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淑见她并没有沈长春的话放在心里，暗暗叹息，避而不谈孙傲雪的身体状况。

    慕容远宁看莫淑似乎因为孙傲雪的置若罔闻而颓然，笑道：“多注意些身体也总是没错的。”孙傲雪笑着点头，慕容远宁又道：“如今淑儿已经正式被册封，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让淑儿随你一起回孙家看看呢。”

    莫淑心里一突，慕容远宁怎么忽然提起这事，岂不是要火上浇油，甚是担心地看向孙傲雪。

    孙傲雪冷笑道：“原来殿下并不是来探病的，而是有事商议前来的。”

    慕容远宁并不在意孙傲雪的嘲讽，道：“是来探病的不假，只是看你们姐妹二人感情甚笃，忽而便想到此事了。总是要做的，想着若是在去南齐之前了结了最好。”

    莫淑见两人冷着脸剑拔弩张，忙笑道：“殿下就算是再着急，也要看情况呀。如今王妃身体欠安，正应该休整。这时候若是去了孙家被孙家人看见了，得多心疼啊。对殿下也定然有怨言，对淑儿也是，哪里还想妾身与王妃结拜，怕是想把妾身打出去的心都有吧。”

    慕容远宁深以为然，道：“本王也并没有明日就去，只是忽而想起此事了，便提一提罢了。”

    孙傲雪冷哼一声，道：“殿下不必提醒妾身，妾身记得此事。这了会儿话，又有些累了。”

    慕容远宁道：“那王妃好好休息，每日让医者勤来看着些。”

    孙傲雪颔首，又对莫淑道：“多谢淑妃关心，还有今日让淑妃受累，实在过意不去。”

    莫淑忙摆道：“没有什么的，王妃一定要好好保养身体。”

    孙傲雪推身体疲累没有送出来，莫淑和慕容远宁便兀自出了癯仙居。出了癯仙居，莫淑就有些不满地对慕容远宁道：“殿下是不是看妾身不与王妃斗起来不高兴啊？非得三人都水火不容，剑拔弩张的才行？”

    慕容远宁笑道：“你这是哪儿的话，本王自然是希望家宅安稳，这样本王才没有后顾之忧。”

    “那殿下还成心气王妃，若是原来，妾身还能猜想殿下不知道其中利害，真当这是一般的结拜而已，但是殿下都了若是有人要进入皇族必定不高兴，妾身便推想殿下知道这入族的利害。孙家虽然比不得皇家，但是毕竟也是名门望族，王妃自然是不高兴的。殿下分明知道如今王妃身体不适，她本就火气旺，你还招惹她？她自然不会怨恨殿下，最后把怨气都发在妾身身上。”莫淑眉头紧锁，甚是严肃地对慕容远宁道。

    慕容远宁轻笑着摇头，道：“不不不，她怎么会不怨恨我？她一直怨恨我的。”

    “好，王妃是会怨恨殿下。”莫淑轻叹，道，“殿下娶王妃过门难道不是希望孙家能支持殿下吗？难道是希望孙家会与殿下成仇？”

    “你这样的担忧毫无道理。”慕容远宁也有些急了，眉头也轻蹙起来，“难道我希望孙家支持我，我就得哄着她孙氏了？”

    “妾身并没有这么，但是对王妃该有的尊重和关怀也总要是有的吧。不然殿下以为孙家凭什么会支持殿下，就为了让殿下羽翼丰满，之后对王妃甚至是孙家置之不理？”莫淑想着这些话怕是不知被院里的谁听见都会传到王妃的耳朵里，越发心里不安，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了。

    “多谢淑妃帮本王着想。但是淑妃这话，还少了半句吧。”慕容远宁紧紧跟着莫淑的步子，冷笑道，“对王妃置之不理，反而对淑妃和如夫人宠爱有加。最后，王妃没有子嗣，宁亲王府的爵位就会落到淑妃的孩子或是思宝身上。”

    莫淑停步转头，道：“你想什么？”

    “我不知道王妃是不是真的对本王有什么感情，但是，孙家，你真的觉得他们会在乎王妃的死活，他们在意的是利益，他们希望王妃的子嗣承爵，这样他们还能继续靠着宁王府。而王妃也明白此道理。”慕容远宁冷笑道。

    “所以呢？”莫淑挑眉道。

    “所以你看上去是在替我担心，替我谋划，但其实站不住脚的。不管我怎么做，王妃和孙家都不会把怨气发在我身上的。而是会怨恨如夫人，当然还有淑妃。淑儿这么聪明的人，会想不明白？你看上去是为我担心，但其实想得全是你自己。”慕容远宁道。

    “哈哈哈。”莫淑怒极反笑，道，“终于是开天窗亮话了。”莫淑眉毛一挑，道，“不错，妾身是为自己考虑，妾身孤身一人在南燕，自然是处处心才行。妾身就是不想招惹王妃，王妃有孙家做后盾，只要是她愿意，把我嚼成骨头渣吐出来都没有问题。我能不害怕吗？”

    “淑儿，你有我呢呀，我怎么会，怎么会让王妃，让孙家伤害你呢？”慕容远宁柔声道。

    “算了吧，殿下！”莫淑冷笑道，“如今妾身还算是合殿下的心意，又对殿下有利，尚且会因为如夫人便发脾气。等到时候，我人老珠黄了，对殿下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或是殿下又有了别的新欢，殿下还会在乎我的死活？”

    慕容远宁叹了口气，道：“所以，症结还是今日在袖飞阁本王错怪你的事情，是不是？不是了，本王就是当时因为思宝的病，心里有些急躁，这才错怪淑儿的。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让怎么做，到底怎么做你才能不揪着此事不放。”

    “我没有揪着此事不放，我也不想殿下做什么。但是，我忘不了。殿下就承认吧，殿下其实是不信任我的。不论是对王妃还是对如夫人，你不相信家宅是能和睦的。你不相信我会对思宝好，你的第一反应就是我会害他。我对如夫人和王妃也一样，应该和她们争风吃醋才对。我关心王妃就是我有所求。”莫淑看慕容远宁涨红的脸，渐渐阴沉，起伏的肩膀，渐趋平缓。

    慕容远宁确实觉得几个女人在一起便是会明争暗斗，特别是共侍一夫的府中这几个女人。但是另一方面他是当真希望家宅和睦的，所以他从来都没深究过自己其实并不相信她们几人会和睦相处。慕容远宁咬了咬牙，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我是觉得你们会争斗起来，甚至不择段。你也知道我的，我从就看惯众人的争斗，不论是深宫中的妇人，还是朝廷上的文武百官。甚至是，各国之间的争斗。即便是现在，不也是如此吗？”

    “所以你看我不和王妃争斗，你就难受是吗？”莫淑叹了口气，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无休无止的争斗中吧，先帝的兄弟活着的不止有殿下和礼王殿下吧，其他人如何呢？”

    “他们根本没有这个实力与我们争斗。”慕容远宁不屑道。

    “不错，他们没有实力，在这个院中，妾身就是这样的，妾身没有这个实力争斗，于是妾身选择不参与。平静度日也没什么不好的。”莫淑谆谆然道。

    “哼”慕容远宁冷哼一声笑道，“淑妃不要谦虚，虽然淑妃没有王妃家底的实力，但是论腕，王妃和如夫人都比不上淑妃吧。”

    “南燕这一次战役也是关算尽吧，最后如何？还是不能直捣建康，为什么？因为南齐地广辽阔，根基深厚。”莫淑道，“就算是我与王妃争斗起来，不见得就一定会输，但是，我为什么，冒着一半会输的风险，争风吃醋吗？”

    慕容远宁也轻笑起来，道：“淑儿觉得看透本王了，不错，本王是觉得家宅和睦只是一个空话和美好的梦想。但是本王也看透淑儿了，淑儿就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不论是内院的事情，还是外院，也对，听沈医师，淑儿最在意的就是身体的保养。淑儿怕是不愿意拿生命冒任何的险，是不是？”

    “对，妾身就是明哲保身，妾身就是不愿意冒险。”莫淑冷笑道，“不过殿下也不用笑话我，若是我死了，谁来帮殿下与外人斗啊？”

    慕容远宁叹了口气道：“淑儿，若是我总觉得人和人不能和睦相处，你就是总觉得旁人是在算计你。”

    莫淑仰面一笑，道：“难道殿下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让我更有心思替殿下谋划吗？让我在外院住下，为了免除内院的争风吃醋；让我入孙家族谱，是为了让我能与其他名门贵妇结交，她们也更信服；至于殿下能抬举妾身做侧妃而不是侍妾，不也是希望妾身不至于被困在内院中，而是能出去与文臣结交？”

    慕容远宁被中心事，一下子哑口无言。莫淑释然一笑，道：“既然殿下不想让妾身为旁的事情费心，就不要让我卷进一些无端的争斗之中，我没有那么多精力。”

    慕容远宁颓然，道：“不错，若是你能入孙家族谱，其他的名门贵妇定然会高看淑儿一眼。但是，本王一开始这么做却不是为此，本王单纯是希望淑儿，淑儿能在滑台活得舒心，不会，不会被人欺负或者被人排挤。”

    莫淑轻笑：“殿下真的以为我一个京城人尽皆知的外族人，带了族玉就能让人高看我一眼了？”

    “我知道，”慕容远宁道，“所以，我才求陛下一定要册封淑儿为侧妃。本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没有半分想着自己的利益，想要利用淑儿的意思。”

    莫淑心里狂笑不已，她见过各式各样心怀鬼胎的，但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自欺欺人的，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还用一些道貌岸然的理由敷衍自己，敷衍别人。莫淑叹了口气道：“那既然殿下都是为了妾身的，那就不要让妾身入什么孙家的族谱，妾身也不想去孙家结识什么孙家的族人。有一个宁亲王侧妃的名头，还有谁敢造次？妾身又可以不得罪王妃，妾身在这院中也能活得平静，明日妾身就把这族玉还给王妃。”

    “不行！”慕容远宁厉声打断道。

    “为什么？殿下不是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妾身舒心吗？妾身已经了，如今这样我已经很舒服了，也没有什么人敢欺负我，像殿下担心的那样。”莫淑顿了顿笑道，“还是殿下还希望妾身能跟着王妃回孙家和孙家的族人，特别是在各地和朝廷任职的族人熟识一些。拿着孙家的族玉拜访这些人，替殿下传些口信，也谋划些事情？”莫淑扬眉一副本姐已经知道你的诡计的表情。

    慕容远宁脸涨得通红，一看就是被人中的窘迫。慕容远宁憋了许久，爆出一声冷哼，冷笑着道：“淑儿果然是厉害，太厉害了。不错，本王就是这个打算，所以最好你能让王妃心甘情愿地带着淑儿回孙家，入族谱。反正不论王妃愿不愿意，本王一定会这么做的，到时候若是王妃心里有怨，本王也没有办法。”完拂袖愤然而去。

    莫淑轻笑着摇头，转头往藏书斋而去。陆巧儿上前一步，道：“这样惹怒殿下好吗？”

    莫淑长舒了一口气，道：“管他好不好的，我也总要发泄一下，不然全淤积在心里，倒是把他伺候得好好的，自己反而被气死了。”

    陆巧儿点头，轻叹道：“姐能这么想最好了，之前就一直觉得姐太过隐忍了，对身体可不好。”

    莫淑疲惫地笑笑，道：“哪儿有什么都顺心得意的事？”莫淑靠在陆巧儿身上，道：“若什么都顺心，我只想躺在床上睡觉，什么探病，什么治病？都不去管。”

    陆巧儿扶着莫淑，道：“这不回去就能歇着了？”

    莫淑点点头，道：“总算是都结束了，可以歇一歇了，这一天实在是太长了，快觉得过不去了。”

    两人笑着走进癯仙居，便见霜露风风火火跑出来，莫淑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又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