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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玄将窗户落下去,窗外暴雨倾盆,钟荣站在雨里,玄衣黑伞,他问姜玄:“我和珵珵在一起的时候,我总骗他没有别人,他抓不到把柄,渐渐也不再提。现在他向我坦白,我心里想了很久怎么对付你,可我最后还是决定来见你一面再考虑这件事。因为我有个问题始终搞不懂,想叫你给我个答案。姜组长,既然了和不都会搞得两个人分手,换成是你,你不?”他冲着姜玄微微笑了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轻轻扔进车里,那东西砸在座椅上,发出闷响。钟荣:“这火机我本来想收着带回去看看再还你,看你今天的是实话,就还你吧。”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姜玄眼睁睁见他走进区门口,一待他身影隐去,便猛扯开安全带,扑到副驾驶上开储物格,他掏出自己的那个本子抖了抖,眼见着里面掉下来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照片。

    那照片并不很清晰,是个监控摄像的截图,那上面他正和冯珵美并肩走出猫舍,他拧开水递给冯珵美,他们笑的开心而畅快。

    五十八(下2)

    这一晚雨下的很大,风雨飘摇,在窗户上呜呜作响。天空像翻了的砚台,张着嘴作势咬下来。这城市无数拥塞的长龙中不住传来气急败坏的鸣笛,尖锐的呼啸穿过雨滴,电台不住传来时讯哪条路已经形成拥堵,呼吁司机们绕道行驶,然而即便如此,这个城市依旧皱皱巴巴,千百盏车灯忽明忽暗,行人匆匆在暴雨夜里穿行而过,万家灯火挨个闪烁起来,像一张密密的网,逐渐向着这座城收拢。

    姜玄站在阳台上,靠着栏杆一面抽烟一面看这满城的景色。夜里很静,他望着眼前的一片霓虹,心里连点波澜都没有。他想着钟荣对他的话。那是一番警告,大概在感情里所有人都是睚眦必报的,钟荣来找他,不是好心要问他什么狗屁问题,只不过是明晃晃告诉他,他要捉弄他、要报复他,这通知如此提前是为了叫他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姜玄心中很摸不透他究竟要做些什么,但他隐约有种感觉,知道这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奈何回来的路途并不远,姜玄只好紧急联系了傅子坤,把车子放在他那边存几周,至少先避开陈林的眼睛——他是怕陈林知道的。可为什么不叫他知道,姜玄不清楚,只心中有些概念,叫他一定要瞒着。或者是由于这世界上大多数夫妻都是如此,没有抓住真凭实据,便总有机会揭过此事,当这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不叫另一半知道。出轨对任何人来都是心酸难耐的,因为两人分明有许多机会可以和平收场,却偏要选择最不堪的方式告诉对方,在那段时间里他们其实走不下去。他心中仍将陈林视为珍重的人,可偏偏做出侮辱这件事的也是他。姜玄难以对陈林出这样的话,他既无法想象陈林黯淡的神情,也不堪忍受他对自己的失望透顶。

    他吸了一口烟,感觉到自己的手微微发着抖。正想着,身后的门“哗啦”一声拉开,姜玄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转过身去,看到陈林正捧着个晾衣架过来,把夹在上面的几双袜子挂到晾衣架上。姜玄向旁边侧了侧身,陈林走到他身边去。他们并肩站着,陈林用胳膊顶了顶姜玄,姜玄于是伸出手去,把烟盒递给他。陈林从里面捻了一根出来夹在手上,凑过去他身边。他们胳膊贴着胳膊,姜玄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传来一整冷意,也许是陈林身上的凉意粘在了他身上。陈林歪着头看了姜玄一眼,接着把烟头咬在唇边,他的嘴唇并不包裹住滤嘴,只用牙齿轻咬住海绵,偏着头看姜玄。他问他:“想什么呢你?”

    姜玄于是也侧过头去看他。他看到陈林的下唇轻轻动了动,那根烟颤了两下,探到他面前来。那双嘴唇这才终于落下来轻轻覆住烟管,那上唇上面有些水光,下唇却干燥着,烟头下面压着一截皱起的皮,像是在枯萎的花瓣上留下一个浅坑。姜玄的目光移上去,看到陈林的鼻翼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有点冷,但并不强烈,他的两颊总不是很有血色,颧骨边上有两个细的晒斑,离得不近是看不到的,就在眼角边上,那位置活像两颗极浅的泪痣,搭在他的下睫尾部。双眸剪水,充盈春秋。姜玄从口袋里掏出火机来,凑上去给他点烟,陈林的下颌微微向前探了探,在摇曳的火光中,那点烟头被湛蓝的火芯吞噬了,陈林眯起眼睛吸了一口。姜玄:“想明天出差的事儿。这次又是长差,麻烦。”陈林“唔”了一声,当作听到的回应。

    他的神情很淡,淡的像是没什么情绪,姜玄知道他就是这样,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对什么都毫不在乎,像是别人对他好是理所当然,又像是别人对不起他不过是场无关紧要的笑话。他看起来像一阵风,没人能抓住他。以前姜玄痛恨他这一点,却又为此深深着迷。别人或许认为陈林不在乎他,毕竟他从来不要求他做什么,甚至很多事情也不拿主意,两个人在一起永远只是腻歪着,你亲了我我又亲了你,可只有他清楚地知道这背后是陈林变相的束缚。他不要求他陪他,但他绝不能离开这屋子、离开他身边。两个人有时候在家一句话都不,陈林却毫无障碍,只自顾自地看书写字。但倘若姜玄接了电话要出门,陈林便从不知哪个角落跑出来,跟着他又是换衣服又是穿鞋子,他的眼睛盯着姜玄的后背,几乎将他的心脏刺穿一个洞出来。那眼神像刀子似的,仿佛每一秒都在试图阻止他的离开。早前姜玄同他还没有同居的时候,每次要回自己家了,陈林总一反常态,半点没有床上热情浪荡的样子,他不仅不吻他、不抱他,甚至于连送都不送他,只一屁股坐回沙发上,按着遥控器不住换台,电视的声音很大,震得姜玄耳朵发晕,他只好站在门口提着外套,心翼翼地问他:“那我明天再过来?”陈林从不正面回答,大多数时候他会冷着脸:“把门带上,冷。”那表情和平时殊无二致,可姜玄就是知道他生气了。这当然让姜玄毫无办法,有时候他尚且有耐心和时间,便返回去哄他,上两句好话,这页便揭过去。从前他并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只觉得每当他站在门口低头穿鞋,陈林似乎在偷偷抬起头来看他。这种感觉常常出现,终于有一次被姜玄不心捉到,那时两个人突然对视,陈林的眼神尚且来不及躲藏,姜玄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的舍不得自己。那眼神里有种炽热的光芒,像是要焚烧掉时间、破坏掉事件,让他们能够永远驻守在那个狭窄的出租屋里,颠鸾倒凤、紧紧相拥。那一刻姜玄的心都揪了起来,他站起身,一手扶着鞋柜、另一只手带上门。他的眼睛紧盯着陈林,看到他面色上逐渐浮现出一抹粉红,他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喜悦,就这样他们望着对方,然后陈林从沙发上跳起来扑到他身上,两个人在客厅亲吻做爱,连衣服都来不及扒光,互相捂着对方的嘴巴,生怕邻居们听到剧烈的喘息和不间断的偷笑。他们真正住在一起之后,除非公司同事之间的必要应酬,姜玄几乎不出门,以前每到周末,傅子坤会找他出去,幸好陈林也认得他们,于是姜玄会拉上他一起。但那些人对陈林并不熟悉,除了曾经在PUB里看过他贴着姜玄耳鬓厮磨的样子之外,几乎没见过现实中的人,陈林和他们去了两次远足,虽然没有明,但似乎不大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于是姜玄便尽量挑陈林周末补课的时间出去玩。这一点从前让朋友们趣过几次,可他不为所动,将两边平衡的很好,连傅子坤都震惊不已、直言他是彻底“陷进去了”。

    这阵风时刻缠绕在姜玄的四周。有时候他为此感到骄傲,他喜欢陈林看他的眼神,并常常为此洋洋自得,那眼神里充满着依恋,几乎将他溺死。就在这样的日复一日之中,姜玄的每一个肌肉都养成了后天的条件反射,只要陈林出现在他身边,他便毫不犹豫的观察他、揣测他,他总要想着他究竟是要这个、还是要那个,究竟是快乐、还是忧愁,他熟悉陈林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一如他熟悉陈林身体的每一寸。这感觉十分微妙,像是由于他们彼此深深相爱而紧紧束缚,有时候他在怀疑,究竟是陈林离不开他,还是他已经离不开陈林,究竟是他的身体塑造了风的形状还是风的缠绕让他不断生长。若是没有彼此,他们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是个无解的难题。

    这样长年累月的互相迁就当让耗心耗神,可笑姜玄曾以为他是永远不会累的,可实际上他的确是累了,日复一日付出心力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道难关,对于他和陈林而言也并不容易。他的确觉得自己对不起陈林,除了背着他偷吃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是他先感到疲倦。他对他仍旧心有芥蒂、仍旧存有难以释怀的过往,按男人该大度些,可他偏偏并不能做到,正是这点介怀梗在他们之间,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越滚越远,等到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陈林太远了。从前的他们,即使没有招呼,但站在一起的时候总要彼此靠近,有时候上身仍如公事般彬彬有礼,下身已不住摩擦,大腿和大腿贴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眼中都涌上心照不宣的腥膻。可现在他们即使靠在一处抽烟,却除了胳膊微微贴合之外,两个人各自看着各自的风景,像两只在雨里取暖的鹦鹉,抖了抖湿漉漉的毛,才勉强靠在一起。

    陈林一面抽着烟,一面指了指楼下的那些灯火,道:“明天有雨,你车去车站吧。”姜玄摇摇头,又:“没事儿,明天老傅过来开车送我,他正好要借车用,叫他开回去停车库里。”陈林点点头,当作知道了。他的情绪不高,话也不多,姜玄伸出手去将他搂进怀里,但陈林挡了一下,将他推开了。姜玄愣住。陈林转过身来,他靠着栏杆,手指掸了两下,那点焦灰便顺着风飘散下去,在玻璃上,随机又滑进地上的石头缝里。姜玄蹲下身去,捡了个烟灰缸放在地上,把自己手上那根掐灭了,又抽了张纸巾出来在地上擦了擦,一面收拾一面:“干吗啊?你平时不最宝贝这儿了?”他完话,仰着头去看陈林。陈林最受不了他这样子,每次生气要他哄的时候,都喜欢看他蹲在他面前。有时候姜玄也想过陈林是不是早就想养条狗,只是因为先养了他,就断了养狗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