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利器刺入皮肉的生意在嘈杂的人声之中，竟也显得分外清晰。周遭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得似乎是对生命的敬畏。所有人都放下中的活动，转头看向那声音的源头，华家夫人和华家老六，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正中华夫人的腹部。

    “娘！”一直静观其变的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华夫人似乎被儿子的这声尖叫惊醒，也顾不得腹部的利刃，爆喝一声，一双冲着华家老六的脸便抓了过去。华夫人尖锐的指甲扎进华家老六的脸颊，活生生地剜出了些肉星儿。华家老六大叫着松开了匕首，往后滚去。

    华夫人这才直起了腰，转头看向华**，混沌的眼睛变得明亮，癫狂的神色逐渐冷却。眼中的不舍、柔情，似乎回到了二十几岁的年纪，那样的温婉如水，天真纯洁，似乎刚才的疯狂从未出现过。华夫人满是鲜血的握住了刀柄，猛地拔了出来，泪水和血水同时涌出。

    “不要！”华**也泪眼模糊，便要冲华夫人跑过去。华夫人伸出另一只止住了华**的势头，微微摇了摇头。

    “她要干什么？”慕容远宁也有些紧张地看向华夫人，一面着一面便要冲过去。莫淑一把拉住了慕容远宁，低声道：“当初不插他们的家事，现在也莫要管。”

    “可是”慕容远宁转头看向莫淑，莫淑露出了他从没见过的神色，有些惋惜、有些佩服隐约的似乎还有些羡慕。

    “她也活不成了，”莫淑轻叹一声道，“殿下就随她去吧。”

    就在两人话间，只见华夫人一只捂着肚子，鲜血从指缝中缓缓流出，一只提着匕首，刀尖上一滴一滴地凝结而落。华夫人哆嗦着脚步，有些缓慢却很是坚毅地往前走着，后面留下了几条血河，顺着缝隙四散流开，有一些穿过了华晚街冰凉的脸颊、指、发丝，倒让那具苍白的尸体带了些血色。

    “别，别，别过来。“华家老六一面往后挪动着，一面惊恐地看着华夫人。也不知是被华夫人的气势震慑住，还是因为头一回杀人的后遗症，华家老六两腿发软，想要逃跑却站起身。

    华夫人的情况也不好，只见她哆嗦着脚步，不知道是向前还是向后，几乎就要摔倒。华夫人一抽一抽地呼吸着，猛然大喝一声，冲着华家老六扑了过去，只见华夫人的后背紧绷一下，然后又逐渐松开，身子一软便死在了华家老六的身上。

    华家老六瞪着眼睛，眼神空洞地望着天，刺眼的红色从两人中间缓缓地流了出来，染红了一片土地。

    ”娘！“华**哭喊一声，冲着华夫人的尸体跑了过去。

    华**心地翻过华夫人，抱在怀中。华夫人双眼闭起，脸上透出淡淡的笑容，安详而又美丽。那一双纤细的上染成了血红色，华夫人的右仍是紧紧地抓着匕首的柄。那匕首已经完全没入了华家老六的身体，从刀柄缓缓地流出一股股的红色液体，又顺着华夫人的缓缓流下，在纤细的腕处，一滴，两滴静静地滑下。

    华**嫌弃地一脚把仍瞪着眼睛的华家老六给踹到一边，华夫人僵硬的仍死死地握着匕首，那匕首生生从华家老六的身体中拔出。华家老六跟着被提了起来，随着匕首离开身体，撒出一滩血液，华家老六无力的身体又跌在了地上，只留下黑漆漆的空洞之中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华**抱住华夫人逐渐僵硬的身体啜泣着，眼泪滴在华夫人的脸上，冲淡了脸上的血腥。

    莫淑侧过头，附在慕容远宁耳边轻声道：“去安慰两句吧。”

    慕容远宁看了看莫淑，莫淑微微点头，转身率先走了过去。莫淑先走到华家老六的身边，探了探华家老六的鼻息和脉搏，又走到华夫人身边，掰开华夫人的，将匕首抽了出来，扔在一旁，微微叹了口气。

    “倒真是个烈女，可惜认识得太晚了，否则聊聊天也别有趣味。”莫淑心里默默地着。莫淑有些羡慕地看了看华夫人，抬眸又看了看躺在不远处的华家家主，余光又扫过捂着自己的脸哭嚎的华家老二，“他们当真是这样的夫妻同心吗？还是，还是担心没有了华晚街自己余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莫淑长叹一声，“这样难以分离的夫妻生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莫淑心想着。

    “华公子，”慕容远宁蹲在华**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华**的肩膀，轻叹道：“节哀。”

    “嗯。”华**闭了闭眼睛，似乎不忍看到眼前这幅景象。

    “高大人。”慕容远宁唤道。

    “是。”高玄忱被慕容远宁的声音惊醒，这才从噩梦中抽离出来，浑身打了个哆嗦，快行几步躬身在慕容远宁旁边。

    慕容远宁侧头看了看一脸惋惜和严肃的莫淑，转过头道：“这华家人是信不过了，华家家主和夫人的葬礼就由你主持吧，本王给你留封信，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就与东海守边将军联系。本王另也派人与东海驻军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派些人给你，省得有些人从中作梗。”慕容远宁一面着眼神从一旁的华家人面前扫过。

    莫淑看向慕容远宁和华**，只见华**也满眼愤恨地看向华家老二，莫淑微微松了一口气，出声道：“殿下，华家公子遇到如此变故，是不是在此再休息几日？”

    慕容远宁有些犹豫了，他已经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够长的了。若是再耽搁“这样吧，本王要回京复命，不能多做耽搁了。劳烦高大人，等到过了头七，押解华家公子进京。”慕容远宁拍了拍华**的肩膀，低声道：“**，我不用担心吧。”

    华**想了想，眼睛扫过在一旁哭喊着华家老六死得冤之类的话，华**扶着华夫人的紧紧攥着那已经僵硬的胳膊，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松开华夫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殿下，多谢殿下体恤，草民待罪之身，即便是给父母亲祭奠，也无颜见华家列祖列宗，至于，至于旁人，草民不想见，怕是他们也没有脸来家父、家母的葬礼吧。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人，就劳烦高大人费心，草民跟着殿下进京便是。”

    “你！你莫想跑！”华家老二指着华**抖着指，道，“你母亲把你六表叔杀了，你就想这样跑了？你母亲能不能进祠堂还得各位族老商易才行，你不能跑，你得跟我去见族老！”

    华**站起身，冷哼一声道：“我母亲为什么杀六表叔？你难道没看清楚吗？是六表叔先对我母亲动的！你还想不让我母亲进祠堂？好啊，既然你想去找族老理论，那咱们就去啊，不过，既然要可就要清楚了。二表叔和六表叔趁我父亲和我不在府里，软禁我母亲。我想二表叔与六表叔代行家住之职也没有经过族老们吧？”

    只见华家老二脸色越来越白，听到最后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道如何回答华**。不过，华家老二这个反应便是最好的回答了。

    华**冷笑一声，道：“看二表叔这样的反应，我猜的看起来不差。”华**一挑眉，“二表叔这样公然不把族老放在眼里的行为，侄儿倒是想跟族老们呢。”

    “你，你。”华家老二指着华**半响不出话来，过了良久才憋出来一句，道：“好，好，你尽管去和族老们去，你倒是得清清楚楚的，哼，看你母亲还能不能进入祠堂，让她这个贱人成孤魂野鬼，我和老六也不冤了。”

    “华二爷，嘴下积德！”莫淑咬着牙道，“亡人可就在这儿躺着呢，不为自己也为后人想想。”莫淑眼睛微眯，对这个华家老二实在是没有一丝的好感。

    华**转头略带感激地看了看莫淑，道：“多谢淑妃殿下维护我母亲，起后人，倒是提醒我了。”华**转头对华家老二道，“好，你不想让我母亲的牌位进祠堂也可以。不过，我母亲可是作为家主夫人死去的，可不是一般的华家媳妇。这怎么也算是大事，光是和族老们商量恐怕是不够。我看最好请各房都来议一议。正好，我和各房的长家、世子和族老都好好地算算这笔账。”

    华家老二皱着眉头不知道华**此举何意，华**嘴角一弯，接着道：“二表叔和六表叔欺辱我华家家主府，不经族老们同意便擅自以族长、家主自居，六表叔对家主夫人动刀，直接导致我母亲的去世，这样的家族能带领华家往前走吗？我想族老们和各位长家自然有公断，若我母亲杀死了六表叔，好，我认了，不过这也是事出有因，我母亲也付出了代价，是不是六房和二房也要付出代价？”

    华家老二听了满脸惨白，他明白华**想做什么。他母亲不能进入祠堂，他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听他这个意思是要让二房和六房不得再进入家主的竞争。族老们可能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其他各房定然举双赞成。如若是二房成不了家主，他华**再当了家主，即便是当不了家主再和那家主合计打压他们二房，别管是哪房当了家主定然是乐意的。”华家老二感觉自己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以现在的实力来看，三房做家主的概率最大。三房可是和华晚街关系最好的，若是三房当了家主，后果不堪设想。何况华晚街那几个女儿也有嫁给其他世家的，也有是郡里的官员的宠妾，怕是她们也不会让二房好过，更是要落井下石了。”华家老二想到这里便觉得浑身惊恐得颤抖起来。

    华**静静地看着华家老二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到最后终于似乎是认命地长呼了一口气，过了半响道：“怎么？如若是我让你娘进祠堂，你就能让我做家主了？”

    “自然不能，这是族老们的选择。”华**看华家老二愤怒地又要冲上来指责道，不屑地轻哼一声道，“不过，侄儿不参与家主的竞争，不就是对二表叔的支持吗？”

    华家老二心里点点头，这个倒是，如今华家有四分之一的生意是掌握在华晚街里的，若是华**参与竞争无论是从实力还是从规矩来都是极具竞争力的。华家老二狐疑地问道：“你会不参与竞争？”

    华**看了看慕容远宁，装出一脸的苦涩道：“我倒是想要参与竞争呢，不过，我如今也是待罪之身，还不知道是不是能保住性命呢。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这马上就要跟着宁亲王殿下走这一遭，我想二表叔不会给侄儿这个会跟二表叔竞争吧。”

    华家老二轻蔑地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华家老二沉吟许久才道，“好，你若是不在其中作梗，我就既往不咎。”

    “好，没有问题。”华**甚是爽快。

    “你那几个姐姐也不能从中作梗。”华家老二又道。

    “二表叔反应如此之快，我爹刚进了府衙，二表叔便能让医馆都不出诊，之后立刻带着六表叔占了我们华府，想来早有准备。我想等到丧事办得七七八八，侄儿又不在县城，几位姐姐商量好来作梗的时候，二表叔应该已经坐稳了家主的位子。”华**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道，似乎是平心静气地给华家老二分析形势。

    华家老二一开始听得满脸涨红，觉得华**绝对是在讽刺他，听着听着又觉得颇有些道理，又似乎是在奉承他似的，刚刚的愤怒转而不见了。只见华家老二志得意满地勾了勾嘴角，向华**一抱拳道：“借贤侄吉言了。”眼珠子转向那一身肃穆的众侍卫，带着窃喜的笑容道：“二表叔也祝你有惊无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