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伤痛
突如其来的变故, 镇住了张氏,而比张氏更好奇来人的却是看热闹的百姓们, 众人不约而同的向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霜色衣裙的妙龄少女在一群贵公子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一袭素色衣裳, 衬得少女如同远山上最洁净清冷的一捧雪, 可当少女那双含着华光的眸子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后, 便再无人这样想了, 冰雪易消,虽美却为孱弱之物,而少女那双眼眸却灿若远天上亘古不寂的星辰。
魏熙走在长安百姓们让出来的窄路上,对天子脚下的百姓的知情识趣很是满意, 到底是见惯了风雨的,这般速度眼色, 倒是给她的护卫省了许多力气。
魏熙看着神情难看的张氏,面上的神情端的越发威严了:“崔夫人这是在做什么,当街杀百姓, 怎么,当我大夏子民皆是你崔家家奴了?”
张氏还未什么, 扶着她的仆妇当先喊冤道:“公主这话可冤枉我家夫人了,这人本就是我崔家之人,夫人是崔家主母, 自是有权惩戒的。”
“崔家的人?”魏熙回身看向已经被扶起来的裴斯道:“你姓什么?”
裴斯咳了咳,如狂风骤雨后在枝头即将零落的花瓣,端的惹人怜, 看得魏熙几乎有些对让他多挨了几下而生出愧疚感来,她上前几步,关怀道:“怎么样,还得出话来吗?”
魏熙罢,对左右吩咐道:“还不快去找大夫。”
却听裴斯哑着嗓子道:“咳咳,草民无事,不劳贵人挂怀了,只是这一顿挨的实再是冤枉……草民自问与夫人从无交集,贵府门庭更是不敢高攀的,莫不是夫人是嫌人不肯招待夫人,才恼了?”
裴斯着,面上显出冤枉委屈之色:“人方才都解释了,眼下还未到营业的时候,夫人若是实在寂寞,人也是可以安排人来陪夫人的,夫人何必……”
围观的百姓听了,面上皆是惊讶了然与激动相互交织的复杂神色,原来是贵夫人深闺寂寞了想要寻个可心人一解孤寂,可不巧人家还没开始营业,这贵夫人寂寞难耐,便恼了,这些豪门贵妇,真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魏熙听着围观众人们自以为低声的议论,有些想笑,忙抿唇压了下去,她极为隐晦的瞪了裴斯一眼,张氏好歹是崔家的主母,他这样坏人家名声有什么意思。
魏熙装作惊讶的样子,回身问道:“崔夫人他的可是真的?”
张氏自然也是听到了那些议论的话,她气的面色青白,抬手指着裴斯,喝道:“休得胡言!”
魏熙安抚道:“崔夫人莫气,到底是因为什么您还是清楚的好,免得损了您和崔家的名声,若是让那些御史知道了就不好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张氏看着裴斯,却怎么也不出口。
魏熙低低一笑,带着几分不悦:“这么,他的皆是属实了?崔夫人你这就做的不对了。”
魏熙着,甩了甩袖子,好似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那这种事就由不得我一个未出阁的娘子来管了,还是将崔大人寻来吧。”
魏熙着,转身欲走,却听张氏急道:“不许去唤他!”
魏熙面上不悦更浓:“不去唤他,难道你想直接让阿耶来决断?”
魏熙这话一出,似是骇住了张氏身后的仆妇,她忙出声道:“公主切莫生气,这子是我家郎君的外室所出,今日我家娘子本是要来关怀一番的,却不曾想这子不敬长辈,因此才有方才那一出的,公主您也看见了,这子大庭广众之下还敢污蔑母亲的名声,可见其用心之恶,这种人还是杀了好。”
魏熙听了这话,噗嗤一笑:“我常闻崔家家风景然是长安之最,没想到今日倒是大开眼界了,原来所谓的景然便是尊卑不分,嫡母不慈。”
张氏听了这话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激动的都变了音:“胡!我崔家的儿子只有阿呈一人!他不过是个野种!”
方才只是在一旁看热闹的谢宜安听了这话眉头一蹙道:“崔夫人便是恼羞成怒话也还是要记挂着分寸的,你眼前的可是大夏的嫡公主,哪里是能任你欺凌的。”
魏熙听了谢宜安这话白了他一眼,欺凌,不过就是话不中听了些,怎么就成欺凌了,显得她多没用似的,竟让这么一个蠢妇欺负了,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谢宜安无视魏熙的白眼,拉起魏熙的手转身就要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公主还是先避开吧,免得崔夫人急了,波及公主。”
魏熙拉住谢宜安,面上是舍我其谁的责任感:“表兄莫急,眼下这般境况我若是走了,这人岂不是要被崔夫人死了,他虽是崔家子弟,可更是我大夏子民,我岂能放任不管,还是命人去请崔大人来,等崔大人来了我再走。”
魏熙这话一出,引得围观众人啧啧称赞,到底是公主,这气度心地皆不是寻常人能比的,众人再看张氏,对她更是不齿,这也是锦衣玉食养着的,平日里架子端的比谁都高,谁成想竟是这么一副狠毒心肠,连自家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张氏此时再没了心力去管他人怎么想,夫君的背叛如一座山,压得她头脑发闷,二十余载的琴瑟和鸣,风雨同舟,在这个少年出现之时便成了泡影,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没了,她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恍惚间觉得自己都要站不住了,可奇怪的是她却还站着,站的笔直,前所未有的直,她不能倒,他还没来,所有的事都要他当面清楚,她才信。
魏熙看着张氏眼中的悲凉,有些不忍,有些愧疚,其实,比起裴娘子,她才是最无辜的吧,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
魏熙的手脚不受控制般上前几步扶住张氏,她道:“眼下崔大人还没来,夫人就先去马车里歇着吧。”
张氏看着魏熙眼中的怜悯,心中徒然升起一阵邪火,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蓦地一甩胳膊:“不劳公主挂心了。”
魏熙没有防备,被张氏甩的要往地上倒去,却在半途中被人接住了,那人好似也没什么力气,抱着魏熙往后略一趔趄,却仍挺住了,虚惊一场,魏熙倒是没怎么害怕,谢宜安几步上前,从温绍延怀里接过魏熙,上下仔细看过,问道:“可有伤了哪里?”
魏熙道:“没有。”
她罢,回身看向温绍延:“你没事吧。”
温绍延不知怎地,脸有些红,魏熙一问他忙摇头:“无……无事。”
全无往日的从容风范。
魏熙看着他,方才那被张氏一推而产生的一丝莫名其妙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她看向温绍延被印上脚印的鞋子,抬眸看向他:“脚也无事?”
温绍延愣愣的随着魏熙的目光往脚上看去,看清了脚上鞋印后竟往后退了一步:“无事。”
魏熙回头看向谢宜安:“表兄你可看清了,我方才踩的是确实是他的脚,而不是脑子吧?”
谢宜安看着温绍延,眼中神色颇有深意,他收回目光,屈指往魏熙额上一敲:“胡些什么呢。”
他这一下力气可比往常大了些,魏熙揉了揉额头,有些恼:“你使这么大力做什么,我侥幸没摔傻,都得被你敲傻了!”
谢宜安嗤笑:“没摔之前你就傻了,好端端的去献什么殷勤。”
魏熙闻言一愣,看向张氏,她确实不该去向张氏嘘寒问暖的,这件事少不了她的推动,如今事发竟上赶着去当好人,真是可笑,魏熙觉得她真是愧对了她阿翁阿耶和各位先生十多年的辛勤教诲。
谢宜安也随着魏熙看向张氏,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上前去给张氏难堪。
魏熙走到裴斯面前问道:“如何?”
裴斯又咳了几声:“不如何。”
魏熙左右前后的仔细看了一番,唇边带了一点笑意,凑经裴斯低声道:“咳得这么厉害,该不会是被成肺痨了吧。”
魏熙此话一出,正要咳嗽的裴斯立刻将咳嗽憋回去了。
魏熙轻声笑道:“差不多就行了,再演就假了。”
裴斯微微一笑,衬着苍白的脸色,还真有些病入膏肓的样子:“我不演的过些,公主只顾着与人调情了,哪里想得起我来。”
调情?魏熙白他一眼,低声道:“又胡言乱语,你还是省着些精力,等着与你阿耶卖惨吧。”
魏熙正与裴斯着话,侍卫就将大夫带来了,魏熙道:“他方才被的严重,你仔细看看,别落下病根。”
大夫闻言望闻问切了一番,道:“有些皮肉伤,所幸骨头没伤到,只是脏腑有些不好。”
魏熙一挑眉,不是装的?她道:“伤的严重吗?”
大夫道:“还是仔细将养着为好。”
这种云里雾里的话方式魏熙颇为不喜,在她看来只有没本事的人才拐弯抹角,不敢把话死,她蹙了蹙眉,想要让这个大夫回去,准备让人唤苏井泉来。
却听谢宜安道:“既然如此烦请您去给他开了方子煎碗药来吧,这伤耽搁不得。”
魏熙闻言,看了裴斯一眼,觉得他一时半刻的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也就作罢了,眼下他的身份还没定下来,就这么巴巴唤了宫里的太医出来,也不合适。
作者有话要: 原来真正的病美人是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