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铭赐见莫淑和侍卫统领都面色大变，心里好奇忙要冲上前去，被站在一边的陆巧儿一把抓住。萧铭赐转头看陆巧儿，陆巧儿摇了摇头道：“怕是场面不好看，不然以王妃的性子，不会露出如此惊怖的神色。”

    萧铭赐这才抬头仔细看向莫淑，只见莫淑也有几分花容失色的样子，面色惨白，眉头紧锁，两道川字纹像是用刀刻出来一般，尤其是那一双薄唇，抖动出了从未见过的频率，即便是莫淑有意识的紧紧抿着，仍是远远地就能看到其微微颤动的幅度。

    “王妃！”莫淑和侍卫统领都认出了马车上的那人偶身穿的便是亲王正妃制式的华服，而那周身没有一丝伤口却倒在血泊之中的样子，让莫淑不禁想起了自己生产时候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后怕，脑袋一阵阵的眩晕。

    侍卫统领虽然没有见识过当时的场面，但是看到那亲王正妃华服，还是有些担忧第看了莫淑一眼，担心她看着难受。果不其然，若日众人都惊慌失措，还镇定自若的莫淑今日也有些脚步虚浮地往后就要倒去。侍卫统领忙收了剑，一把把车帘拽住阻住了莫淑的视线。

    陆巧儿看到了莫淑的不对劲，忙跑过去，一把扶住莫淑，柔声问道：“王妃，没事吧，要不然歇会儿吧。毕竟是死尸，这也正常的。”

    萧铭赐也跟着陆巧儿走过去，见莫淑眼神迷离，脸上毫无血色，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子。即便是当初生产过后，昏迷之中似乎都没有如今这般脸色。萧铭赐心里也是一坠，沉声道：“是啊，何苦把自己逼这么紧呢。”

    萧铭赐想着便觉得火气层生，指着侍卫统领道，“统领大人，王妃千金之躯，你们真当她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还是觉得她是什么征战沙场的将军啊。你们都害怕的事情，让王妃冲锋陷阵，像话嘛！”

    侍卫统领自知理亏，垂着头不敢言语。莫淑缓了缓，长吐出一口气，摆了摆道：“没事，没事，只是刚刚一眼看过去，心里没有准备。”

    莫淑扶着头缓缓地站直，对侍卫统领道：“撩开，我仔细看看。”

    “王妃？”侍卫统领有些担忧。

    “莫淑！”陆巧儿和萧铭赐皱着眉头道。

    “撩开，我没事了。这是对送到边的证据，不好好看看，把这些人抓住。到时候死在这车里的就是王妃我了！”莫淑正色道。虽然仍是面如白纸，气若悬丝，但还是有些不怒而威的阵势。

    侍卫统领眉头轻蹙，但是仍是敌不过莫淑紧紧瞪视的眸色，轻叹一声缓缓撩开帘子。陆巧儿一声惊呼，伸便把萧铭赐护在身后。莫淑即便是心里做了即便建设，再看过去还是感觉每一个血管都在恐怖而紧张地砰砰直跳。

    只见马车之中端坐着个眼睛圆睁，嘴巴大张成一个黑洞的人偶。双眼和嘴巴都流出血来，浅黄色的面孔上沁得也有些淡淡的发红。这人偶正襟危坐，身着一身亲王正妃的朝服，长裙及地，看不见腿脚。不过看着轻飘飘的下摆，大约是没有腿脚的。

    来奇怪，那人偶的腹部极大，倒是当真有几分怀胎十月的样子，但是枝枝叉叉的似乎有些棱角。虽血是顺着下摆滴下来的，但是整个华服都像是在血里泡过一般。莫淑头嗡地一声响，心里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莫淑探身进去，仔细端详着那唯一与外界有联通的嘴巴，那不是一个黑洞，而是被什么黑色的东西堵住了。莫淑伸微微一碰，心里咯噔一下，沉声道：“有匕首吗？”

    侍卫统领从靴子中拔出一把刀，也低沉着声音道：“王妃您想干什么？属下代行便是。”

    莫淑微微侧头看向那侍卫统领，嘴边勾起一抹安慰的笑容，道：“不用，我没有那么娇柔。”着伸便去接那刀，侍卫统领也不再矫情，有些敬佩地把刀柄塞到莫淑里。

    陆巧儿见状回身便往府衙而去，萧铭赐看了看陆巧儿的背影，到底是没有跟去，向前一步虚扶着莫淑。莫淑在那人偶的脸上微微按了按，心里有了些数。左伸出，进入那人偶的嘴巴，扯起那一块布，右执刀，心地将那块布割开。

    随着莫淑的刀，那布发出呲呲的声音，终于露出那黑色的东西的真面目，侍卫统领和萧铭赐皆是一口凉气，不禁对视一眼。莫淑的刀到了那人偶的颈部，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便没了支撑掉了下来，砸在马车的木板之上，又往前滚了滚，露出真面目。

    莫淑低头一看，心里一寒，皱着眉头微微闭眼撇开了头，那还能是何物？便是师爷的人头。侍卫统领一见都不禁胃里一阵翻滚，萧铭赐哪里见识过这副场面早就跑到一边狂呕起来，躲在远处的侍卫见到萧铭赐这副模样，一个个更是惊惧万分，面面相觑。

    “王妃”侍卫统领有些担忧地唤道。

    莫淑长叹一声，也往下压了压自己胃里的翻腾，这一股血腥混着醉人豆的特殊香气更让人觉得一阵阵反胃。不过，莫淑见状大概也预料到了是个什么情形反而镇定了一些，沉声道：“我想师爷怕是被分尸了塞在这里，你有点儿心理准备。”

    侍卫统领见莫淑如此镇定，本来通通直跳的心却如吃了颗定心丸一般，也平静下来，点了点头。莫淑继续扯着那个破口，一鼓作气将华服整个从中间刨开，果不其然，师爷的两条腿被砍了下来，堆在腹部，而躯干和胳膊则撑起了整件衣服。

    莫淑又是一声长叹，道：“我就的，师爷这时候离开反而更加危险。”

    侍卫统领也有些同情的摇了摇头，道：“属下让人把师爷先给装殓了吧。”

    莫淑看着侍卫统领，目露担忧，侍卫统领咳了一声道：“王妃都把这么恐怖的事情做了，这些个糙人连这些都做不了，我们干脆拔了这身盔甲回家种地去好了。”

    莫淑微微一笑，道：“你们又哪里是糙人，都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哪里见识过这些。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你也不用逼得太紧了。”

    陆巧儿回来见萧铭赐扒着马厩的柱子大吐特吐，心里有些担忧，上前问道：“你没事吧，了让你不要跑过来看的，非不听话！”

    萧铭赐摆了摆苦笑道：“没事，没事，我吐出来就好了。”萧铭赐见陆巧儿端着一盆清水，忙凑上前去掬了一捧，漱了漱口。从怀里抽出帕子，在嘴边擦拭着，一面躲在陆巧儿身后，一面还是难抑好奇之心，往马车旁凑过去。

    陆巧儿端着水道：“王妃要不要净净。”

    莫淑摇了摇头，道：“我再看看，一会儿一起洗吧，不然又要脏了。”

    陆巧儿听了也不多什么，把水盆放到一边，也走过来探头来看，胃里也一阵阵地恶心。侍卫统领找了几个昨日表现还好些的侍卫过来，一见这场景也有几个便跑到一旁吐了起来，剩下的几个，还算是坚强，抿着嘴将尸块摆在拿来的木板之上。

    等到侍卫把师爷身上的华服剥下，莫淑这才发现师爷的身上，被血黏住了个昨日见过的纸人。莫淑揭了下来，反复端详着。陆巧儿一见，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道：“王妃要不先留下，回头再看？”

    莫淑点了点头，道：“也拿快这朝服的布子和人偶的布子，你对这些了解，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来。”

    “是。”陆巧儿应道，忙取了几块碎布包在帕之中。

    莫淑摇了摇头道：“这贼人，未免也太过残忍。就算是要故弄玄虚，也不至于下如此毒啊。”莫淑愤愤地转身往水盆而去，洗了洗自己的，一盆清水转眼间便红得惊心。

    侍卫统领也走上前来问道：“属下可否”

    “嗯，你用吧，怕是要换上一盆了，这血实在是太多了些。”莫淑无奈地道。

    陆巧儿走上前，被侍卫统领挡住道：“下官那些不中用的下，也就能干些这样的杂活儿了，不劳姑娘了。”着招呼几人去打水过来。

    侍卫统领洗了洗，也叹道：“这师爷这是死了多久，为何还如此血流不止啊？”

    “统领有没有听过一个叫醉人豆的东西？”莫淑看着逐渐被拼装起来的师爷，嘴上对侍卫统领道。

    “这恕属下孤陋寡闻，从未听过。”侍卫统领回道。

    “这也不奇怪，我也是在殿下随营医师的药书上看到记载的。是用酒泡香豆发酵，经过诸多工序，便能得到一种唤为醉人豆的东西，让创口血流不止，即便是极的伤口都能让人致命。怕是这些尸块或是至少创面上都有这毒吧。”

    侍卫统领猛吸了几口气道：“听王妃这么一，似乎空气中是有些酒气和香气似的。”

    莫淑轻叹道：“一会儿叫人买口上好的棺材，钱我出，好好把师爷下葬了，还有昨日死去的侍卫，也算在我头上，一道下葬了。”

    侍卫统领抱拳躬身道：“属下替他谢过王妃殿下了。”

    莫淑眼睛微眯，道：“这贼人，我定要将他擒，实在是太过歹毒了。先是琴郡守、后又是皇城亲卫、如今连想要远离这里的师爷都不放过！”

    “属下在想，他们是如何知道师爷离开的？见这情形，即便是有王妃的那种毒药，但是想来师爷毙命也不过一两个时辰，还要把这尸体布置在这里。大概是昨晚上，他们闹出那神鬼之，却见咱们还在调查，便去追师爷，把师爷在路上杀害。布置成这样，也是因为他们不想让我们继续追查下去，这才弄出这样的玄虚来。”侍卫统领有些担忧地道：“这怕不是一人所为，而且这伙人武功必然高超，而且可能就盘桓在我们左右。”

    莫淑嘴上浮出一抹冷笑道：“如果他们想这样就把本王妃吓退那可真是找错人了，本王妃一路走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多少次在鬼门关前走过来的。还真不怕这装神弄鬼之徒的伎俩！”

    侍卫统领看着莫淑坚毅的侧脸，想着莫淑的话，又想到走之前慕容永安和自己过的关于莫淑的事情以及坊间传闻，心里有些景仰又有些心疼。

    那尸块总算是被摆放好，就要抬回府衙，莫淑侧头一看，道：“等会儿。”莫淑走上前，握住师爷冰凉而僵硬的右，忽而想起刚刚侍卫统领的话。莫淑松开，道：“先放下。”

    几个侍卫虽然腹中狐疑，但是也不迟疑便放下了木板。莫淑看着师爷长叹了一声，缓缓道：“怪我，也怪我，我既然想到了，便应该劝阻你的。你的死，我逃不开干系。”莫淑着一撩衣裙，双膝跪地，双叠起盖在师爷紧握的右上。

    众人见王妃跪地，也纷纷跟着跪了下去。只见莫淑嘴上喃喃自语，似乎是在着什么祷辞。过了良久，莫淑这才向前微微颔首，众人也跟着一个稽首。莫淑的一动，便往袖中藏了个东西，接着又是两次颔首，这才缓缓站起身。

    陆巧儿扶住莫淑，转头对侍卫们道：“送进去吧。”

    众侍卫见莫淑如此，无不动容。侍卫统领更是如此，走上前，躬身道：“王妃节哀，这事情和王妃没有关系，王妃已经劝阻了，他不听能有什么办法？如今唯有将那些贼人捉拿归案，这才以告逝者在天之灵。”

    “是啊”莫淑对天长叹，道：“都这个时辰了，别再耽搁了，咱们过去吧。昨日那侍卫也总不能枉死吧。”

    众人耽搁了许久之后，这才往孙家庄而去。不过莫淑似乎不着急，牵着马缓步而行，要过了那纸人细看，过了良久，莫淑忽然两眼放光，道：“昨日那黑影会不会也是个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