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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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料峭又起,朦胧的月洒下若有似无的伤情。

    皇上指尖轻划过沾着凉意的信纸。那上面龙凤飞舞的大字在瞳孔里扩散,他的心底却似是有万千雪花轻飘。

    “你,这信真是朱明始伪造的吗?”皇上用两根指夹起那张薄薄的纸张,在徐飞鸢眼前轻摇晃了下,“明秀今早上来宫里,信誓旦旦的齐逸是被朱明始冤枉的,还齐逸在牢中遭了不少罪,让朕看在她的薄面上,加派人守卫牢房。”

    他的声音缥缈,隐隐带着一股苍老的凉意。仿佛沾染了夜的寒,让人听着都倍觉伤感寂寥。

    徐飞鸢在心中轻叹一声,眸光缓缓落在了那张信纸上:“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太子陷害齐逸的可能性很大。”

    “你也觉得他是在掩盖某些事情吗?”皇上的眸光陡然冷冽起来。他的脸色依旧惨白,可那种久居上位的气势自然而然的泄露出来,便是威严。

    徐飞鸢只觉得心肝一颤。她总算明白燕长雍先前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是怎么来的了,天天伺候这样一尊喜怒无常的大佛,他可不就近墨者黑的沾染些严肃?

    轻轻敛下眉目,徐飞鸢声音清朗道:“根据目前的种种迹象看来,太子确实是那案件的最大幕后嫌疑。”她没敢把话的太绝对。

    这可是昭明主宰,是昭明帝!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直直白白的太子就是凶啊,那不相当于指着皇上的鼻尖他当父亲当的不称职么?

    纵使昭明帝英明睿智,此刻心理脆弱的他怕是也不愿听那些“逆耳忠言”吧!

    但即便徐飞鸢的委婉了些,皇上的心还是狠狠一颤。

    拿着信纸的剧烈颤抖一下,他后背猛地倾倒,重重靠在了冰凉的床头上:“朕这辈子一直引以为傲的不是江山多娇,而是她们兄弟姐妹和睦相处,亲密无间。这是历朝历代的皇家都不曾有过的现象,朕还一直骄傲,觉得朕是天底下最称职的父亲,朕还沾沾自喜,朕为天下人做了一个优秀的表率。”

    他中拿着的信纸颓然滑落,悠悠的飘落地上,飘到了徐飞鸢的绣花鞋前。

    皇上轻闭上眼睛,幽幽怅叹:“可笑,朕竟是不知道两人只不过是表面姐弟!他们可都是皇后所出,朕还盼着朕百年之后,明秀能扶持明始,治理好这大好河山的。不想,朕还没怎么着,这两姐弟倒是先斗上了,而且还斗的这般凶险厉害。”

    他们竟然都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皇上只想想两人的所做所为,便觉寒心。

    “你是这些案子的见证人,朕想听听你的法,你对这两人究竟是什么评价?”身在局中,难免当局者迷。他总觉得朱明秀和朱明始都足够优秀,却没想过,因为一个齐逸,两人都能一反常态的变成他所陌生的样子!

    皇上抬在太阳穴上重重按了一下,肃声道:“你只管实话实便是,朕要听真话,不管你所言有何不妥,朕都恕你无罪。”

    “那民女便直言不讳了。“徐飞鸢弯腰把地上的信纸捡起,拿在中抖索两下,浅声道:“长公主和太子在外的名声都不错,太子温润亲民,长公主英气明理,但我只想,那是他们从来没接触过两位的缘故。”

    “我第一次见太子的时候,我也觉得他是个翩翩如玉的佳公子,我感觉他就像是一缕温暖的阳光,轻易的便能暖人心扉。可后来随着我接触到那些绑架案子,我不那么认为了。有些人在人前是君子,但在人后他不见得有半点仁慈。”

    徐飞鸢低眸看向信纸上的字迹:“我从未想过他会有那样深的心计。或许,从齐逸长大成少年,从齐逸胡闹在街上因女人而和人争执的时候,太子的心中便种下了阴谋的种子。他做着坏事儿,还想要在人前装出一副好人样儿来,他便把一切的罪名都推到了齐逸的头上。”

    “他表面上和齐逸是好舅甥,甚至,在所有人看来,他对齐逸比长公主对齐逸还好。”徐飞鸢抬头看向了皇上,继续道:“可实际上,他是别有目的。他骨子里其实羡慕齐逸那样的洒脱不羁,纵情恣意。甚至,齐逸的无法无天,狂妄骄纵就是太子有意纵容出来的结果。”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

    这样的话太过震撼,皇上又还没有痊愈,她总要关心着他的心绪变化。

    皇上怔怔的坐在那儿,双眸深邃的望着前方,他似是在看着徐飞鸢,却又似是在透过她看向窗外。他脸上的表情平静的过分,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又似是火山爆发前的诡异平静。

    徐飞鸢有些不敢再下去。

    皇上的眸光微微聚焦:“你继续。”他的声音暗哑,低沉,像是饱经风霜后的沧桑,又像是经历大灾大难后的颓然无奈。

    “好。”徐飞鸢轻抿了下唇瓣,直直的望着皇上,她浅声道:“我不知道皇上听过捧杀这个词没有?我觉得齐逸就是被太子故意捧杀的,他就等着这一日,齐逸能替他兜了这所有罪名。”

    皇上的身子猛然抖索了下。仿佛有一把大锤从他脑袋顶上猛烈敲击下来,他只觉得他身体内的精气神都在顷刻间消散而去,他的四肢百骸被寒意侵占。一寸,一寸,那寒意沿着他的筋脉,渗透他的血液,他只觉得浑身发凉。

    他之前引以为傲的太子,在徐飞鸢眼里竟是这般不堪吗?她所言,比之长公主所言来,严重了千万倍!

    皇上抬把搭在膝盖上的锦被往上拉了拉。话语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他艰难的道:“继续。”

    他倒是挺有勇气的,不过这也明他是个明君!一个能听得进去所有忠言逆耳的明君。

    徐飞鸢心中安慰至极,她话的语速也快了不少:“总之,在我看来,太子这人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主儿。至于长公主,我和她没有太多的深入接触。但我和齐逸接触颇多。”

    “齐逸这人豪迈爽直,心直口快。许是被捧着宠着的缘故,他有些骄纵霸道,但他本性很善良。他会因为伤到人而愧疚想要对之进行补偿,他也会因为心疼动物疼痛难忍而在捕猎的时候用麻药。他的善良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望着皇上的眸光深了一些:“能够养育出这样的人,我想长公主应该也不会狠到那儿吧?最起码,他们的三观都挺正,他们的血液里还流淌着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