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祸害

A+A-

    陆巧儿听了上一抖茶水全溅了出来撒在炭火上,噌噌地往上冒着火花。莫淑抬眸扫了她一眼,道:“一壶茶搅了有个把个时辰了,最后倒是倒出去了不少。”

    陆巧儿听了脸一红也不敢言语,只是愤恨地看了萧铭赐一眼,要不是他先是跟自己郡主勾心斗角,而后又没来由地扯到她,她能这般魂不守舍吗?

    萧铭赐收到陆巧儿的白眼,不仅不觉得自己是受了教训反而,欢喜得不得了。看着莫淑淡淡之中又带着些嫌弃的表情都能乐出声来,沈长春看着萧铭赐憨憨的表情,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转头看莫淑,虽然是撇着嘴,垂着眼,但是那眼神之中的忍俊不禁也是难以隐藏的。这陆巧儿怕是比她这主子命要好,也怪不得莫淑要护着这皇子呢。

    沈长春见他们气氛融洽,也就不想久留了,道:“那下官这就去给八殿下开方子去,该用的药材可能需要的,一会儿我带着外面的姑娘直接去下官那儿拿如何,也省得多费一遍工夫了,看淑妃这里也忙乱着呢。”

    “好,以后也得劳烦沈医师多往这儿跑一跑了,回了京城,人多眼杂事情又多,八殿下怕是照顾不到了。”莫淑见沈长春站起身,也忙站起身来。

    沈长春回过神,微微躬身道:“淑妃客气了。”

    萧铭赐也恭恭敬敬地送了沈长春下楼,两人从楼上看下去,见沈长春出了楼门,萧铭赐这才回过头,倚靠着栏杆悠悠地道:“我总算知道淑妃姐姐到底是哪儿让我觉得熟悉又奇怪了。”

    莫淑见萧铭赐眼中精光大作,冷哼一声,道:“不感兴趣,反正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不怕把你从楼上扔下去。”莫淑一面着一面翻了他一眼又往案几旁走去。

    萧铭赐跟在莫淑后面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样的感觉。淑妃姐姐和我话从来都是以长辈自居的,可是没有半分的恭敬的。但您看看那沈先生,淑妃姐姐还自己是什么商户之家出身的?商户之家的女子再见过世面,也总没常见过宫中的人吧。”

    莫淑坐在案几旁,随扯了个软垫靠着,懒懒地抬起上眼睑看他,道:“我就我是商户之女了,你能如何?再了,我好歹也是嫁给了亲王,皇上、皇后也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可局促的?”

    萧铭赐摆摆在莫淑身边坐下,道:“算了,淑妃姐姐什么就是什么吧,淑妃姐姐段狠辣我可惹不起。”

    莫淑挑了挑眉道:“哎呦,殿下这么客气,我可觉得害怕,殿下这背后捅刀的本事也让我胆寒啊。”

    萧铭赐干笑两声道:“淑妃姐姐,哪儿的话?以后不敢了,不敢了。”

    伸不见五指的夜幕之中,一轮明月高悬,城中一片黑寂,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一个黑影飞过。在一团黑雾之中,一处灯光就如大海中的灯塔一般,显得温暖又充满了希望。酒楼大门已经紧紧关起,门边,二已经歪斜在柜台之上睡了过去。案几、坐垫摆放整齐,地面一尘不染,显然已经是打扫过了。

    只见其中一个席上三人围着个案几而坐,地上竖着个酒坛,地上还滚着两个。桌子上,只有一盏油灯颤颤巍巍地还散发着余光,桌上杯盘狼藉,席卷一空只有一大盘香酥鸡还有些残肢剩肉。

    面南而坐的男子,一按在一个酒坛之上,脑袋倚着胳膊,整个身子靠在后面的软垫上,脑袋一点一点地磕在酒坛边沿上,另一只上抓着片肉,臂搭在曲起的一条腿上。面西而坐的男子已经趴在桌上,嘴巴一张一合的也不知在些什么。只有面东的男子看上去还算正常,脊背挺直,安安稳稳地做着。

    面南的男子又是长叹一声,举起酒坛仰面而饮,接着狠狠地把酒坛子砸在桌子上,叹道:“你,她们!她们是不是合着伙想要气死我?!本王想着能赶在年关回京城,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地过个年,要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回来呢!”

    面东的男子皱了皱眉头,柔声劝道:“殿下不必担忧,算下来也不过是如夫人的事情比较棘。王妃不过是被如夫人气的,王妃又一直是养尊处优的大姐,自然不能忍下这口气,这才回了娘家。就算是王妃心里有气不愿回来,孙左辅大人可是个识大体的,自然会给殿下这个台阶下的。只要殿下把礼数做到了,孙家不会难为殿下的。”

    “唉启明啊,你不懂,你不懂!”慕容远宁一挥直起了身子,道,“那孙傲雪,那孙傲雪我会放在心上吗?我不是之前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了,我是宁亲王!宁亲王!那孙家还得靠我呢,她跟我甩脸子?!给她脸了!”

    “殿下慎言。”毕启明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您这可是王妃殿下和孙家呢。”毕启明心里有些发寒,想当年慕容远宁还处处受人排挤,虽贵为皇子却无处可去,最后不得不讨了个刀尖舔血的活计的日子。慕容远宁为了能迎娶孙傲雪,那是天天上门,又是向孙傲雪献殷勤,又是向孙夫人表决心,又是和孙左辅诗词歌赋地应和着。那日子,慕容远宁累得回了驻地就几乎昏厥过去,还得强打着精神听自己诗讲道。这样娶回来的王妃,这样搭上的关系,如今却弃之如敝履。拿自己家呢?岂不是更要轻贱几分了,更觉得是依附他而生的了?毕启明越想越觉得烦闷,也长叹一声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慕容远宁看着毕启明愁眉不展的样子,哈哈大笑道:“看启明着胆子,比老鼠还。就算是带着你征战沙场,这股子的文人的心眼儿还是改不了。”慕容远宁略带嫌弃地摇了摇头。

    “我”毕启明气结,强自忍下了这口气,又是一杯下肚。这慕容远宁权力越大,越是不可理喻了。

    “唉”慕容远宁看着毕启明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紫的样子便知毕启明定然是被他的话气得不轻。唉他承认,他就是瞧不上这些文人。他们在沙场上刀尖上讨生活,这些人在朝堂之上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一个大军倾覆或是让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上了断头台。他讨厌他们,也讨厌他们的阴险,那弯弯绕的心肠,转得太多已经烂了。难道他不会吗?他也会,只是他不屑。

    毕启明眼神冰冷,垂着眼睑,听着慕容远宁的长吁短叹,也不愿多问一句。如果可以,他想离席而去,但不管是多少年的修养,还是顾虑着毕家的未来,他都不能走。不论如何,毕家都和慕容远宁栓到了一起,不管如何他都是宁亲王的属下朋友?

    慕容远宁见毕启明不话了,一拍桌子指着毕启明道:“我知道!你这心眼儿又生气了是不是?为什么我不喜欢,不喜欢你们?!啊?就是这样,心眼儿!我不过随便一,你就生气了!好,好,生气也不要紧!那咱们就打一架,解气就是了!可是呢?你们就这样憋着,也不!”

    毕启明的头垂得更低了,用长长的鬓角掩住了自己面孔,头发遮挡下的嘴角一勾,冷笑一声。打一架?然后呢?一死一伤,两败俱伤,还是打个平,最后老死不相往来?

    慕容远宁见毕启明低着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嗨,你啊,还好些。起码生气也还能表现在脸上。那莫淑,那莫淑看都看不出来。”

    毕启明听到慕容远宁起莫淑,忽然心里的火气都消了,道:“我没有淑妃殿下的修为。”

    “修为?!”慕容远宁冷哼一声道,“也是,她有修为。本来她就似乎跟我没话可,如今有了那个南齐的鬼可好了,两人整日聚在一处叽叽咕咕的能上一天。我撇下娇娇去看她,结果她倒好。”慕容远宁又是一声冷哼,道:“竟然跟那鬼谈笑风生的,这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啊。”

    毕启明见慕容远宁眉毛高挑似乎有些怒气,不禁有些担心莫淑,忙道:“淑妃怕是也没想那么多,殿下不是也了,八殿下是看上了陆姑娘,淑妃可能是想帮陆姑娘多展展眼也不准。”

    “哼,她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她难道不知道我会来吗?!”慕容远宁愤愤道。

    “怕是当真猜不到吧。”毕启明冷声道,“殿下不是当着淑妃的面抱着如夫人就走了吗?谁会猜到您又去而复返了呢?”

    “我那是”慕容远宁的脑子喝得有些木了,顿了顿道,“那不是娇娇头磕破了吗?怎么?她就怀恨在心要给我脸子看啊?怎么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慕容远宁摇了摇头。

    “不是淑妃也没生气吗?再了,您不是也了,八殿下身体一直没有大好,连坐都不能时间长了。淑妃不也是陪着八殿下等着沈先生来诊治吗?您把沈先生叫到袖飞阁了,淑妃殿下自然也得和八殿下多聊两句了。”毕启明满脸通红,口沫横飞地替莫淑辩解着。

    “你!你是哪一头的?!你怎么替她话?!啊?她一个内宅妇人就该自己知道检点,在本王的府上,就在本王的府上,她跟个年轻男子谈情爱的算什么事?!”慕容远宁拳头紧握狠狠地砸着桌子。

    “殿下越越不成话了!”毕启明也急了道,“殿下这是非要把淑妃殿下逼死才行啊。您知道您这话给淑妃殿下下了多大的帽子吗?!您若是早想金屋藏娇就不该让淑妃殿下进府,淑妃殿下是一般的内宅妇人吗?您可不是这么对她的呀。一面让她与礼亲王、陛下、南齐使臣、地方官员周旋,一面您又嫉妒起来非她不够检点。还有那个八殿下,殿下把他带来不就是为了软禁他好以此牵制住南齐吗?您能顺顺利利地把他带到南燕来,不就是因为有淑妃、有陆姑娘吗?如今人到了京城,您就要卸磨杀驴,杀了淑妃不成?!”

    毕启明脱口而出,心里哐啷一声,暗叫坏了,不会慕容远宁本就有些杀心了,自己竟怂恿起他来,最后害死了淑妃吧。毕启明感觉后背一阵发烫,升起一阵虚汗。双拳紧握,心也有了些淡淡的湿气。

    “杀她?杀她做什么?”慕容远宁皱着眉头道,过了一会儿又轻笑了起来,道:“不错,不错啊。启明如今你这血腥气也这么浓了,不像是文人弱不经风,见个死人都要哭闹半天。”

    毕启明冷眼看着慕容远宁,渐渐松开。毕启明心里冷哼一声,血腥?虽不敢所有文人,但起码他,起码莫淑,绝对是眼睛不眨一下的。

    慕容远宁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的对,我当初,我当初就不是把她当个鸟儿、雀儿给弄进府里的,是想让她替本王披荆斩棘的。她也做到了,尤其是,尤其是这一次出去。只是,只是,我觉得她越来越,越来越独当一面?不像是之前在府里那样柔柔弱弱的了,身上,身上的那抹坚毅让本王,让本王觉得害怕。呵,我竟然觉得害怕?”慕容远宁难以置信地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道:“也不是害怕,就是,就是感觉,感觉不能把控她,有些,有些不太舒服。”

    “淑妃殿下”毕启明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淑妃殿下怕是不会受人把控的,若是真被人把控了,那那个人怕是危险了。

    慕容远宁轻笑着道:“不过也是,我要是能把控她才奇怪呢。她当初,当初竟然水淹了我南燕大军,若不是她,我定然直捣建康!”慕容远宁揉着头,叹着气道:“我当初,我当初是怎么想的,竟,竟没有杀她,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留着就是祸害!”慕容远宁着一掌拍碎了桌子站起身来,歪歪斜斜地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