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风把沈医师给吹来了？”程英忠穿着个大袍，上身空荡荡，下身一条白色的棉布裤子，踩着鞋，一面揉着腰伸着胳膊一面走了出来。

    沈长春看着程英忠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话，几个衣冠不整的女子也从后面跑了出来，道：“将军，这都什么点儿了，哪儿还有什么人”

    程英忠打着哈欠道：“本将军还能骗你们不成？行行行，正好，去倒杯茶给沈医师。沈医师这身子骨，怕是享受不来这个，不过喝两口茶还是可以的，哈哈哈哈。”

    沈长春的眉头拧得更紧，叹了口气道：“程将军还有心情在府里胡闹，您派的人去刺杀淑妃殿下的，已经死了。殿下命令彻查此事。”

    “什么？！”程英忠也是一惊，又忙笑道，“哈哈哈哈，就算是有人去刺杀淑妃，也不是我派人去的呀。”

    “淑妃已经查到下官的药房了，丢了一瓶毒药。巧儿姑娘问下官曾经告诉谁这毒药的位置。下官今日没，不过，如若是淑妃给下官上刑，下官这身子骨怕是也抵挡不了多时。”沈长春冷哼一声道。

    “沈医师这是在威胁本将军？”程英忠眼睛微眯，目露凶光。

    “下官可不敢。下官只是来提醒程将军一声，早做打算，淑妃怕是已经知道是程将军做的了。”沈长春淡淡地道。

    “这你又如何知道？”程英忠不相信。

    沈长春大致复述了一下莫淑与慕容远宁的话，道：“淑妃担心宁亲王到时候真的抓住幕后真凶时发现是亲近的人，又要不了了之，迫着殿下做了这样的保证。听淑妃那口气定然是已经猜出来了。”

    “那狐媚子！”程英忠咬牙切齿道。

    沈长春沉了脸色道：“程将军，我们一道在宁亲王麾下多年，下官就劝程将军一句，还是趁早与宁亲王告罪，离开这里，宁亲王念你这么多年的辛劳不准会放你一条生路。淑妃殿下可不是你想的什么狐媚子，将军这般瞧淑妃殿下怕是，怕是，要吃大亏啊。”

    “哼，不过是一介女流，会几句之乎者也的，你们便当个花儿一样，我老程才不怕她，她如若是真刀真枪地跟我干一架，殿下定然就能看出她的真面目了！”程英忠双叉腰朗声道。

    沈长春摇了摇头，道：“言尽于此，言尽于此。”沈长春躬身作揖道：“下官告辞。”

    沈长春出了程府，心里一片沉重，径直走回了药房，连药房之中有个人都没有注意，一推门这才发现，吓了沈长春一跳。“是我，毕启明。”黑暗之中一只捂住沈长春的嘴低声道。沈长春这才放下心来。毕启明见沈长春放松下来，这才松开，点上了蜡烛。

    “毕将军怎么来了，怎的也不点灯啊。”沈长春捂着自己的胸口道，“今日已经发生这许多事情了，毕将军这是要把下官给吓死啊。”

    毕启明微微一笑，这药房如今是是非之地，如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自己在这儿等着沈长春怕是也要被牵扯进去了。毕启明笑道：“我也是听今日淑妃殿下遇刺一事，本想着要去探望淑妃殿下，但是殿下不让探望，这不，才在这儿等着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淑妃殿下怎么就遇刺了呢？可严重啊？殿下都这样不让任何人接近藏书斋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唉”沈长春叹了口气，走到一边煮水泡茶，一面道：“可不是出了大事。淑妃殿下遇刺，宁亲王便让我在藏书斋候着。好在淑妃殿下没什么事儿，那刺客反而被淑妃殿下给杀了。”

    “淑妃殿下难道会武功？”毕启明眉毛一挑问道。

    “那倒不是，听他们了，与上次淑妃殿下误打误撞杀死的那人，死法相同。怕是上次淑妃学会的吧。也不容易呢，淑妃也是拼尽全力刺进去的吧，人都脱力了，以至于动了胎气。”沈长春一面摇着头一面低头挑选着茶叶。

    “胎气？！”毕启明的声音扬了扬，“淑妃，淑妃她，她是有喜了？”毕启明的双紧紧地攥着衣袍。

    “嗯。”沈长春答道，“所以，殿下更是大怒，命令彻查。不过依下官看，淑妃怕是已经有怀疑的人了。”

    毕启明觉得如鲠在喉几乎不出话来，沈长春转头看毕启明，只见毕启明眼睛圆瞪，似是惊讶。沈长春沉吟半响又道：“这事情，告诉毕将军也没什么的，正好，正好也帮着出出主意。实话不瞒毕将军，下官这正从程将军处回来，淑妃怕是觉得是程将军下得，看程将军的反应多半就是他无疑了。”沈长春着又叹了口气，端了茶走到桌边。毕启明端起茶一饮而尽，这才把心中的郁气压了压问道：“怎的就看出淑妃，淑妃已经知道是程英忠做的了？”

    沈长春又复述了一遍，毕启明越听眉头蹙得越紧。莫淑这话分明就是给沈长春听的，就是想看沈长春会不会告诉程英忠。毕启明低头沉吟不语，莫淑实在是太了解程英忠，这个莽夫竟然三番五次地刺杀莫淑，如若是知道莫淑已经猜到他了不准会先下为强。程英忠下了，便给了莫淑把柄定然是必死无疑了。这沈长春，如若是程英忠真的动了，定然是沈长春告诉程英忠此事，在莫淑那里便也没了信任。淑妃果然是淑妃，还真是一箭双雕。毕启明想起莫淑，嘴角不禁带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沈长春看着瘆得慌，问道：“毕将军，您，您笑什么呢？”

    毕启明这才回过身来，摇了摇头，伸紧紧握着沈长春的道：“我们这些兵营里的人对你们这些医者素来不好，这出了事情，没想到沈医师竟然还想着给我们报信，毕某人实在是自愧不如。”毕启明着便要跪倒在地。

    沈长春心里感动，忙拉着毕启明起来道：“毕将军这是做什么，我们一道共事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还用得着如此？”

    毕启明站起身，抱拳道：“今日沈医师也辛苦了，在下就不多叨扰了，这便告辞了，沈医师好好休息。”着便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

    毕启明站在围墙外，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和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夜色，满面轻松地笑道：“好戏应该已经开场了。”

    宁亲王府，藏书斋内。莫淑看了看天色，打了个哈欠道：“铭赐，这几个月怕是要委屈你在厢房住下了。”

    “厢房？”陆巧儿问道：“那那几个丫头住哪儿啊？”

    莫淑冷了脸道：“霜露心气儿倒是挺高的，只是太没有用，我已经跟殿下了，等到她好了就让她到庄子上伺候如夫人去。白露也想跟着去，那就让她一起去吧，正好有个照应。”

    “如夫人？”巧儿问道，“您对宋娇娇不放心？”

    “嗯，怎么她一个人在外面，谁知道她如若是知道我怀了子嗣会使出什么段，还是让霜露和白露去盯着一些。”

    “好，回头奴婢和她们一倒是不要让她们觉得是冷落她们似的。”陆巧儿道。

    “对，你只我身边如今越发危险了，让她们出去避一避，谁知道宋娇娇她会不会有什么段，让她们帮着看着些，我以后也念着她们的好。”莫淑道。

    “是，淑妃这是信任她们，倚重她们。”陆巧儿笑道。

    “嗯，你看着吧。”莫淑揉了揉眼睛，道，“你去一趟书房吧，让殿下过来就寝吧，就我今日受了惊吓，睡不着。”

    陆巧儿眼睛一亮，嘴角微勾，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嗯，快些。”莫淑叮嘱道。

    “明白。”着便拉着萧铭赐出了主屋。

    三更时分，宁亲王府万籁俱寂，只能听见偶尔院落中传来的呼噜声，宁亲王府内一片漆黑，忽而一阵树叶沙沙的响动，陆巧儿猛地睁开了眼睛，屏息凝神侧耳听着动静。

    又听吱呀一声门响，嗵又是一声闷响。“唰”金属与木头摩擦的声音，沙沙，沙沙，门栓渐渐地向一旁移动。吱呀呀，房门打开，一个黑影很快闪进房中，帷幔微动，昏暗的月光下闪过一抹寒光。

    铛铛铛，三声金属交错的声音，刺啦，帷幔被扯了下来。“来人啊！有刺客！”莫淑凄厉的声音响起。很快以藏书斋为圆心的，灯光渐渐亮起。陆巧儿也忙跑进主房，把灯点了起来，“淑妃！没事吧！”

    “唰！”“啊！”陆巧儿一声惨叫，胳膊上便被喇开了口子。“巧儿！巧儿！这可怎么办啊！”莫淑见陆巧儿受了伤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来人！叫沈长春来！”慕容远宁一面与眼前的黑衣人过招一面喊道，脸色越发沉郁，这人的招数实在是太过眼熟，眼熟到他不愿承认。

    “噗！”“啊！”那黑衣人很显然不是慕容远宁的对，又过了几招便被慕容远宁一剑刺到肩头，败下阵来。慕容远宁一脚把那黑衣人的长剑踢到一边，一面拉下那人的蒙面。毫无意外的，“程英忠！果然是你！”慕容远宁冷声道。

    “殿下！”程英忠捂着自己肩头的伤口跪正道。

    “程将军，解药，解药呢？“莫淑哭哭啼啼地道。

    慕容远宁冷声道：”问你呢，解药，你这剑上喂了毒了没有？“

    “没有！”程英忠磨着牙道。

    “当真？”慕容远宁皱着眉头，一脸不信任地道。

    “嗯。”程英忠重重地点了点头。慕容远宁紧抿着唇，仍是不相信地转头喊道：“沈长春人呢？！怎么还没来？！”

    下人们一听忙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看上去像是去找人，其实不过是觉得这里气压太低，趁早寻个由头离开这里免得伤及无辜。

    “吧，当日本王打你都没把你打醒是吗？竟然敢刺杀淑妃？你知道刺杀皇族是什么后果吗？”慕容远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

    “嗯。自然是知道的。但她！”程英忠伸指着莫淑道，“她可不是什么皇族，她就是个妖女！”慕容远宁拿剑向下一砍。“啊！殿！殿下！”程英忠抱着自己汩汩出血的臂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远宁道：“你，你怎么能？”

    “我怎么能什么？”慕容远宁皱着眉头道，朝堂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自己这些属下也不让自己省心，怎么能让慕容远宁不烦躁，“你知道你在什么人吗？那是本王的淑妃！那是亲王侧妃，是受过册封，进玉碟的！”慕容远宁眼睛微眯，低声道：“你什么？妖女？谁给你的胆子？！”慕容远宁扬又是一记耳光。

    程英忠也红了眼，站起身吼道：“殿下竟然为这贱女人打我？！为了个女人连兄弟都不要了是吗？！”

    慕容远宁失笑，道：“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本王是谁吗？是，你是本王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也是陛下的臣子！怎么？是不是你也要当陛下的王叔啊？！”

    “我从来没这么过！我的忠心，殿下难道不知道吗？！”程英忠觉得自己实在是冤枉委屈，冲着慕容远宁喊道。

    “是，是，”慕容远宁冷笑道，“本王知道，本王知道。你的忠心，让你先是刺杀王妃，接着刺杀淑妃，如今又刺杀本王，你还想刺杀谁？陛下？”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要杀了那妖女，你们都被她迷惑了！为了个女人都疯了！”程英忠喊道。

    “依本王看，你才是疯了。”慕容远宁冷声道，“本王对你们百依百顺，几乎是放纵，致使兵部、御史台屡屡上书参我，让本王给了宁亲王话柄，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本王的？如今还敢质疑本王了？和本王大打出。屡次三番地刺杀本王的妃子，还险些要了本王子嗣的命。一尸两命，程英忠，你够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