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巧儿听了也趴在栏杆上，看向那红墙，有些同情道：“那里面的主人一定很可怜了。”着想起莫淑，时候很不能理解莫淑为什么非不让自己露出喜怒，她自己也是非得藏起来掀桌子砸碗的，在外面却永远是一副和顺的样子。越是大了，跟着莫淑见过的人多了，听过的事多了，见了一个王府没了，那个家族灭了，这才真的懂莫淑的无奈。

    莫淑张嘴正欲接话，忽听陆巧儿道：“有人来了。”两人便都往外眺望着，不再话。白露上来，行了礼道：“姐，他们要走了，霜露姐姐和清露妹妹正送她们呢，姐要去送送吗？”

    莫淑转身看她，笑道：“好，咱们下去吧。”一面着，一面带了二人往下走。莫淑又问：“都做完了？”

    白露回道：“没有，厨房工程大，还没有弄完，怕是明日还要弄。”莫淑点点头，三人直出了藏书阁。转到外间，莫淑抬眼便看见清露正一个个地给着赏钱，一旁冰露和霜露都陪笑着与他们话，只那些下人们看上去面色有些不善。

    莫淑见状没有直接过去，反而先进了厨房。王婆子并众人本预备着和莫淑见礼，却见莫淑冷着脸进了厨房，一个个都提起个心来，也没有工夫抱怨着怎么赏钱一下子就少了。

    一会儿清露发完了赏钱，莫淑又出来，脸上才带了些笑意对众人一一作别。莫淑转身三人道：“刘婆子呢？”

    冰露回：“她呀活儿一完，也不等拿了赏钱便急匆匆地往王妃那边交差去了。

    清露轻笑道：“也难为她竟然没拿了赏钱就跑了。”

    莫淑笑道：“那也别省着，等她回来给她一份。”又道：“去膳房取饭吧，关了门，咱们吃饭。”

    霜露和白露听了便出了院门，清露和冰露收拾了篷子，跟着莫淑往主房去。莫淑看冰露里拿个撑子正绣帕，便要过来看，笑：“冰露你这绣工真不错，都能拿出去卖了吧？”

    冰露笑道：“奴婢这也算得什么？白露姐姐那才是真的好呢。听白露姐姐，若是有器在她还能织布呢。”

    莫淑听了也很是惊讶，道：“这倒是不容易的，想不到白露这般巧呢，做饭、织布、女工，还有什么她不会的？”莫淑起做饭，又问清露道：“你可问过没有？咱们开了灶，器具和蔬菜米面要从哪儿支取？还是自己到外面采买？”

    清露脸一红，道：“奴婢没问这个。”

    冰露听了忙道：“要不奴婢这就去厨房问问去？”

    莫淑想了想道：“也不必了，估计这样要支银两的，怕是她们也做不得主。晚些时候，我问问殿下吧。”

    “什么要问我？”慕容远宁声音在身后响起。莫淑转过头见慕容远宁正进院门，莫淑一面福身，一面笑道：“殿下不是要让人知会我一声吗？怎么又不请自来了？”

    慕容远宁作了一揖道：“在下想莫姑娘的紧，还请莫怪。”

    莫淑想着旁边冰露和清露还在，眉头一皱，冷哼一声，道：“若只是这般不正经的话，殿下也累了，不用往我这儿来了。”着转身就走。

    慕容远宁听了忙起身，几步窜到莫淑身边，赔笑道：“谁的，我这就是有要事相商才想姑娘呢。”然后凑近莫淑道，“正如姑娘所的呢？”

    莫淑奇怪道：“什么像我的？”慕容远宁但笑不语。莫淑见他勾起了人的胃口又不往下，翻了他一眼，问道：“殿下用过膳了？”

    “没有，给我加双碗筷，跟你一起就行了。”慕容远宁笑道。

    正着霜露和白露正拿了食盒进来，见慕容远宁一愣，霜露忙把上的食盒递给冰露和清露，福身道：“奴婢再去拿些。”

    慕容远宁对莫淑笑道：“又给你添麻烦了。”又问，“不是要自己开灶吗？还没修好吗？”

    莫淑道：“不是个工程，明日还得做一日吧。”着二人在塌上坐下，慕容远宁面南，莫淑面东挨着坐了。慕容远宁一面整着衣袍，一面道：“也不知是活儿多，还是他们偷懒欺负人。”

    莫淑笑道：“你这皇家公子哥儿，哪里知道人间疾苦？你知道厨房长个什么样子，我看那灶台、风口连带着水缸什么的，讲究可多了。”

    慕容远宁笑道：“是吗？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就是了。”

    莫淑听他到这儿便问：“正有一事。”

    “什么？”

    “俗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有巧儿并白露，旁的人倒是不需要，只是蔬果米面，柴油酱醋，我们是自己采办，还是并了厨房去要？”莫淑问道。

    慕容远宁想了想道：“厨房要有的，你去要也方便。只是我想你们毕竟会做些南齐菜样，或是什么府中不常备的，倒是也可以自己出去采买。”沉吟了一声，道，“我和寒月一声，让他跟厨房一声，每日也给你这边个单子，你开出来给他们，一并采买。王妃那边就是这样的，若是有什么急用的，你便派人直接上街买也可以，我提前跟门房打好招呼。”

    莫淑跪正一揖道：“多谢殿下了。”

    慕容远宁笑道：“本不想让你与他们那些刁奴接触的，只是若你院里总有人出入，传出去也不好。若是厨房他们欺负你，不给东西，就告诉本王。”

    莫淑见慕容远宁眉头紧皱，一脸担忧，便觉得他实在是题大做，也未觉得他们院里的下人怎么欺负人了，怎么这般紧张。抬眼看冰、清、白三人都吓得怔忪着不动，脸都白了几度，暗想就他这样的威慑力，府上能有几个敢欺负人的？遂无奈笑道：“我怎么就看着像是被欺负的了？姐姐也怕我被欺负了，殿下也怕。”一面着一面接过陆巧儿从侧间端上来的茶水，放在案几上，摆好茶碗。

    莫淑又对陆巧儿道：“你快去把食盒接过来，让她们下去歇着吧。一会儿再昏过去了。”着轻笑两声。陆巧儿转头见三人果然脸色不好，忙轻声道：“你们拿了这三个就去吧，剩一个给我。”

    慕容远宁抬眼看着那三个脸吓得惨白的姑娘，哼了一声，垂眸低声道：“你跟谁都笑嘻嘻的，心他们便欺负你好气，爬到头上来。只有冷了脸，才有了些威严。”

    白露把一个食盒递给陆巧儿，轻声道：“这里面都是姐爱吃的。”陆巧儿听了便接过来，剩下三位福了福身，便带着食盒走了。

    陆巧儿笑着放了食盒在案几上，笑道：“白露特意叮嘱奴婢这里是姐爱吃的。”

    莫淑对慕容远宁得意笑道：“你看，我不用跟人家摆脸色，人家也自然给我好的。”

    慕容远宁见莫淑和自己院里人和睦，想她只要不怎么去那内院，也没什么闲杂人等会来烦她，稍放心，笑道：“你那四个丫头和他们能一样？这府里都是欺软怕硬的，你要是拉不下脸，就告诉我，他们素来怕我，吼他们两句就好了。”

    莫淑越发觉得慕容远宁的担忧过多了，无奈笑道：“我都这般软弱可欺了，你还来找我议事做什么？”

    慕容远宁正色道：“你莫要以为有几分排兵布阵的本是就能对付他们了。他们比那些文官武将更难对付呢。你是从捧花似地长大的，不懂这些。”

    莫淑一听有些奇怪地眯着眼睛，歪着头道：“殿下怎么知道我是捧花似长大的？”

    慕容远宁自知失言，忙笑道：“一看不就知道了？性子傲得很，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莫淑瞪了他一眼，冷哼道：“我既如此不堪，殿下何必非自找没趣呢？”

    “没这样不好，好得很。”慕容远宁赔笑道，看着莫淑神气的样子，忽然叹气道：“我倒是想养个骄纵的性子呢，只可惜没人这么宠着我呢。”

    慕容远宁着又叹了口气，道：“见淑儿你宽厚待下的样子，便知从来也没受过他们气。”莫淑一挑眉，慕容远宁苦笑一声，道，“我这般也有我的缘故。我母亲只是世妇，生了我便难产而死。的时候是这位娘娘带两日，那位娘娘带两日过来的。”

    莫淑一听便觉得心里一凉，她在京城的时候也和这样子的皇子认识过，一个个对宫中的宫人的抱怨，那真是能上一天。慕容远宁见莫淑眉头一蹙，眼中一副了然的清明，苦笑一声道，“淑儿也猜出来了吧，那些个宫里的宫女、嬷嬷也不当我是个什么正主”慕容远宁咬了咬牙，摇头道，”我也不求他们有多尽心伺候，照顾不照顾的都还是次要的，只是单吃饭”

    莫淑见慕容远宁下颚紧绷，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莫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就听慕容远宁冷笑一声，道：“实在的，我十五进入行伍之前都没怎么吃饱饭过。”

    什么？莫淑心里一股怒火上涌，简直要脱口喊出声来，强自捏着双拳才忍了下来。慕容远宁垂眸，眼中的狠色渐褪，又染上一抹无助的悲色，似乎又回到了儿时一般，喃喃道：“一直跟着我的那嬷嬷还不如那些不闻不问的宫人呢好像是因为我所以地位不比其他嬷嬷？她似乎是气愤不过，对我时常打骂。”着心里涌起一股苦涩，直冲双眸，忙紧闭眼睑遮住眼中的痛苦。

    莫淑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心想她虽只是个出生在封地的郡主，却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父母喜爱，哥哥也爱护，嬷嬷更是喜欢得紧，直是她的奶水好才出了个这么水灵聪明的姑娘。更不要下人们了，断没有敢以下犯上。莫淑看着慕容远宁的眼神不禁有些同情。

    慕容远宁转头看莫淑看他的眼神与往日很是不同，一副疼惜的样子，心里一热。他知莫淑心软，素能共感，担心莫淑又动了情，平白伤心，因笑道：“早这样能让我们莫姑娘同情我些，我早跟你了。”

    莫淑知道慕容远宁是与自己笑，逗自己开心，却是装也装不出一丝笑意来。莫淑想着那么个孩子，明明是皇子却还不如一般的孩。又想起自己弟，原想着自家弟弟体弱，却没有亲娘照料已是可怜，没想到在这皇城之中却又有更可怜的。莫淑想起那些一遍一遍地向自己抱怨的皇子们，更不禁生出些物伤其类的感觉，心一酸眼眶中便滚出两滴泪来，叹道：“那你到如今这个份儿上得付出了多少辛苦？”

    慕容远宁没想到莫淑竟落下泪来，一语问出，更是正触了他隐藏最深的酸处，差点儿也要哭出来。正巧霜露走进来，却看着莫淑泪眼婆娑，吓了一跳。慕容远宁见来了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酸楚，扯出一丝笑意来，朗声笑道：“哎呦各位姑娘，本王这可是罪过了。好好的，吃饭前竟勾出你家主子的泪来。”

    莫淑也觉得自己怕是疯了，竟然因为慕容远宁一个故事，动了真情。忙脸一红，背过身去，拿帕子擦了泪，笑道：“本来殿下高高兴兴地来，我这儿哭哭啼啼的，不像样子。”着抽抽鼻子，对霜露道：“没什么的，只是殿下了点儿往事，听着可怜。”

    霜露素来也知道莫淑这脾气，见陆巧儿面色如常便知不是大事，因笑道：“原来如此，咳，殿下再可怜有我们这贫贱出身的可怜？”霜露本是随意出口，没有多想，她也确实这么认为。

    慕容远宁听了又转头看莫淑，莫淑双眼仍红肿着，脸上带着淡淡的泪痕。忽然觉得这个世上怕是真有缘分这么一，世人都和霜露一般想法，没有人会觉得皇族受过苦的，都觉得他是富贵不知愁滋味却来强愁。没想到莫淑竟然能感他所感，不禁又亲近喜爱几分，看着莫淑桃花沾露，梨花带雨的脸庞，越觉可爱。

    霜露摆了菜，陆巧儿便道：“你去吧，我在这儿伺候就行了。”

    慕容远宁听了，道：“巧儿姑娘也去吧，本王有要事跟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