难过，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是爱她的许人杰赠与她的二次机会，不能辜负。

    加油，沈沫！

    作者有话要：　　民国over

    最后作者含泪写完

    其中有些没交代清楚的事

    我后面会写一个关于男主内心独白的番外

    其实男主在经历了这些变迁之后

    多多少少也能猜到

    沈沫是异时空的人

    后期他都是为了帮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