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淑想着师爷被大卸八块的尸体，胸腔里一股火气直冲胸口，堵得莫淑几乎喘不出气来，一只紧紧地捏着那纸人，似乎那纸人便是那凶一般，几乎要把那纸人生生捏碎。莫淑胯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了莫淑内心的愤怒，变得躁动不安起来。陆巧儿有些担忧第看向莫淑，果不其然，只见莫淑的眉心高高的拱起，几乎要被两边的眉毛挤了出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纸人，那炽热的眼神几乎要把纸人给烧穿。

    众侍卫即便是对莫淑不甚了解的，也能感受道莫淑身上的低气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即便是莫淑在路上闲庭信步，众侍卫也不紧不慢地在后面坠着。这也是侍卫统领头一次见莫淑这般不好接触，平日的莫淑即便是气质有些淡然如水般冷漠，但是那脸上总带着的笑容还是多少有些亲切感的。如今看来，莫淑大约是要比那外表看上去冰冷，但是内心热情的陆巧儿难相处不少。

    不过侍卫统领倒是没觉得心里害怕，反而更生几分仰慕之情。毕竟是亲王王妃就应该有这样的威势，宁亲王妃的魅力不就在此，侍卫统领的一双眼睛黏在莫淑身上几乎移不开了。面无表情的莫淑倒是比那脸上总带着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时候更有几分可爱，严肃之中的可爱。侍卫统领瞧着莫淑出了神，见莫淑眼睛虽然是盯着那纸人，眼珠却是不断地转着的。捏着纸人的两根指已经泛白，但仍是没有一丝放松的迹象。没来由的，侍卫统领有些羡慕起那纸人来，那样能被王妃“珍视”的物件。

    过了半响，却见莫淑眼微微一眯，接着猛地一张，眼中似乎有一道精光滑过。莫淑脸上又渐渐浮现起笑容来，但是这笑容与平日里那礼貌的笑容大有不同，而是有些欣慰，又有些狡黠的邪气。

    “会不会，昨晚上的那东西也是人偶？”莫淑眼睛发亮地道。

    “这是什么意思？“陆巧儿被莫淑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蒙了。

    “昨日侍卫们觉得害怕，是因为那黑影的速度，绝非凡人能有的。”

    “不错，属下并未亲见，但是侍卫们是这么的，大体不会有错。”侍卫统领虽不知莫淑是个什么意思，但仍是据实答道。

    “侍卫们都是这么，但是这些侍卫也不是等闲之辈啊，武功当属上乘。”莫淑缓缓道。

    “王妃谬赞。”侍卫统领微微一笑，要知道最近他的这些侍卫们未免也太过丢人，莫淑这一句无心之语，对于侍卫统领来却是漠中甘泉。“确实如此，我们这些侍卫们不仅出身上乘，而且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只是，只是因为没有见识过如此邪门的”

    “所以，若想让侍卫们都觉得这人的速度绝非常人，确实难找了。”莫淑没有听侍卫统领接下来的解释，自顾自地道，“我在想，当真有这样的人吗？”

    陆巧儿似乎能知道莫淑的猜想了，问道：“王妃的意思是那一团黑影根本不是个人。”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当真，当真闹鬼？”侍卫统领惊恐地道。

    “怎么会？”莫淑无奈地笑一笑道：“我是在想，昨日那一团黑会不会像是今日这人偶一样。或者，根本也不是什么人偶，而是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装着这些纸人。要知道，即便是一个人的轻功再强，他要一边从众侍卫面前飞过，还要撒这些纸人，不被侍卫们看到是不容易的。”莫淑眼睛微眯，道：“而且仔细想想，昨日死去的那位侍卫，似乎是面朝孙家庄的方向受到攻击的。如若当真是那一团黑影攻击他的话，他理应面朝城外不是吗？”

    侍卫统领听着觉得颇有道理，不住地点着头。陆巧儿眉头蹙起问道：“可是，他们难道是知道我们会来吗？怎么能事先准备好这些东西？”

    “我想应该不是事先准备好的，而是边正好有的东西。”莫淑嘴角浮起一抹浅笑。会在夜晚降临孙家庄，又随身带着纸人和黑色袋子的人，大抵与他们家应该有些关系吧。

    “边？”陆巧儿似乎也想到了其中的关节，猛地抬头，与莫淑对视一眼。莫淑微微一笑，却不做声。过了半响才叹出一口气道：“不过，到底如何才能让这黑色袋子带着这么多的纸人从侍卫们面前飞过，还能洒下这些纸人呢？”

    “怎么不能？”陆巧儿笑道，“难道王妃是忘了琴郡守是如何死的了？”

    莫淑两一拍，一副恍然大悟状，道：“是啊，用箭。那人便是个用箭的高，不论是准度还是力度，应该是能做到的。”莫淑一扫刚刚的愁容，道：“好！如今有了方向，如若是能找到那箭和袋子，便能印证了。”

    “奴婢想这怕是不容易吧。”陆巧儿打破了莫淑的美好幻想，道：“依奴婢之见，能有如此功力，定然不是什么家臣护院，而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杀。之后的收尾定然也会干干净净的。”

    “这也无妨，风过必留痕，别管是箭痕还是布屑，总会留下些什么的。总要找到点儿东西证明这是活生生的人所为，不然啊，”莫淑转头看了看无精打采又草木皆兵的众侍卫，笑道，“咱们这些侍卫啊，没被对方的人杀死，怕是也要吓死了。”

    侍卫统领讪讪一笑道：“属下无能，拖累您了。”

    莫淑摇摇道：“人之常情，不过一会儿可是要让大家用心，仔细地找，于我，于他们都是有好处的。”

    果不其然，在侍卫统领的号召下，莫淑一早的惊天行为的感召下，侍卫们哞足了劲儿，不放过一丝一毫。莫淑则是趁着白天和陆巧儿、萧铭赐两人走进了孙家主宅。莫淑推了推紧闭的孙家主宅的大门，后面似乎有门栓拴住，莫淑提了口气，两并用狠命一推，只听“嚓”地一声大门被推开。

    “怪不得没有人跑出来，竟然把门拴住了。”萧铭赐感慨道。

    “那那放火的人是如何跑出来的？”陆巧儿四处看看，围墙边上没有任何可以踩踏的石块假山，也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树木。陆巧儿回头看了看那围墙，道：“就这围墙，就算是没有城墙那般，也大概有藏书斋的高度了吧。”陆巧儿双臂环绕抱在胸前，道：“来奇怪，从来没见过有人把围墙修这么高的，这是自我监禁吗？”

    “怎么没见过？罗家庄的围墙不比这个还要高？”莫淑一面四处查看着一面道。

    “那不一样啊，罗家庄几乎和一个独立的城池无二了。那不是家宅的围墙，而是个城楼嘛。”陆巧儿转身跟上莫淑道。

    “你莫要忘了当时是个什么情形，这孙家庄，之前应该是叶家庄，其实就是个阵前的指挥所，元帅府。自然是要设计得易守难攻，那些个偏院不过是在时局安定下来之后，这才有的，自然不能和这个叶家留下来的主宅相比。从这儿再往西十里就应该到了北魏地界吧，当真是如今北魏式微，他们这些阵前将门便忘了当年的血战。”莫淑冷笑一声道。

    陆巧儿陪笑道：“也不见得是北魏式微的缘故啊，想来这孙家不是鸠占鹊巢嘛，定然没有叶家那般痛彻的体会，自然防备不足，不懂居安思危了。”

    三人穿过有三层高的土楼之后，这才看到了一片焦土的景象。莫淑转头看了看那土楼，不无惋惜地道：“可惜了，这宅院设计的当真精巧，这土楼竟然还有防火之奇效。”

    “这密密麻麻的窗子。”萧铭赐浑身一抖道。

    “应该是叶将军设计来作为将士们的居所，如若北魏军队攻入第一道防线，便能在这里阻击，当真易守难攻。”莫淑赞叹道。

    就在莫淑满眼兴奋地看着这土楼之时，土楼上一个角落之中的的窗户透出两只眼睛，冒出两股寒光，俯视着莫淑

    莫淑接着往正房走去，经过土楼之后，内里又是别有洞天。与一般的深宅大院倒是没有多大的区别，正面是一间会客厅，比一般的要大些，大约是战时商议战事之所，左右两边又另有两间偏房。一走进院子，零零散散的就能看到地上的焦尸，莫淑侧头看着这些家仆，眉头蹙了蹙。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陆巧儿凑到莫淑身边道，“难道不是烧死的？”

    “都烧成这样了，就算是当真不是因为被烧而死也瞧不出来了吧。”莫淑无奈地道。莫淑往前指了指道：“走吧进去看看，我才这会客厅里大约是个壮观的景象。”

    三人穿过一块空地走到会客厅之前，会客厅的门也是关着的，不过这一次倒是轻而易举地就推了开来。三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房间里满是肉焦、木焦混着些腐臭的味道。莫淑之前不论如何适应，总还是觉得这一股腐臭味道让人恶心得紧，但是这接连两三天经历的事情，莫淑见到此景，闻到这股奇怪的味道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恶心的感觉了，径自往里走去。

    陆巧儿捂着鼻子跟着陆巧儿走了进去，附在莫淑耳边道：“王妃这个样子怕是要让人起疑的。”

    “这一路又不是没见过尸体，只当我是经历的多了吧。”莫淑回头略带嫌弃地上下打量着陆巧儿道，“倒是你，装什么装？死在你上的人已是不少，这时候却来嫌弃了。回头告诉你师兄去，让他教训你。”

    “天地良心！”陆巧儿翻了个天大的白眼，那空气中的烟尘混着刺鼻的味道，弄得陆巧儿眼泪都欲流出来了，道：“我什么时候一口气杀过这么多人？我的天，我倒是能杀呢。还有还有，就今儿早上那个样子，就算是王妃你能做出来，我都做不出来。”

    莫淑冷哼一声道：“看起来还是不够厉害，还有力气与我斗嘴呢。要不要把每个尸体都检查一下啊？我想应该能找到些什么的。”

    “别别别，奴婢错了，奴婢错了还不行吗？让外面那些人来吧，他们也该练练了，就他们这个样子若是真有人打到皇宫里，他们能抵挡得住吗？”陆巧儿摇了摇头道。

    莫淑笑道：“这么来，我更不能让他们来了，这不是给皇兄找事儿吗？”

    正着，萧铭赐走了进来，道：“你们还能笑得出来，我发现你们两个真不是一般的不正常，在这种鬼地方还能谈笑风生。慕容远宁竟瞧不出你们的不正常，越发不正常。”

    莫淑眼睛微眯，萧铭赐道：“别这么看着我，我现在怕你。啧啧啧，就今儿早上那景儿，我觉得我晚上得做噩梦。”

    “让你别跟过来，你非要跟过来啊。”陆巧儿没好气地道。

    “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行了吧，还有别的可看的吗？咱们走吧，站在一堆尸体里聊天儿算是怎么回事儿啊。”萧铭赐着就要往外跑。

    “着什么急啊。”莫淑笑道，“这会客厅本就是聊天的地方啊，他们怕是也像咱们这样站在厅中三五成群聊着天儿，人就没了。”莫淑四处看看，道：“看起来当真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

    “可不是嘛，你没瞧瞧从门口到这会客厅里面有多少坛的酒，这得够上千人喝的了吧。”萧铭赐撇撇嘴道，“也难怪他们遭这灭门之灾呢，之前父皇就教导我们，最是不能如此铺张奢靡。”

    莫淑只听到了前半句却未听到后半句，嘴里只是不住地喃喃自语。陆巧儿和萧铭赐叫她出去，都没有听到，反而更往会客厅的深处走去了。莫淑之前倒是没有细瞧，被萧铭赐一，地上当真满是酒坛，有倾倒在一边的，有还立着的，更多的是碎片。

    “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