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一处别院前停下，莫淑和陆巧儿倒是有些惊异，待莫淑和陆巧儿走下马车时惊异之心更盛。莫淑看着在闹市之中一个幽静的庭院，房门上挂着黑白素净的帷幔，让人不禁肃然起敬。

    莫淑展眉望去，只见慕容远宁伫立在大门外低头似是沉思状。莫淑有些疑惑，遂走上前去问道：“殿下要拜访的这位高人怕是已经仙逝了，还请殿下节哀。”

    慕容远宁缓缓抬起头，看向莫淑道：“我知道她已经过世，咱们就是来祭奠她的。”

    莫淑这才恍然大悟，柔声道：“能让殿下绕到亲自来祭奠想来是对殿下很是重要的人吧。”

    “嗯。”慕容远宁的声音也变得极温柔，道：“很重要，这是本王母妃进宫之前住过的地方。她入宫了之后，她父母兄弟在这儿做了些买卖，后来欠了钱，就从这城里逃走了，等我去寻他们的时候，从这城里出去之后就不知道他们的去向了。本王便把这里买了下来，修了个院，也算是母妃的祠堂吧。你也知道，我母妃的位份不高，以她的位分是入不得皇家祠堂的。我这也算是一点儿的纪念。不过，我也很想时间没来了，这次还算是顺路，就过来看看，也让母妃看看她得意的儿媳。”

    莫淑浅笑，道：“妾身看殿下这是要借母亲给妾身立威吧。”

    慕容远宁一挑眉问道：“这话怎么？”

    “在这儿妾身就不敢对殿下不敬了，即便是殿下能得过且过，母亲可就难了，不准就要给妾身什么惩戒了。”莫淑轻快地道。

    慕容远宁也轻笑着捏了捏莫淑的脸颊，道：“这样也好啊，即便是这么点儿时间，就在这方寸之地，本王能在淑儿面前摆摆亲王的威风也好啊。”

    莫淑看慕容远宁脸上的哀伤之情减退，也渐渐放下心来，笑道：“殿下要是想摆亲王的威风，在哪儿不能摆啊，即便不是妾身，也有不少人捧殿下的场呢。”

    慕容远宁眉头轻蹙，牵过莫淑的胳膊，不满道：“了咱们两人的时候不许提旁人的，淑儿又犯规。”

    莫淑凑近慕容远宁，话还没有出口，只听一个女声甚是严肃道：“请淑妃殿下谨行，这里是殿下母妃祠堂重地，还请宁淑妃注意言行。”

    莫淑吓了一跳，踮起的脚差点儿一歪摔倒在地，幸而有慕容远宁一扶住，这才幸免于难。莫淑转头见是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妇，面目严肃地绷起，眉心结成了一个川字纹，藏在沟壑之中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莫淑，鼻子如刀切一般高耸又笔直，灰色的薄唇紧紧抿起，下垂的嘴角眼神出的纹路几乎要到下巴。扒在脖子上的皮如伸长脖子的鸡皮，让人看着有些不舒服。一身素麻衣服不知道的定会当她就是个普通的村妇。

    慕容远宁看到那婆婆，脸上扬起了柔和的笑容，扶着莫淑上前道：“淑儿见过隋嬷嬷，隋嬷嬷年轻的时候伺候过母妃一阵，后来大赦时候出宫成亲了，因为三国之战，与家人分离，本王那时候正在寻母妃的家人，便寻到了她。”

    莫淑福了福身，恭敬道：“见过隋嬷嬷。”

    那婆婆也往下微屈了下膝盖，但脸上仍是绷着面孔。莫淑有些诧异，心道这人怎能如此无礼。更让她觉得惊诧的事情是，慕容远宁竟然置若罔闻。莫淑侧头看着慕容远宁，慕容远宁已经上前与隋嬷嬷起祭祀的事宜，那隋嬷嬷对慕容远宁倒是也没有太过亲热和恭敬，仍是一副长辈的模样。莫淑心里才算是平衡了一些。

    陆巧儿从后拉住莫淑的胳膊，莫淑转头看她，陆巧儿扶着莫淑走进院落，与慕容远宁和隋嬷嬷隔了些距离，远远地跟在后面。

    这是院落其实也不过就是个院子而已，从大门进入，左右四间厢房，然后就是正房，从正房后面香火袅袅，应该就是祠堂了。是个宅院但都比不上袖飞阁的大。院子内各处也挂着白色帷幔，让人感到一股压抑。

    莫淑皱着眉头四处看着，却听那隋嬷嬷冷声道：“淑妃殿下果然是商户出身，这四下打量成何体统？老婆子到底也是从宫里出来的，最是瞧不惯人这般没规矩。知道淑妃殿下是富商出身，但也不至于这样非要穿在身上不行？到底是来拜祭长辈的，实在不敬。”

    莫淑眉毛一挑实在不知这隋嬷嬷怎的这样刚一见面就如此有敌意，更何况莫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谁这般数落过，从心里升起一股火来。

    慕容远宁一听，忙转头往莫淑看去，莫淑虽然是面无表情仍是淡淡的，但陆巧儿那阴沉的脸色，也让慕容远宁心里发毛。慕容远宁打圆场道：“淑儿不过是刚到个心地方，总要四处看看，何况这也不是旁的地方，这都是自己家，还讲那么多规矩做什么？淑儿也不知道本王是来拜祭母亲的，是刚到这里才的，自然没有准备。”

    慕容远宁完，上前挽起莫淑的胳膊，赔笑道：“来来来，本王带你四处看看。不过这地方的很也没什么可看的。”

    慕容远宁拉走了莫淑，陆巧儿自然也紧紧跟在莫淑身后，倒把隋嬷嬷一人落在了后面。这副景象，和当年他表哥抛下她，追随着那女人的样子如出一辙。隋嬷嬷忆起旧事一股火气和怨气层生，在心头萦绕。愤愤地跟了上去，没好气道：“殿下，正房已经收拾好了，您可以先去歇歇。淑妃，就劳烦您和您的侍女跟老婆子挤一挤吧。这院子就这么大，还有这么多侍卫要安置。您与婆子一道，老婆子也能伺候您。”

    莫淑沉声不答，但那脸色显然是不大乐意。慕容远宁想了想道：“淑儿要么与本王一起吧。”

    “殿下不可，您这是来祭拜长辈的，怎可接近酒色？”隋嬷嬷语重心长道，又瞥了隋嬷嬷一眼，道：“淑妃殿下，您已经出嫁了，不是家中娇客了，怎的这点儿委屈都受不得了？”

    陆巧儿已经双拳紧握，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莫淑嘴角一勾，道：“我倒是能受这委屈，不过皇家的脸面可不能这样被委屈了。嬷嬷不是从宫里出来的吗？总该知道皇家出来的人，别管是位分高地，出来都是要高人一等的。这不是个人的脸面，这是皇家的脸面。嬷嬷这么安排，难道是藐视皇威马吗？！”莫淑一字一顿地朗声道，虽仍是面不改色，但那不怒而威阵势让慕容远宁也心里发颤。

    隋嬷嬷本以为这莫淑就是仗着年轻貌美，不过是个富商娇滴滴的女儿，顶多是有些刁蛮骄纵，该是个很好拿捏的主儿，没想到竟然是这样面不可察，声中带怒的角色。隋嬷嬷心里也有些胆怯，但仗着自己年龄居长又是慕容远宁亲生母亲的侍女，倒也很快恢复了过来。隋嬷嬷瞪起眼睛道：“老奴知道淑妃殿下尊贵，但也不至于这样威胁我这样个老婆子吧。”

    慕容远宁又出面打圆场道：“淑妃和巧儿就到正房去吧，若是嬷嬷不放心用屏风、帘子隔一下就是，又有什么要紧的。嬷嬷，虽然嬷嬷是长辈，但淑妃到底是亲王侧妃，身份尊贵，不可无礼。”

    隋嬷嬷磨着牙，微屈了屈膝盖，低低地道了句是。慕容远宁见气氛缓和了一些，又面带笑意地拉着莫淑往正房中走。慕容远宁走进正房，才道：“淑儿，你莫要和隋嬷嬷置气。隋嬷嬷岁数也大了，又是母亲的旧奴多少是有些倚老卖老的，你就多多担待一些。”

    莫淑微微一笑道：“殿下就不用为妾身操心了，妾身自有分寸的。”

    慕容远宁点点头，道：“本王自然是不用为淑儿操心的，从来都是淑儿替本王操心。”莫淑但笑不语，慕容远宁接着道：“你们先休息休息，我去与隋嬷嬷看看明日祭祀的事情。”

    莫淑不得不她是松了一口气，她与陆巧儿还是需要些独处的时间，慕容远宁能让她们两人独自留在房中，实在是见好事。于是莫淑笑着送慕容远宁出了门，在陆巧儿关门的时候，与隋嬷嬷那有些怨气的眼睛相触，那分明的敌意让陆巧儿心里有些疑惑。

    陆巧儿关上门走到莫淑跟前道：“那隋婆婆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对淑妃这么有怨气，我们分明是第一次见面。”

    莫淑也眉毛微蹙，摇头道：“谁知道呢。”莫淑想了想道，“我记得殿下和我过，他母亲是因为怀有龙子才被册封世妇的，世妇的位分已经不算是很高了，想来之前怕是更不如，也就是普通女官的水平。哪来的侍女？”

    陆巧儿也觉得有理，道：“可能是因为殿下的母妃怀有身孕，即便是她自身位分不高，但母凭子贵，是以会有侍女照料。”

    莫淑冷哼一声道：“那最多也不过是九、十个月而已，这就已故去长辈的亲信自居了？还不知道殿下母亲的难产是不是因为她照顾不周导致的呢。看她连我这个正经亲王侧妃都不放在眼里，一个世妇怕是更不放在眼里了。”

    陆巧儿皱着脸，心翼翼道：“不会吧，如今那嬷嬷不过是仗着自己年长又与殿下母妃有些渊源这才敢这般目中无人，但是那时她不过是个宫女，若是被派去伺候世妇的话，想来也不是什么得宠的宫女，也不至于会害殿下的母妃吧。”陆巧儿轻声道，“这话可是不好乱的。”

    “嗯，我也是气急了随便，”莫淑道，“不过也难讲。”莫淑想了想道，“这东海郡应该有三东家的人吧。”

    “这么繁盛的大城，定然是有的。”陆巧儿明白莫淑的心思马上接道，“不过就这么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能查出什么来啊？”

    莫淑微微一笑道：“没想到巧儿你会这么瞧你们自己的能力？三东家下可不是一般人。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普通妇人，听殿下那意思，他之前是经常来这里祭祀的，即便殿下不是大张旗鼓，三东家的人也不会注意不到的。南燕亲王住进一个院落，三东家的人难道不会好奇这院子的主人是什么人吗？”

    “得也是。”陆巧儿认同道，“不过咱们有什么会能出去找找三东家的据点？”

    “殿下不是要带咱们看看南燕第一城的繁荣景象嘛，这下咱们可是有的看了。”莫淑笑道。

    两人正着话，陆巧儿忽然用在唇边一比，示意莫淑禁声。然后蹑蹑脚地走到床边贴着墙蹲了下来，耳朵几乎是要镶嵌进墙壁一般地紧紧贴着。莫淑也好奇，便有样学样地也侧耳倾听着，不过样子倒是标准，但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忽然陆巧儿一转头，拽起莫淑的衣领，便把莫淑往案几旁拖，然后自己在旁坐下。莫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案几旁，忙乱地坐正之后，心脏还砰砰砰直跳。陆巧儿听着莫淑如钟鼓一般响着的心跳声，眼睛亮亮地看着莫淑，嘴上扬起一抹嘲笑般的窃喜。

    莫淑也觉得刚才自己实在是狼狈又可笑，不禁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陆巧儿也跟着笑了出来。这时房门大开，慕容远宁站在门口，淡淡笑道：“淑儿和巧儿讲什么事情呢？这么好笑？”

    陆巧儿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几乎把自己给呛住了。莫淑虽然也是一惊，但还算镇定，缓缓道：“我们能笑什么？不过是讲些好笑的事情。”

    慕容远宁往莫淑旁边走来，道：“想来是巧儿看淑妃刚刚升起，笑话逗淑儿呢吧。”慕容远宁一面着，一面坐到莫淑旁边。

    陆巧儿僵硬地点点头，紧紧抿着嘴，心中希冀着慕容远宁不要再追问了。可是世事总是不如人愿的，慕容远宁问道：“什么事啊？也给本王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