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人言
谢宜安走神的这一会功夫, 魏熙已经鸠占鹊巢坐到了他的座位上,在座众人除了裴斯和温绍延皆是与谢宜安一同玩大的贵族少年, 和魏熙倒也算相熟。
魏熙刚坐好,众人便要起身行礼, 魏熙拦住他们道:“你们这是成心不想让我痛快了?出了宫就是要玩的, 哪里有什么身份之别, 都是一同长大的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少年们含笑应是, 魏熙蹙眉,面上带了些追忆:“想当初我们都是一起玩的,你们闯了祸还都是我给你们兜着,眼下大了用不到我了, 倒都生疏了。”
魏熙这话倒是不算错的,当年年纪都, 这些少年虽比寻常人家的孩子成熟些,但到底还都是爱玩的年纪,没大人那么多心思, 而魏熙当年常跟着谢宜安一起玩,的一个丫头, 漂亮又聪明,很快便与少年们玩到一起了,在孩子眼里, 身份阶级划分的还没有那么明显,却知道,闯了祸只要魏熙帮忙两句, 大多数时候便无事了,因而只要魏熙去谢家住,他们一起玩时总爱叫上魏熙。
随着年纪的增长,少年们都知事了,而魏熙也不能像幼时那般去谢家住了,这段情谊,也就这么断了。
可情谊断了却不代表它不曾发生过,魏熙眼下一提,倒是勾起了少年们的思绪,场面一时倒热闹起来了,那些微的隔阂都被众人在言谈间刻意消磨了,不论还念不念着幼时情谊,昌乐公主的意思都还是要顺着的。
谢宜安看着热络起来的场面,勾唇一笑,走到魏熙身畔,屈指往她额上敲了一记:“你倒是自在,来了就把我的位置占了。”
魏熙稳稳坐着,抬头看向谢宜安,神态理所应当里透着不容忽视的挑衅:“只有一个空位我不坐这坐哪?要自在我可比不得你,在这呼朋引伴的,怎么?差事不忙?”
谢宜安按住魏熙左侧的一个绿衣少年,让他往一边挪,自己挤了进去,坐下道:“忙不忙你不知道,风吹日晒的,我面皮都黑了。”
“有个正经差事你还不乐意了。”魏熙着量谢宜安一眼,笑道:“不过你这一黑倒还有了些男子气概,看来我应该和阿耶,让你多晒晒。”
魏熙这话的不怎么中听,谢宜安蹙眉,刚要开口,魏熙却在他之前扭过头看向温绍延:“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奏的是什么曲子,我怎么没听过?”
魏熙这话一出温绍延还没来得及回答,谢宜安却气的在魏熙颊上狠狠扯了一下:“我看你也该好好晒晒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哪里像个娘子。”
魏熙倒是没有就这话顶回去,她掰开谢宜安的手,道:“你的规矩都忘了不曾,我正与人探讨乐理呢,你就来欺负我,当心我去告诉阿翁,看阿翁怎么收拾你。”
谢宜安又气又无奈,这臭丫头倒是学会告状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魏熙完起身坐到了温绍延身边,歪头对谢宜安一笑,活像个得了便宜的孩子,温绍延看着魏熙,唇边不自觉的也挂起了一抹柔和的笑。
魏熙回身看着温绍延:“到底是什么曲子,你快呀。”
温绍延道:“此曲名《林下意》,游戏之作,让公主见笑了。”
魏熙掩唇笑了起来,指着琵琶道:“这般旷达脱俗的曲子,你是怎么想起来用琵琶弹的?”
温绍延含笑看向怀中的琵琶:“曲意如何与乐器无关,正如琴也能奏缠绵之乐,本都是没什么限制的。”
魏熙好奇道:“你一个男子为什么会弹琵琶,不怕人笑你女气吗?”
温绍延闻言看向魏熙,问道:“那公主觉得我女气吗?”
魏熙看着面前人精致的面容和温雅的神色,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虽然孱弱了些,但怎么看都不像女子,魏熙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温绍延轻轻拨弄着琵琶,道:“气质如何,与喜好并没什么相关的,若是因畏惧人言便摒弃自己的喜好,这便是得不偿失了。”
魏熙赞赏道:“不畏人言,你倒是不辜负君子之名。”
她罢,扭头看向谢宜安,道:“表兄他的话你可听见了?同理,气质如何与外貌也没什么相关,所以你那些红的绿的也可以穿戴起来了,别成天扮的比阿翁还老气。”
魏熙这话引得众人都笑起来了,众人看看谢宜安,又看看裴斯,心道,女不女气和气质相不相关倒不敢,可是与外貌倒是息息相关的。
谢宜安挑眉看向魏熙:“你今日是太闲了?看来我得和陛下,就算不去崇文馆了,这学还得接着上,这才多久就胡言乱语起来了。”
魏熙亦挑眉,与谢宜安的表情如出一辙:“我的话有理有据,哪里胡言了。”
魏熙倒也不是真想惹谢宜安生气,她完这句话以谢宜安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变了脸色,有些委屈道:“你出来玩都不叫上我,我自然闲了。”
魏熙这就是在胡搅蛮缠了,谢宜安刚想再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他眉头一蹙,就算此时丽人坊还未营业,魏熙在这里都是极为不妥的,他看向裴斯,示意他出去将来人弄走。
裴斯起身,出去前他看了魏熙一眼,魏熙见了,对他一笑。裴斯竟在这笑里看出些莫名其妙的鼓励之意。
出了门他看着面前那架华贵的马车,勾唇一笑,赶走了方才的错觉,这样一个蠢钝妇人,不用推就主动钻进来了,裴斯一瞬间竟觉得有些无趣。
裴斯上前几步道:“贵客驾临,人不胜荣幸,只是眼下还未到营业的时辰,坊中的舞姬歌姬们都还未准备好,贵客还是过会再来吧,免得怠慢了贵客。”
张氏坐在马车里,听着这话眸中添了一丝厌恶,更多的却还是忐忑,她的手颤了颤,想要掀开帘子,却在快要碰到时,蓦地收回手,她身后的仆妇见状道:“夫人怕什么,看一眼确认一下便是,省的整日提心吊胆的,若不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过是个杂种,夫人还惩治不了他?”
仆妇完,见张氏仍是愣愣坐着,再接再厉道:“再了凭郎君对夫人的爱重,哪里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依我看这八成是有人嫉妒郎君与夫人感情好,胡编乱造的,夫人早早确认了,免得风言风语传出去,坏了郎君的清名。”
张氏闻言,眸里生出一点光亮,她似是下定了决心,猛地将帘子掀开,向外看去,只见一个相貌不俗的少年正站在几步开外,笑看着她,她的心蓦然一沉,这少年与她夫君长得确实有几分相似。
裴斯上前几步,问道:“夫人是来听曲的?丽人坊……”
裴斯话还没完,张氏就断他,问道:“你父亲是谁?”
裴斯神色冷了起来:“夫人是来寻亲的?很抱歉,丽人坊是做生意的,既然夫人不准备捧场,便请回吧,我父亲是谁便不劳夫人挂念了。”
裴斯罢,转身便往回走,颇有些急切的样子,张氏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喝道:“回来!”
张氏这一声不算,惹得路人纷纷向她那看去,张氏浑然不觉,只紧紧盯着裴斯的背影,裴斯面上显出一抹嘲讽之意,脚步不停。
张氏扶着奴仆的手下了车,道:“站住!要不然我把你的店拆了。”
裴斯回身道:“我自幼跟着母亲过活,不知道父亲是何人,夫人还是不要再纠缠了。”
张氏急道:“莫要想着糊弄我,你不,我便令人将你母亲压来回话。”
裴斯神情一下子变得冷厉起来:“夫人,这是长安城,您还是收敛些为好。”
裴斯着转身回去,腰间玉佩划过一道弧线,随着他的步伐轻晃,未走几步,却被张氏的人按住了,张氏几步行到他面前,扯过他腰间的玉佩,哑着嗓子喝问:“这玉佩你是哪里来的?”
裴斯道:“家母所赠。”
张氏似是有些站不稳了,往后趔趄了一下,跟着她的仆妇忙扶住她,劝道:“夫人莫气,一块玉佩证明不了什么,指不定是郎君丢了,让人给捡了去。”
仆妇罢,指着裴斯道:“还不将这胡言乱语的子死,留着他污我们崔家的名声吗!”
仆妇话音一落,押着裴斯的家仆立马将裴斯摁倒,几个家仆一起对裴斯拳脚踢,丽人坊的人见状忙上前阻拦,边拦边道:“快来人救命呀,崔家夫人要杀人了!”
周围行人早就在张氏那一喝后驻足了,见了这番情景虽没人敢上来拉,但也都不再偷偷摸摸的偷看,皆围了起来正大光明的看起热闹来了,这豪门贵胄的秘辛,一般可是看不到的。
正热闹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人群后传来:“都住手!”
紧接着,一对训练有素的壮年男子剥开人群,将正在人的崔家仆从们押了起来。
裴斯趴在地上咳了几声,他怀疑魏熙是故意等他挨了揍再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 有种不想写章节名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