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虐杀
慕容远宁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只见莫淑一只胳膊远远地向前伸着,水葱似的指,紧紧扒在竹席上,指甲扎进席子中间的缝隙,看那比其他地方要深一些的颜色,显然是沾了血渍。另一只胳膊曲在一旁紧紧攥着拳头,似乎在忍着巨大的痛苦。一头乌黑的头发,呈放射状散开,遮住了面目,一缕一缕无力地落在席上,背上。后背披着几条白色的碎布,布上刺眼地还沾染了些红色。两根无瑕的羊脂玉,以极危险又扭曲的姿势挂在床上,似乎一触便要分崩离析一般。
慕容远宁脑子一阵阵地发蒙,昨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这样涌进脑中,慕容远宁感觉脑子和心脏都要被炸开一般。就在慕容远宁看着莫淑一幕幕地回忆着昨日发生的一切的时候,敲门声忽然想起,一下子把慕容远宁惊醒。
“殿下,奴婢现在能进去吗?”陆巧儿在外面问道,恭敬之中却带着些冰冷。
慕容远宁心里一紧,几乎要喊出声把她赶走,但话到了嘴边,慕容远宁混沌的脑子总算是有了些清明,活生生地忍了下来。慕容远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常,道:“不,一会儿叫你进来再进来吧。”
外面也是长久的静默,不过慕容远宁知道陆巧儿并没有走,慕容远宁屏住了一口气,伸已经拽住了被角,等到陆巧儿进来的时候,他便先用被子遮住陆巧儿。
良久,良久,“是”陆巧儿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个字,脚步声响起,慕容远宁长出了一口气。垂眸看向莫淑,又是长长叹了口气,自己昨日定然是疯了。
慕容远宁伸出想要扶起莫淑,刚刚伸到半空,猛地停住。“殿下救我!殿下!远宁救我”莫淑绝望的呼喊冲进慕容远宁的脑海,直撞得他脑子又是一阵阵地发痛。自己昨天是做了什么?莫淑,莫淑这是想起了谁?那一夜的回忆与莫淑的呼喊交叠出现,是了,自己以为的幻觉,莫淑那晚上真的向自己求救了。
那,那!慕容远宁直觉一柄长箭射穿了自己的脑子。莫淑竟然是将自己当成了东海郡王,自己竟然把莫淑对东海郡王的痛苦回忆给勾了出来,自己就是那个东海郡王。又是惊吓又是恐惧一齐冲入慕容远宁的身体,慕容远宁一阵猛咳,自己竟然成了东海郡王,竟成了那个人,那个最让他不耻的人。慕容远宁伸出的抖了起来,淑儿,淑儿还会,还会与自己话吗?她不会再理自己了。不,她会不会,会不会轻生,永远就那么消失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涌入心头让慕容远宁越发恐惧起来。
慕容远宁狠狠地给了自己脑袋几下,训斥道:“清醒一点儿,这都是后话!只要你保护得好,不给她会就是了。”
慕容远宁晃了晃已经疼到脑仁,几乎带着耳朵都疼了起来的脑袋,又一次伸出去,刚一接触到莫淑,便猛地缩回了。那滑腻却冰凉的触感让慕容远宁心惊,慕容远宁打起精神心翼翼地扶着莫淑便要起来。
“啊”莫淑吃痛地哼了一声,倒是让慕容远宁放下了心。慕容远宁忙扯过棉被要把莫淑抱起来,低头一看,越发心惊。只见莫淑满身遍是血痕和淤青,腿上更是流下血来,那干涸的血液就是他的罪证,那样子虽没有萧铭赐那般可怖,但仍是触目惊心。慕容远宁不禁正色起来,如呈上祭品一般恭敬地把莫淑放下,心翼翼地裹上被子。
慕容远宁搂着莫淑的身子,希冀用自己的体温驱散莫淑身上如死尸般的冰凉。慕容垂眸一看,只见莫淑双眼紧闭,满脸皆是泪痕,头发被泪水粘在脸上,嘴里还咬着几根,嘴唇上更满是牙印,红艳的嘴唇正是血液凝固之后的颜色。
慕容远宁就这么抱着莫淑,却不知自己该怎么办。莫淑似乎没有要清醒的迹象,要是,要是醒不来可怎么办。慕容远宁一阵慌张。可是慕容远宁也实在是怕莫淑清醒之后的样子,又盼着莫淑不要醒来。慕容远宁挠了挠头,愤愤道:“真是要把我逼疯了!”
“来人!”慕容远宁盯着莫淑惨白的脸,终于下定了决心喊道。
陆巧儿一直在旁守着,一听慕容远宁的喊声,忙推门而入,只见书房正中央落着个斗篷,再往里走满是慕容远宁的衣服,像是蛇脱皮一般地进入了房里。猛地,陆巧儿眼睛一缩,那,那是自家郡主的裤子。那裤子还是自己缝的呢,用上好的丝绵一点点絮的,她不会认错。陆巧儿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屋子,直到看见慕容远宁怀里那个圆滚滚的,被掩在被子下毫无声息的人形,心里一惊,脱口就要喊一声:“郡主!”陆巧儿张开嘴,气已经送了出去,才猛然惊醒,活生生地吞了下去:“啊!淑妃!”陆巧儿被这一下冲得痛苦地咳了出来,连眼泪也跟着咳了出来。
慕容远宁看着咳得几乎站不起身,眼眶泛红,泪水直流的陆巧儿,心里的愧疚和恐惧更盛。慕容远宁嘴巴开开合合,终于了句:“别,别哭了,淑儿,淑儿没事。你那盆水进来。”
陆巧儿心里虽然又愤又恨又痛,但她还是多少知道些这房中之事的,清洁是必不可少的。陆巧儿捂着心窝站起身来,也忘了告退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不一会儿,几个丫头搬着水桶吃力地走了进来。
冰露有些好奇地往床上看去,被慕容远宁一个眼刀给吓了回去。清露看着满地的狼藉,闻着一屋的旖旎,脸上泛起些红晕。白露目不斜视,但脸上显出了几分喜色。霜露眼睛瞟了一下地上和床上,那处处可见的血色和空气中散不去的血腥味,让霜露一阵阵地心疼。那不会是慕容远宁的血,只能是莫淑的。霜露垂下眼,脸上又是悲伤又是严肃。
几人合力地把浴盆放到内室,陆巧儿冲出来伸便要抱走莫淑。慕容远宁伸一格,道:“不用你,本王自己来,你们退下吧。”
“不敢劳烦殿下。”陆巧儿恭敬地道,仍是执着地要把慕容远宁怀里的莫淑给挖出来。
“本王不用!”慕容远宁大了些声音到,伸推开陆巧儿。
陆巧儿被慕容远宁推得往后退了几步,体内气血翻腾。陆巧儿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才压了下去。慕容远宁竟然带了内力,他竟然急到要打人了。他有什么这般害怕,这般心急?这是为了隐藏什么?陆巧儿眼睛一眯冷声道:“从未听照顾过哪个侍寝的女子,如夫人都没有这份荣耀,更莫提别人。”
“那是自然,这是淑妃,不是如夫人,更不是旁人。”慕容远宁沉稳地答道。
“是吗?”陆巧儿斜起眉毛,冷声道:“就怕这不是荣耀,仍是难以见人的苦痛。”
“你什么意思?!”慕容远宁被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地喝道,“本王的心意也有你这婢子胡乱猜疑的份儿?滚!让她们都出来,都滚出去!”
陆巧儿见慕容远宁这般愤怒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双紧握,杀气难掩地冒了出来。但是极度的悲伤却让陆巧儿反而冷静了下来,郡主已经做出了这样的牺牲,定然要有结果,一切,一切都会讨回来的。一定会的!陆巧儿眼睛眯成一道缝,那眼神中的杀气,几乎能够杀死一个人了。不过,恐惧如慕容远宁,他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是厉喝了一声:“滚!”
陆巧儿盯着慕容远宁涨得紫红的脸,渐渐平息了自己的怒火。陆巧儿微微福了福身道:“巧儿告退。”着唤内室的众人都走了出来,众人福身便往外走。
陆巧儿走在最后面,步履沉重,就快要出里屋的时候。陆巧儿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冷声道:“殿下想瞒是瞒不住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家姐会醒的,只要她醒过来,就会告诉奴婢,告诉奴婢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陆巧儿眯着眼睛道,“殿下若想不让人知道,除非杀了她,杀了她还得亲埋了她,只得埋在这书房底下,不让人瞧见,这才没人知道。”陆巧儿咬牙切齿还带着些鄙夷地道。
“你当我是什么人?!”慕容远宁怒不可遏地吼道。
“殿下做了什么事,就是什么人。不用奴婢以为,殿下自己分明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奴婢什么也没,殿下却如此火冒三丈,分明心里有了定夺,却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还是什么正人君子吗?真是笑话!”陆巧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隐隐地,慕容远宁听见陆巧儿喃喃地了句话,让他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果然,南燕的人都是一样的,谁都漏不了,谁也别嫌弃谁。”
慕容远宁几乎要背过气去,是因为陆巧儿的话,也是因为种种事情,各色人等涌入慕容远宁的脑子。那些自己训斥的士兵,调戏取笑萧铭赐的世家公子,豢养莺莺燕燕的礼王兄,最后,那个人的脸冲自己自己扑来,那个有特殊爱好草菅人命的人。慕容远宁惊出一身冷汗,力气似乎被人从身体抽了出去,整个人向后倒去。
“砰!”一声巨响。莫淑被吓得窜了起来,迅速缩成了一团,退离慕容远宁,往床榻外滚去,嘴里不断地喊道:“别,别,求你了,求你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放了我,放了我,放我一条命吧。”莫淑瑟缩着露出从未有过的样子,嘴里念叨着,念叨着不像是莫淑出的话。
慕容远宁被莫淑这样的反应心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连脑袋上的疼痛都浑然不觉了。慕容远宁看着莫淑身上的被子上又沾染了些红色,忙道:“淑儿,别动,别动了。”
其实不用慕容远宁,莫淑也很难再移动分毫,如被凌迟一般的疼痛,席卷了莫淑的全身,让她寸步难行。但是听到慕容远宁这么,莫淑反而紧张起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慕容远宁,满眼都是警惕。
慕容远宁试图靠近莫淑,柔声道:“淑儿,过来,别在地上坐着,地上凉。”
莫淑只是紧紧抿着嘴,身子没有半分的动作。
“淑儿,淑儿是我啊,我是慕容远宁啊,你,你可认出我了?”慕容远宁见莫淑如此防备,心中更是疼痛难忍,拍着自己的胸脯,瞪着眼睛,满是急切和期待地道。
“我知道,我又没傻,一开始有些恍惚,但也不至于一晚上都认不出。”慕容远宁不这个还好,了莫淑满眼都是仇恨,声音冰冷到了极点。若是她昨晚上没有认出来,只当是东海郡王倒是好了,最起码不会如此绝望,绝望得她几乎想立刻死去。
慕容远宁被莫淑的眼神刺痛了,黯然地垂下眼睑,嗫嚅道:“淑儿,我错了,我昨日,我昨日心里有气,多喝了几杯。”
莫淑捏着已经疼得麻木的,直觉得身上还不够疼,但无论自己如何攥着拳头,都没有一丝新增的痛感能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哈,哈哈哈”突然间,莫淑爆发出一阵的笑声,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莫淑笑得不能自已,牵动着浑身的伤口,让她又疼得直咧嘴,让脸上的那么笑意变得狰狞又恐怖。
慕容远宁被吓坏了,看着莫淑脸上扭曲的表情,轻快的笑声中夹杂的尖利,再加上那也不知是笑出来还是从心底里根本不受控流出来的眼泪。慕容远宁有些担忧地道:“淑儿,淑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我,我真的,我真的是昨天,昨天心里有些气,才,才这般不知分寸的。”
莫淑的笑声减缓,捂着唇,脸上带着笑意,冷声道:“是啊,殿下是有气,昨日才要虐杀我,不是吗?可惜我没死,不如殿下现在动吧,给我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