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秋
慕容远宁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眼睛紧缩,咬牙切齿道:“看起来卢家家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喽。”慕容远宁挥了挥道:“来人!把那跑出去的管家带上来。”
卢羽营一听管家两字直觉得通体冰凉,看到管家耷拉着脑袋被拉进去的样子更是一下子便瘫倒在地。家丁想上去扶,奈何被慕容远宁的侍卫挡在了外面,根本无法接近卢羽营。而众侍卫没有慕容远宁的号令,谁敢伸扶他?于是由着他倒了下去。
慕容远宁冷哼一声道:“那些人虽然不认识,但是看起来,这位是认识的吧。”卢羽营瘫坐在地上完全没有反应。慕容远宁挥了挥道:“带走。”
径边的火把仍旧熊熊燃烧着,卢家仍然是如白昼一般,几个家丁站在空空如野的会客厅前的空地上面面相觑。
“那这箱子到底是搬进去还搬出去啊?”一个人率先开口问道,打破了这片紧张而怪异的安静。
“是得拿回去吧,看那样子老爷和夫人应该不走了。”另一人着就要搬着箱子会客房。
“等会儿!”有一个家丁一把按在箱子上,道:“他们是不准备走了,但是估计也都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其他两人看着他,有些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怎么?你们难道准备跟着卢家一块儿去死?”那稍显明白事理的家丁道。
“那怎么可能?!”两人异口同声道。
“要我,咱们那些值钱的就赶紧跑路吧,没必要跟着他们在这儿等死。”那人道。
三人以对视,立刻开了一个箱子,他们是搬着这些箱子来的,知道哪个箱子都装了什么。三人脱下短袄,包了一包银子,左右看看没有人,抱着一大包的银子从路,顺着侧门溜出卢家。
“呼”“呼”夜幕渐渐褪去,秋日早晨的风吹过卢家的院子,一个,两个,径边的火把被穿堂风吹灭。太阳升起,一个厮正在打扫院子,忽然被一道刺眼地光,晃得闭了闭眼睛。那厮侧过头,定睛一看,原来是银子反射着旭日的光芒,发出眩目的光芒。那厮忙跑了过去,两个箱子全部被打了开来,一个空空如也,另一个只剩下两块银子孤零零地躺在箱底。
那厮四下看看见没有看着,把扫帚一扔,伸把最后两块银子踹在了怀里。又四下看看,这才拿起扫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扫着院子。厮看着那满地的落叶也能高兴地笑出声来,高高的落叶堆积在箱子旁的一角,足有箱子一般高。那厮扛着扫帚,嘴里哼着歌,悠悠地往住处走去。又是一阵风吹来,几片黄叶飘进箱子之中,静静地躺在箱底。
“可是要走了,再不走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情呢。”陆巧儿一面收拾着行李一边对莫淑道。
“这东海郡是乱了些。”莫淑眼睛未抬,嘴里着。
“滑台好玩儿吗?”萧铭赐坐在莫淑旁边,猛然抬头道。
“嗯,还行吧。”莫淑仍是随口道。
“还行?!”陆巧儿扑哧一笑道,“淑妃您出去过几次啊?就什么还行?”
“毕竟是都城,应该还行吧。”莫淑改口道。
“啧啧啧,淑妃您就不能上点儿心吗?这敷衍的,奴婢都听不下去了。”陆巧儿嘲笑道。
莫淑这才放下书抬起头,脸上带着笑容转头对萧铭赐道:“我不知道,这样行了吧。”莫淑翻了个白眼,无意之中扫到萧铭赐桌上的画。
莫淑眼睛一亮,放下书,心地拿起那画。画上是一个女子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个大箱子。有衣服放在箱子的盖上,有衣服搭在箱子的边上,还有些摊在地上。那女子正在叠着一件,那衣服上面毛茸茸的,看上去似乎很暖和的样子,衣襟上还绣着一朵兰花,比衣服要高出一些。那画面的背景是个条条框框的门窗,房门外面隔着个台子还能看到对面的厢房,地上的落叶也是一片一片的,有的是卷起来的,有的是平铺着的,有的已经碎裂只剩下残叶。
莫淑笑着招对陆巧儿道:“巧儿,你快来!看铭赐画得你,可真像啊,还美得很呢。”
萧铭赐放下笔,抖了抖衣服道:“这有什么的?这里只有一般的黑墨,若是有其他颜色的,我能画得更美呢。”
陆巧儿站起身,一面向莫淑和萧铭赐走着,翻了萧铭赐一眼道:“真是不谦虚。”
“哎,不谦虚也正常,这画是真不错,我觉得比礼王妃的难分高下。”陆巧儿也起了好奇心,莫淑可是很少这样夸赞别人,尤其是她知道莫淑对礼王妃是很推崇的,能把萧铭赐放在和礼王妃比较的平台上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陆巧儿走到莫淑身边展眼一看也抽了一口气,道:“真是不错啊。”陆巧儿伸越过莫淑在萧铭赐的后背上拍了拍,道:“不知道你这纨绔子弟还有这样的本事呢。”
“我们八殿下可不是纨绔子弟。”莫淑斜了陆巧儿一眼道,“八殿下是头脑智慧,心思细腻,如今还有这样的本事。年纪,难得,难得,看起来你母妃是下了功夫的。”
萧铭赐苦笑一声道:“是,是下了功夫,谁想到皇兄能回来?都北魏那些皇族不好惹,粗鲁得很。”
陆巧儿一脸看好戏地瞅着莫淑,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炸开。莫淑狠狠地剜了陆巧儿一眼,笑什么笑?!莫淑抿嘴一笑道:“这不过就是些流言蜚语吧,怎么?难道北魏人不是人了?还能吃人怎么着?”
“真吃人倒是不至于,不过,我听父皇和母妃,就算是各国皇族之间的斗争都很惨烈,但是北魏要数其中之罪,轻则勾心斗角,下毒暗杀,重则两地火拼,拥兵自重的也比比皆是,听他们的,比吃人怕是还可怕呢,是吃人不吐骨头。”萧铭赐有些兴奋,又有些心翼翼地靠近两人道。
莫淑眼睛低垂,可不是如此。如若当初自己不到京城力争幽州王府的爵位,怕是王兄就要带兵直捣京城了,到时候,怕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莫淑叹了口气道:“所以,北魏分明民风彪悍,但也一直只是偏居一隅难以往外走出半步。”
陆巧儿听得心惊,在莫淑的腿上捏了捏。莫淑这才回过神来,她跟萧铭赐这个干什么。但萧铭赐倒是没有多想,他的时候父皇和太傅也经常这样与他谈论起其他国家的优缺点。萧铭赐点了点头道:“不错,北魏的力量都用在内耗了。应该这么,他们内部争斗这般频繁,竟然还能苟延残喘,依靠的唯有民风彪悍了。”
莫淑这才舒了口气,道:“等到你到了京城,我介绍礼王妃给你认识,礼亲王妃是隐居的世族后裔,在画画上也很有造诣,你们应该很能聊得来。”
“礼王妃?”萧铭赐重复着,道:“是那个和宁亲王关系不是很好的礼亲王的王妃吗?”
“嗯。”莫淑应道。
萧铭赐眯着眼睛看着莫淑,道:“原来淑妃姐姐还替宁亲王做细作呢?”
莫淑在萧铭赐的脸上拧了一把道:“就你子精,我跟礼亲王妃就是情投意合。”
“嗯”萧铭赐点着头,阴阳怪气地哼着,道:“但是如果礼亲王妃什么话了也会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和宁亲王了呗。”
“那是当然。”莫淑噘着嘴笑道,“她也可以把我的话告诉礼亲王啊,我可不在意。”
“淑妃姐姐?想从淑妃姐姐这儿得到好处?怕是下一步就踩到陷阱里,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吧。”萧铭赐幽幽地道。
“啧,你这子,我在你这儿就这么不堪吗?”莫淑把书一扔上便要打萧铭赐。萧铭赐一面躲着一面喊冤道:“我这是夸姐姐呢,哎呀,姐姐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
“淑妃殿下。”两人正打闹着,一个厮满头是汗地站在外面。
莫淑一见,立刻打起了精神,正色道:“出什么事了?跑得这般急?”
“没,没出,也不算,没什么大事。”那厮也不知这算不算是大事,道:“外面有卢家家主夫人求见。”
“卢夫人?”莫淑眉头一挑,道,“她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陆巧儿有些不悦地道,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莫淑敲着桌子,眉头蹙起。卢夫人之前没来求情这时候为什么来了?不会是要声东击西吧,“殿下呢?”莫淑问道。
“是去地牢了,昨天晚上不是把卢家家主给带回来了吗?”陆巧儿回道。
“那些侍卫呢?也在地牢?”莫淑又问。
“是,府衙的人也全在地牢,县令也去了。”陆巧儿回道。
莫淑沉吟片刻又问门房的厮道:“卢夫人带了多少人?”
“带了两个丫头,还有两个厮,搬了一大箱东西。”门房的厮道。
“一大箱东西?”莫淑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道:“有多大?”
“也没有特别大,就到膝盖?但是看着挺沉的,那厮累得直流汗。”门房厮回道。
“应该是些赔礼吧,那么个箱子顶多能藏一个人,不足为惧。”陆巧儿弯下身在莫淑耳边道。
“赔礼?”莫淑转头看向萧铭赐,如若是萧铭赐当真在京城常住,怕是用钱的地方不会少。等到国书一来二去地走一趟,怕是也要一年时间,万一路上在有什么变故,萧铭赐在滑台可就是一无所有了。虽自己能照应萧铭赐一些,但是萧铭赐那般聪明敏锐,难免让他瞧出什么来。莫淑轻轻地敲着桌子,最好还是他自己能有笔钱,甭管是买个庄子还买铺子都好有个周转。
莫淑思定,对门房厮道:“让他们进来吧,你们派些人就是指路,跟着一块过来。”
“是。”那门房厮应道,转身向大门走去。
“淑妃姐姐,你为什么要见她,我一点儿也不想看见跟他们有关系的任何人。反正不管他们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们的。”萧铭赐皱着眉头道。
“他们到底怎么你了?”莫淑忽然想起,她还从来没问过萧铭赐那些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听陆巧儿他在大街上又喊又叫,似乎是被吓坏的样子。
“他们”萧铭赐着抖了一抖,陆巧儿见状忙上前轻轻地抚上萧铭赐的肩膀道:“没事,没事,这儿有我们呢,谁能伤害得了你?你只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淑妃也好给你做主。”
萧铭赐摇了摇头,道:“他们,他们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萧铭赐忽然蜷缩起身子,胳膊抱着脑袋,浑身都抖了起来,颤巍巍地道:”他们,他们见过,见过我。”
莫淑眉头微蹙,看了看陆巧儿,柔声道:“东海郡王带你见过他们?”
萧铭赐浑身一僵,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几滴泪水落在席上,落下了几处略深的痕迹。陆巧儿看着心疼,抱住萧铭赐,萧铭赐扑在陆巧儿的肩头。身上的冰冷和疼痛,让人作呕的抚摸和窥探,刺耳的高谈阔论和朗朗笑声,无味却又火辣的吃食和烈酒,残存的片段在萧铭赐的脑中闪现着,萧铭赐觉得自己像是被暴露在众人嘲笑的目光之中,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身上的衣服,看到他遍体鳞伤的身体。那几个世家公子的笑声似乎也重回耳畔。
“啊!啊!”萧铭赐突然尖叫起来想要掩盖过耳边的笑声、谈话声和鞭打声。
莫淑和陆巧儿都吓了一跳,莫淑蹙了蹙眉,华家家主的医者听到叫声,忙跑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在院外守着的侍卫也跑了进来一脸急色,“淑妃殿下?!”忽然间莫淑的房中站满了人,带着卢夫人进院的众人也被堵在了外面,只听着凄厉的叫声在清冷却空旷的秋日空中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