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内一片寂静，只有水缓缓流下，火炭时而噗噗地向上窜的声音。“哒”地一声，萧铭赐浑身一抖，陆巧儿抬眼看向萧铭赐道：“怎么，吓着你了？”陆巧儿冷哼一声道，“你不是一直怀疑我们来着吗？”

    萧铭赐不敢看向陆巧儿，垂着眼睑，喃喃道：“你，你怎么不杀我，我，我分明看见的。”

    “我倒是想杀你呢，”陆巧儿轻笑道，“可惜，淑妃不见得同意。谁让你是八皇子呢？如若你是个别的什么人，怕是不用我动，淑妃定然要了你的命。”

    “你们。”萧铭赐抬起头，眉头轻蹙，“你们当真是南齐的探子？我，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连你都听了，那我们这些在外面的人生命还有没有保证了？”陆巧儿无奈地道，“我的好殿下啊，这种问题可就别问了。”

    “不，不是的，我，我母妃，我母妃会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的，我知道，我知道朝中是有人向外送细作的，只是，只是那路数与你们不一样，你们到底是哪儿派来的？我看姐姐的武功倒像是北漠的路数。”萧铭赐皱着眉头，一拍案几道：“你们，你们到底哪一句是真话？！”

    陆巧儿听到北漠一次，心里一坠，上险些一抖把茶杯摔在地上。陆巧儿紧紧地捏着那茶杯，稳稳地放在案几之上，干笑一声道：“是啊，都被你母妃知道了，那陛下岂不是危险了。陛下自然有别人不知道的暗线。你也知道的，陛下和北魏关系不错，北魏又和北漠关系很好。自然，自然会，会从北漠请人来，来保护他嘛。”陆巧儿能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吐出来。

    “那巧儿姐姐呢？北漠的人？”萧铭赐盯着陆巧儿问道。

    “自然不是，只不过我的师父是北漠人。”

    “那你是哪儿的人。”

    “南齐人！”陆巧儿没想到萧铭赐的问题跟得那么紧，就在陆巧儿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萧铭赐突发一问，让陆巧儿差点儿漏了嘴。好容易闯过一关，陆巧儿想要松一口气，一抬眼见萧铭赐仍盯着自己，自己如若是把这一口气吐出去，倒像是做贼心虚的样子。陆巧儿只好生生把这口气又咽了下去。

    萧铭赐叹了一声道：“好吧，就算是巧儿姐姐得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反正巧儿姐姐对我根本就是不信任的，对我根本没有一句实话。”

    陆巧儿看着萧铭赐嘴角下垂，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也垂了下去，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也是有些七上八下的不安和愧疚。陆巧儿起身坐到萧铭赐身边，正想安抚萧铭赐一下，突然藏书阁的房门吱呀一声响。陆巧儿忙坐直了身子，转头低声道：“有人进来了。”一面着一面还提了提萧铭赐的肩膀，让萧铭赐坐直。

    萧铭赐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巧儿，陆巧儿心里也是不落忍的，眉头轻蹙，压低声音道：“等到把这人打发走了再。”

    话间，沈长春已经走了上来。陆巧儿看到沈长春这才想起来刚刚莫淑痛苦的样子，忙起身，迎了上去道：“沈医师，淑妃殿下如何了？刚才回来的路上，她一直自己肚子疼，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沈长春微微躬身，抖着声音道：“这，这没，没什么大事，不，不过是淑妃，淑妃殿下，身，身怀有，有孕，被，被一惊吓，这这胎气不稳罢，罢了。”

    “怀孕了！”陆巧儿和萧铭赐异口同声地道，只是一个声音之中满是担忧，眉头也蹙了起来一个只是单纯的有些惊讶罢了。

    “是，是。”沈长春也有些奇怪地问道：“巧儿姑娘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陆巧儿一听忙整了整自己的面容摆了摆笑道：“没有，没有的事儿，不过是有些担心罢了。今日如若不是福星高照，那柄箭射偏了，还不知道会如何呢，这可是一尸两命。”陆巧儿眉头又不禁皱了起来道，“不，不过沈医师，今日受这样的惊吓，这胎儿还坐得稳吗？我的意思是，不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毕竟这是淑妃殿下第一个孩子，如若有个好歹，我怕淑妃殿下会伤心的。”

    “应该不会，虽然早期便动了胎气是有些不好，但是好在平日里淑妃一直调养得很好，底子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后期注意稳住了便是。”沈长春终于露出了些笑意道。

    “那对淑妃呢？会不会对她身子不好？到时候生产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不好。害，女子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如何都是有风险的。“沈长春轻笑着道，却觉得身旁两道冰冷的目光将他脸上轻松的笑容一下子冻在了脸上。

    陆巧儿嘴角一翘，冷笑道：“是啊，这在鬼门关前的是淑妃，敢情不是沈医师或是沈夫人是不是？”

    “这”沈长春额头又开始噌噌地往外冒汗，她们这出去一趟是遇见什么了？这莫淑一改平日温柔贤淑的样子，句句都是威胁。这陆巧儿平日虽然清冷，但是也原没有这样杀气逼人，这气势几乎要比慕容远宁更要胜上几分了。

    沈长春一抖袖子擦拭着额头的冷汗，那腰更是弯了几分，颤声道：“没，没有，这，这淑妃，淑妃殿下确实，确实辛苦，不过，不过，这有个孩子，有个孩子总是好的。哈，哈哈，”沈长春干笑几声道，“对了，下官这次来，也是淑妃殿下吩咐的。让巧儿姑娘帮忙彻查此次刺客事件。淑妃，淑妃殿下认为这毒药，是从，是从下官的药房出去的，让下官带巧儿姑娘去看看。”

    陆巧儿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还在发愣的萧铭赐道：“八殿下是想跟着奴婢一块儿过去，还是在这儿再休息休息？”

    萧铭赐僵硬地抬起头看着陆巧儿，眼中还是有些恐惧。两人对视了许久，陆巧儿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对沈长春道：“沈医师请吧。”

    沈长春点头便要下楼去，陆巧儿也跟在后面。萧铭赐看着陆巧儿逐渐消失在楼梯下的身影，心里猛地一空，不管如何，只要巧儿姐姐，只要巧儿姐姐在就好了，别的，他，他可以不管的，可以的。萧铭赐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下去。

    陆巧儿忽然腰上一紧，提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转头一看果然是萧铭赐，难掩笑意地问道：“怎么跑来了？我以为你已经不要我了呢。”

    萧铭赐拉着陆巧儿的道：“我反而怕巧儿姐姐不要我了，那我怕是”萧铭赐叹了口气没有继续下去。

    陆巧儿抬眼看了看在前面走着的沈长春，压低声音在萧铭赐的耳边道：“你放心，我不舍得，淑妃她，淑妃她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萧铭赐仍是狐疑地看着陆巧儿，陆巧儿嘴角微翘，露出温暖的笑容，伸抚了抚萧铭赐的头发，笑道：“怎么？你巧儿姐姐在你这儿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萧铭赐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但还是乖顺地摇了摇头。三人一道往药房而去，直到太阳落了山这才回到了藏书斋。陆巧儿看正房的灯还亮着，便推门走了进去，“殿下呢？”陆巧儿一面往莫淑的床边走一面问道。

    莫淑把上的书放在一边，转头冲陆巧儿微微笑道：“走了，还有事情。”

    陆巧儿冷哼一声，低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事情？”

    莫淑嘴角扯了扯，道：“怎么办啊，巧儿？嗯？”

    陆巧儿微微叹了口气道：“好事，好事，不管怎么，这孩子总归是淑妃的没错。”

    莫淑眼睑逐渐垂了下去，轻轻地抚上自己的腹，叹了口气道：“可不是，这是我的孩子，终归，终归还是下不了啊。”

    “淑妃！”陆巧儿一把抓住莫淑放在肚子上的，皱着眉头道：“淑妃可不能瞎想，这对淑妃身体也不好，断不能有这样的念头。”

    莫淑抬眼看向陆巧儿眼泪便流了下来，一滴两滴，无声地就这样任它滑了下来。陆巧儿抱住莫淑，暗暗叹气，轻轻拍着莫淑的后背，道：“果然这要当娘的人就是不一样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莫淑，怎的这样哭哭啼啼的了？”

    莫淑趴在陆巧儿的肩上哭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来，抽了抽鼻子问道：“对了，忘了问了，”莫淑转头对愣在一旁的萧铭赐问道：“八殿下，今日吓坏了吧。”

    萧铭赐被莫淑这么一点名才回过身来：“嗯？是，是有点儿害怕。”

    “没事，放心，既然你如今在我身边，我定然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受伤的。”莫淑招了招道：“过来坐，过来坐。”

    萧铭赐犹犹豫豫的，一点儿没有要坐过来的意思。陆巧儿扑哧一笑道：“八殿下可不是被那刺客吓坏了，倒是被咱们二人给吓到了。”

    “被咱们？”莫淑眉头一挑，随即了然道：“也是，不知道你巧儿姐姐如此厉害是吧？不然怎么保护你啊？过来坐吧，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莫淑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问道：“巧儿，今日在药房可发现什么了？”

    “没有，什么痕迹都没有，不像是从外进入的，不过确实丢了一瓶毒药。”陆巧儿皱着眉头道：“那药房也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就在殿下亲兵的驻地，很多士兵来来往往的拿药，不过那毒药放的地方倒是真的挺隐蔽的，如若不是沈长春告诉的话，怕是一时半会找不着。”

    “沈长春可告诉你们他告诉谁了吗？”莫淑忙问道。

    “这个倒是没有，”陆巧儿皱着眉道，“不过淑妃怎么就这么肯定不会是沈医师监守自盗呢？奴婢看他今日可是很不正常呢。”

    “他是不正常，不过，这事情不会是他坐的。先不，我一直跟他关系不错，近日无怨，往日无仇的，突然怎么就想把我给杀了？你就想想，他不过就是个医师，哪儿有那么大的能量能调动得了殿下的亲兵？”

    “那刺客是亲兵？”陆巧儿一声惊呼，“这是谁啊，这么猖獗竟然敢用殿下的兵杀淑妃。”

    “还能是谁，定然是有恃无恐的人呗。”莫淑面容冰冷地吐出三个字，“程，英，忠。”

    “程英忠？他为什么想要杀郡主啊？郡主和他才是真的没有半分瓜葛吧。”陆巧儿有些怀疑今日这是不是梦还没有醒，发生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和他是没有瓜葛，但是也不妨碍他就是看我不痛快啊。之前毕启明和我起过，有一次他们喝酒，因为这件事程英忠便和殿下大打出。”莫淑冷哼一声，道：“就因为他看不过殿下对我太过上心，大约是觉得殿下玩物丧志，不然呢就是觉得殿下不该听我这个见识浅薄的妇人的意见。当时我也就是听了一耳朵，没有放在心上，这样的莽夫，不成气候。不过，如今”莫淑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道，“毕竟有了这家伙，这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刺杀总是不好的。”莫淑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像是顽童一般的笑容，悠悠道：“好啊，他不是觉得女子都该是个花瓶吗？那就让他看看这花瓶活了是个什么样子。”

    陆巧儿见莫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也像是吃了个定心丸一样，笑问道：“淑妃可是有什么办法了？”

    “沈长春没有告诉你他与谁过这个位置，那这盘棋就下得下去。”莫淑轻叹了一声，道：“本觉得沈医师怎么也是医者仁心，还是个不错的人，不想让他卷进来，唉，可惜，被人卷了进去。”莫淑摇了摇头道，“既然他选了边，那也就没有办法了。”

    程府，一片漆黑之中只能看到会客厅还亮着灯，影影绰绰地有人窃窃私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