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亲手做碑
见燕长雍和徐飞鸢扭头看他,齐逸咧嘴露出一抹苦笑:“凡事有因必有果,也是我的错,才导致阿六心有怨念,一直放不下的。来,也确实是我毁了他,送他一程吧。”他轻耸了耸肩膀,故意用调笑的语气道:“要不然他怨念不消,化作厉鬼来缠着我怎么办?”
“我这人还是很胆的。”齐逸率先抬脚走出了门槛。
燕云一头雾水的抓抓脑袋。刚才燕长雍不是阿六是污蔑齐逸杀害牢中百人才自戕谢罪的吗?可他听齐逸的话,怎么好似又是他对不起阿六?
这两人身份天差地别的,究竟有什么化解不开的恩怨,至于阿六直接一死了之了?好奇心爆棚的燕云有心想要问个明白,可看着燕长雍,徐飞鸢还有齐逸冷沉的脸,他便没敢问出口。
心情沉重的,燕云带着三人直接来到了埋葬阿六的地方。
阿五和阿七正在立牌,牌上写的是阿六的本来名姓:“朱六。”
竟然是姓朱?齐逸看着那用血写出来的“朱”字,惊得张大了嘴巴。他指微颤着指向那立着的牌子,扭头,结结巴巴的问燕长雍:“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姓朱的人不是皇亲国戚便是皇家的家生奴仆,怎么可能会有外人会姓朱?
莫齐逸受惊,已经熟知昭明王朝姓氏大全的徐飞鸢也惊得瞠目。怪不得燕长雍对阿六这般看重,原来竟是因为他的姓氏么?
燕长雍轻闭了下眼睛。
微风轻拂,吹动一旁的柳枝摇摆。已经光秃秃的柳枝划过墓碑上的字迹,沾染一抹淡红色,往高处扬去。
燕长雍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沙沙的风声响起:“凌王爷在外的私生子。生母是青楼女子,曾经是百花楼的头牌,后来凌王爷征战,战死沙场,他母亲一条白绫了结性命,随凌王爷而去了。那时,年幼的他也被他母亲灌了药,可谁曾想,他命大,正好遇到了我三叔,将他救了。”
“后来他便一直跟随在我身边。”燕长雍的声音沾染了几许沧桑。
本是皇家高贵人,谁想风尘中度一生?阿六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被凌王府的众人接受,是而,即便他得凌王爷喜欢,当凌王爷和他母亲双双死亡之后,他也只能随之“死亡”。
燕长雍睁眼,眸光灼灼的看向了齐逸:“这样,你总能明白他为何对你会有那么大的恨意了吧?他本该是和你一样的矜贵,可就因为他的母亲,他只能苟延残喘着,在暗地里生活。即便这样,他也从不曾自暴自弃过。但他心里岂能一点儿不甘都没有呢?”
幽幽的收回目光,燕长雍单在石碑上轻抚了下:“白了,你们骨子里其实还流着半儿相似的血。你可以高高在上,策马狂奔,弯腰射弓,嬉笑玩乐,拿人命开玩笑,他又怎愿当了你的活靶子?可造化弄人,他偏偏就是被你伤了,他焉能不怨?不恨?”
燕长雍轻轻喟叹一声,转头又重新看向齐逸:“你也别觉得我是在为他开脱,齐逸,诚如你所,凡事有因才有果,他这次固然冤枉你受了大辱,可他所受的委屈并不比你少。”
头顶的风突然变大,风声呼呼间,齐逸只觉得远处的枯叶像是复活了一样,幻成了漫天飞舞的蝶。
蝶舞之中,阿六那张颓然灰白的脸清晰的浮现。
有些熟悉的眉眼,有些熟悉的轮廓原来他们之间还真有几分相似!唇瓣翕动两下,齐逸呐呐的张嘴:“我不知道这些,我感觉我现在像是在听故事一样。”阿六,这个燕长雍身边的暗卫,竟然是凌王爷的孩子?
他竟然是皇家子弟?
“那他就没想过要认祖归宗吗?”那可是皇家的身份,即便是顶着凌王私生子的名号,也要比他当燕长雍的暗卫好吧?齐逸有些不解。
燕长雍单背负身后,眸光沉沉的落在眼前的坟堆上,声音幽幽道:“我曾问过他,他的答案是不想。”凌王虽疼他,却早已经为国殒命,他即便是认祖归宗又能如何?不过是被凌王府的众人诋毁踩践而已。
谁愿意过那种毫无尊严的生活呢?燕长雍心底无限喟叹。
阿七挺着脊背跪在了燕长雍的身侧:“阿六是不想回去凌王府,从燕家三叔把他救了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把燕家所有人当成了恩人。世子是燕家的未来,他自是要竭尽一切保世子周全的。”
“只是阿七不明白,阿六到底是犯了何罪,至于落得这种下场?”燕云并没有和他提起前因后果,阿七听着燕长雍和齐逸的对话,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可他却又觉得依着阿六的性子,他不应该会是那种心狠之人。
燕长雍被他灼烈的目光看得心中难受。喉结上下滚动两番,他道:“想知道原委,让燕云告诉你。现在先去把暗卫营的兄弟都集中过来,本世子有话要。”
在阿六的墓碑前,他想要什么?燕云怀着满腹的疑虑和阿七并肩离开。
头顶的天依旧阴沉沉的,徐飞鸢看着站在墓碑前的燕长雍和齐逸,在心底轻叹一声,抬脚和他们并肩立在了阿六的墓碑跟前。
“既然他不想认祖归宗,那是不是要把他的名姓改了?让有心人看到这两个字,怕是会掀起另一番风波。”凌王府的人之前不是不知道阿六的存在,他如今这样被葬在这里,岂非是自找不安宁?
燕长雍抬头眺望天际。
远处的屋檐若隐若现的,在阴沉沉的天幕下显得异常冷清。
凌王府就坐落在那些房子的中间,廊檐飞角,气势非凡,但那气势,却自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
燕长雍合上眼帘,轻点了下头:“那便换了吧。”他转身,亲自弯腰,把墓碑上书写的“朱”字缓缓擦掉。
红色从石碑上缓缓褪去,沾染到指。燕长雍上的动作却越发加快。
徐飞鸢连忙拿了一块帕出来:“用这个擦。”燕长雍用指擦,不得把指尖上的皮肤都擦破了?若真是擦破了,她可是会心疼的。
淡雅的绣着兰花的帕子摇曳在风中,燕长雍擦字的动作缓缓停下。沉默着看徐飞鸢一眼,他伸接过帕子重新擦拭。
一直把墓碑上的字迹擦净,燕长雍才深呼吸一口气,静静站直了身子。
齐逸已经端了朱砂调成的红色粘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