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远宁猛然醒悟，站直了身，通红的双眼盯着莫淑，道：“对，对，淑儿得对，现在不是这样的时候。”慕容远宁郑重地道，“母妃已经死了，再可惜也于事无补对，但是那些曾经伤害过母亲的人应该还活着，母亲难产而死，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忽视所致，对，我之前竟没想过要查一查，只沉溺于母亲身亡的苦痛之中。”

    莫淑没有再接话，心里对那隋嬷嬷更是厌恶了几分。好容易把慕容远宁安抚着休息了，莫淑这才甚是疲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陆巧儿还没睡，看莫淑进来，一脸看了一场好戏的笑容。

    莫淑翻了她一眼，甚是疲累地坐在床上，一面脱着鞋袜一面道：“你怎么还没睡啊？”

    “刚才那场戏，可是比那个戏园子的都要好看，奴婢怎么舍得错过。”陆巧儿撑着脑袋脸上带着一抹窃笑轻声道。

    莫淑一面翻身上床越过陆巧儿往床里侧爬去，一面道：“这隋嬷嬷可当真不是一般人。”

    “您也不是啊。”陆巧儿翻了个身，对莫淑道。

    “哼，虽如此，但也是很烦心。好不容易把和谈的事情解决了，想着得有个半年能清闲清闲，没想到又遇上这么一个。”莫淑脸上浮现出一股莫名其妙又愤慨的神色，道：“最关键的是，这隋嬷嬷分明是第一次见，为什么就这么跟我过不去？我是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陆巧儿淡淡一笑，道：“奴婢敢保证淑妃是从来没见过这婆婆的，不过，这人与人之间的敌意也不见得就是得罪不得罪的。一来就有那种先天看不过眼的，二来嘛，”陆巧儿顿了顿，道：“看隋嬷嬷那苦大仇深的样子不准是受过什么刺激，见什么都心烦呢。”

    莫淑轻轻叹出一口气，翻了个身仰面朝上，幽幽道：“她自己心烦那是她的事情，但是她竟然表露出来，还把我当成发泄的对象，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第二日，当莫淑与慕容远宁出现在后面祠堂的时候，就能看见隋嬷嬷阴沉着脸色站在一旁。往下耷拉着的眼睑把眼睛遮挡了大半，只露出了一条缝，发出两道强光，死死地盯着莫淑，试图用眼神把莫淑给盯穿一般。

    莫淑嘴角一勾，侧头不看她，与慕容远宁携走进了祠堂。祠堂布置的也很简单，正面放着慕容远宁母妃的牌位，前面是贡品和香炉，而牌位后挂着一张画像。那画像上的女子正是豆蔻年华，面容清秀但显得有些稚嫩，眼神之中又一种惊慌的楚楚可怜。

    慕容远宁站在香炉前面，稍稍清理了一下香炉里的残灰，然后点上一炷香插在香炉之上。两人静静地看着那香被燃烧殆尽，慕容远宁才在供桌前的软垫之上跪下，莫淑也跟着跪了下去。

    慕容远宁看向那牌位后面的画像，暗道：“母妃，今日孩儿带你儿媳妇来看您来了。这是孩儿很喜欢的女子，漂亮、贤惠、又是冰雪聪明，巾帼不让须眉。只是，有时候孩儿常常觉得她似乎并不喜欢孩儿，但是她实在是太精明了，又常常柔情款款，让孩儿难辨真假。请母妃保佑孩儿能得到佳人芳心。淑儿还提醒孩儿应该查明当初母妃在宫中是不是受到欺负，难产”慕容远宁一想到这儿，心里一下子升腾出一股酸涩，翻涌上来，冲击着泪腺。慕容远宁垂着头，不愿让莫淑看到他这个样子，但是眼泪更加汹涌的，一颗、两颗，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垫在上。

    莫淑在慕容远宁身后听到慕容远宁细而又压抑的呜咽声，抬头一看，就看见慕容远宁侧着头，紧咬着下唇，满面泪水。莫淑从怀里掏出帕子，悄悄地递给了慕容远宁。慕容远宁仍是转过头不愿意让莫淑看到他这个样子，在一旁摸索，抓到莫淑追随这他的送来的帕子，忙一把扯了过去，快速地把脸上的泪水擦干，似乎是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莫淑看着慕容远宁这个样子有些好笑，嘴角微微一勾，收回了目光，仍是一副肃穆的样子低垂着头。慕容远宁的攥着有些潮湿的帕子，撑在垫子上，又抬头看去，心里喃喃道：“放心母妃，孩儿一定会查清楚您为何会难产而死，是不是有人在其中作梗，还是他们照顾不周。”掩藏在水幕后的瞳孔微微紧缩，带着一股坚毅。慕容远宁想了一会儿，又暗道：“母妃，现下孩儿与礼亲王的竞争如火如荼，还请母妃在天之灵保宁王府周全，保南燕皇室无忧。”

    莫淑在一旁看着那画像想着这慕容远宁的母妃到底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呢？怎么竟然留下的是这般的画像？莫淑心里正在惋惜就看慕容远宁跪正准备叩首的样子，莫淑也敛了心绪直了直身子，随着慕容远宁一道叩首。

    叩首完毕之后慕容远宁支撑着站起身，回便来拉莫淑。莫淑抬头望着她，嘴边带着安慰的微笑，伸扶住了慕容远宁的，支撑着站起了身。两人一转头，正要往外走。莫淑就看见跪在外面的隋嬷嬷，仍是一脸怨毒的表情盯着她。

    慕容远宁倒似乎没有太注意，拉着莫淑就往隋嬷嬷走去。隋嬷嬷见到两人也只是微微颔首，脸上仍是一副死了娘的人是她的表情。慕容远宁道：“隋嬷嬷这些日子麻烦你了，本王还要在这儿住些日子。淑儿还没见识过东海城的样子，本王想着带她四处玩玩儿。”

    隋嬷嬷一下子抬起头，狠狠地瞪了莫淑一眼，然后转头对慕容远宁道：“那怎么成？殿下，您是来祭祀世妇的，怎么还能亲近酒色呢？”

    慕容远宁嘴角扯了扯，道：“母妃母妃在我出世的时候”慕容远宁着有些哽咽，抿着嘴不出话来。

    莫淑一看眉头就蹙了起来，忙问道：“殿下，过哀伤身，还请殿下放宽心吧。”

    慕容远宁抿着双唇，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看得莫淑好不心疼。慕容远宁忍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那日子已经极久远了，什么热孝之类的早不知过了多久，这也不是什么正日子，没必要如此繁文缛节的。”完拍了拍莫淑道，“本王先回房休息一下。”

    莫淑点了点头，道：“妾身有事想和隋嬷嬷，殿下先回吧，一会儿妾身就回去。”慕容远宁听了也不多问转身便要往房中而去，莫淑侧头对陆巧儿道：“巧儿你去看着点儿，殿下如今太过哀伤，给殿下放上点儿安神香。”

    “嗯，淑妃放心，奴婢有数。”着又看了看那隋嬷嬷，然后对莫淑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等两人离开，隋嬷嬷才带着一点儿傲慢地道：“淑妃有什么话与老身？”

    “劳烦嬷嬷把这些帷幔都给拆了去，殿下本就伤心，整日一出门见到这些更是难免触景生情。”莫淑平淡地道。

    “祭祀时候本就是应该挂上这些帷幔，淑妃刚刚进入皇族，不知皇宫中的规矩，依宫里的规矩一般都要挂上十日呢。怎可就这样摘了呢？即便是殿下心中难受，但是也会依律而行的。淑妃年纪还，不懂其中的规矩，一切就依着老身办就是了。”隋嬷嬷语气恭敬地教训道。

    莫淑嘴唇微扬，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睛放出厉光，幽幽道：“隋嬷嬷还觉得自己身在皇宫是吗？这里不是皇宫，这里是东海。若是依皇宫的规矩，每年自然有祭祀的日子。那时候我自然会守宫里的规矩，若是我有何失误，王妃也会指点我的。在这个院子里，殿下才是规矩。殿下如今整日悲痛哀伤，若是伤了身子，你能付得起责任吗？”莫淑瞪向隋嬷嬷，隋嬷嬷抿着嘴不话，莫淑接着道，“你负责不了。王妃殿下是不会千里迢迢到这儿来问责你的，她是会问责跟着出来的我。既然你负不了这个责任，那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莫淑沉声道。

    隋嬷嬷低声回了个是，莫淑这才缓和了面容，转身欲走。就听后面隋嬷嬷低声道：“淑妃殿下好大脾气，果然如今是殿下的宠妃，只是可千万别失宠了。”

    莫淑嘴角一勾，转头笑道：“嬷嬷的话我谨记了，我会努力的。”着把气鼓鼓的隋嬷嬷抛在原地自己款款地往房间而去。

    莫淑刚走进房间，慕容远宁坐在案几前一副沉思状，看到莫淑进来竟也没什么反应。莫淑走近慕容远宁身边坐下，轻叹道：“殿下，切莫太过伤心了。”

    慕容远宁苦笑一声道：“毕竟这样的日子少，每次来就都像是重温了一遍，把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平日察觉不到的事情都翻出来重新经历一遍似的。若是每年都重温一遍的话，也许就麻木了。”

    莫淑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情想要麻木哪儿有那么容易？因为世妇的死，你整个童年不都是受了影响，一直到你进入行伍。这不仅是一个亲人的死，还有整个十几年的经历。”

    “对，淑儿得对，其实我痛苦的不是母妃的死，而是因为母妃的死，我时候活得是那么艰难。”慕容远宁叹了口气道，“可是我又不能埋怨她们，因为她们都是有情可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母妃母妃怎么能生了我，生了我就难产死了呢。”慕容远宁道最后又有些哽咽。

    莫淑忙伸抱住慕容远宁，道：“瞧妾身真是没有眼力见儿，怎么又起殿下的伤心事了？刚刚还和隋嬷嬷要她把帷幔都给撤了，省得让殿下触景生情呢。”

    慕容远宁点了点头，道：“淑儿想得周到，本王是该走出来了，不能再这样下去。好了要带淑儿在东海城玩玩儿呢，结果就让淑儿替我担心了可不成。”慕容远宁嘴角一勾，笑道：“你不知道本王和隋嬷嬷得时候，隋嬷嬷当真是要火冒三丈了，什么话都出来，什么不顾祖宗礼法，祸国殃民之类的，还不让我信你，你不准是南齐的细作，这才不让本王在这儿好好的祭祀呢。你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慕容远宁失笑地摇了摇头，道：“看起来，我应该让隋嬷嬷也去旁的地方玩一玩、住一住了，真应该查一查这隋嬷嬷的家事，还有没有健在的亲戚。这样一直在这儿住着，都要跟死人差不多了。”

    “谁不是呢？”莫淑强颜欢笑地着，心里对于隋嬷嬷更是警惕起来，没想到这婆婆不仅是瞧她不爽想要当她的教养嬷嬷这么简单，怕是因为她是南齐人而早已心存敌意了。这样的话也不知是她的直觉还是随便，但是若是被她盯上或是一句两句地和慕容远宁的话，不准就要节外生枝。

    莫淑脑中飞速旋转着，想要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问道：“殿下从来没有查过她的家事是怎么知道她曾经在宫中服侍又出宫成亲的？既然成亲那就应该会有夫君和孩子，怎么会孑然一人呢？”

    慕容远宁道：“当初也是碰巧的事情，本来我是在找母妃的亲人，后来东海郡的郡守回报时候那些母妃的亲人离开东海郡之后就不知去向了，同时又了隋嬷嬷的事情，就是他们在寻找的时候，这隋嬷嬷听了便到了官府自己曾经服侍过母亲。”

    莫淑点了点头道：“殿下倒是个极信任别人的人，这要是换了妾身怕是做不到，怪不得巧儿要妾身太过多疑了。”

    慕容远宁眼角一弯，伸抚摸了一下莫淑的头发，笑道：“你这可不是多疑，这叫行事缜密。这样一个陌生人就自己自己是什么皇宫的宫人，当然值得怀疑。本王也是查了的，确实有这么个人的，淑儿就不要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