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气煞(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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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冬,北风呼号, 天气阴沉, 一时下起散雪,先是细细碎碎,愈下愈猛, 和着风, 成团在空中飞舞, 不过半日, 整个京城都被裹成了苍苍茫茫、朦朦胧胧一片白。

    这样的寒冬,自然是要猫起来。

    朱嗣炯已和万碧窝在房中近十天。

    做什么?

    自然是造人儿!

    他的差事又被皇上免了,长天白日无事,正好做运动!

    他看着上面的万碧,眼神渐渐迷离。

    许是屋里烧得炭火太旺,万碧出了身薄汗,那墨一般的长发贴在曲线玲珑的娇躯上,映衬着她莹白如玉的肌肤, 黑的越黑, 白的越白,更显出几分冶艳。

    “阿碧, 累不累?不然你躺下。”朱嗣炯气喘吁吁。

    万碧的确有些累,“还好,像骑马。”

    朱嗣炯愕然,呼地翻身把她压住,“又来取笑爷!”

    狂风骤雨中, 溅着泪的花更让人沉迷不可自拔。

    “阿碧,快些给我生个孩子吧。”

    万碧只笑不话。

    “我每日这么勤奋耕种,怎么不见种子发芽呢?”朱嗣炯很是郁闷,“你没喝避子汤吧?”

    “没,自从上次你发脾气,王妃那边再没管过我。”

    “明日叫李重生来,他不是号称神医吗,好好给你调理调理!”

    翌日,李重生果然给万碧看出点毛病。

    她有严重的宫寒!

    “你难道在冰水里泡过吗?简直就像揣了个冰疙瘩!”李重生瞪着眼。

    “大冬天冷水洗衣,她做了四年。”朱嗣炯疼得心直哆嗦。

    李重生还想再嚷嚷,得到万碧一记眼神警告,不话了,开张方子,嘱咐万不可贪凉。

    临走时,他悄悄对万碧,“你当初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呢!”

    万碧笑道,“早就做好了,赶明儿给你送去。”

    她送李重生出去的时候,不巧碰到大姑奶奶朱素瑛。

    襄阳伯作为平王余孽,满门抄斩。

    朱素瑛因是宁王女儿,逃过此劫,但郡主的封号被皇上夺了。

    她恨,恨万碧,恨万碧比花还娇艳的脸。

    若不是万碧勾引马风,马风也不会与朱嗣炯交恶,有朱嗣炯求情,也许皇上会看在他是宁王女婿的份上,饶他一命。

    人有时要找个怨恨的对象,才能活下去。

    万碧觉察到她眼光不善,绕道而行,可走出好远,还能感到背后如刀子一般的眼神。

    真麻烦!万碧沉下脸,暗暗琢磨开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罗筱婳进门的日子。

    这一天,万碧没有出院门。

    朱嗣炯穿着喜服,脸上无悲无喜,例行公事般地去迎亲。

    罗筱婳根本坐不住,她一身大红喜服,不住在屋里走来走去,“来了吗,他来了吗?”

    她的丫鬟娉婷屋里屋外来回跑,“来了来了,是郡王爷亲自迎亲!”

    罗筱婳欢呼一声,原地跳了几跳,眉飞色舞和她姐姐,“看吧,我就他会来!”

    大罗氏应景似地笑笑,他又不是天子,迎亲当然要亲自来!

    “大哥他们不会为难郡王吧?不会不让他进门吧?”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只管坐下等!”大罗氏一把扯她坐下,“你比新郎还急!”

    “就是急,我盼这一天盼好久了!”

    一年没见过他了,那天见面后,他再没来过,自己数次去宁王府,都没见到他人。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漫长的像是过了一生,门外终于响起了他的声音,罗筱婳几乎落下泪来。

    之后的事情她恍恍惚惚,等回过神来,已置身宁王府。

    新房很安静,还散发着油漆味和木头的味道,是新的家具。

    这是她和他的家!罗筱婳开心得要飞起来。

    头顶着盖头,让她很憋气,她一伸手将盖头扯了下来。

    “不行,盖头要姑爷揭!”何嬷嬷急道。

    “等他来了我再盖上!”罗筱婳左右看看,纳闷道,“怎么这么冷清,人呢?”

    “您是郡王妃,谁敢来闹洞房?等明儿早上认亲的时候,就都能见到了。”

    罗筱婳哦了一声,心下有些失望,忽又问,“那个万碧呢?”

    何嬷嬷哭笑不得,“姐,哪有妾跑到洞房给主母添堵的?她不出现是正理,等明天,让她来你这里立规矩!”

    “可我答应过朱嗣炯不难为她!”

    “姐!”何嬷嬷叹道,“这怎么是难为?天底下哪个妾室不到正室跟前伺候?姑爷本就宠爱她,你更要拿出正室的气魄,压她一头,让她知道好歹,分清尊卑,明白自己的身份!”

    “听嬷嬷的,明天先给她个下马威,杀杀她的威风……”何嬷嬷附耳指点一番。

    罗筱婳还是犹豫,“那朱嗣炯会不会生气?”

    “虽夫为妻纲,但一味忍让听从,久而久之,他就不把你当回事了!”何嬷嬷看着自家姐这般心翼翼,十分心疼,“你已是郡王妃,他还敢休你不成?他若敢欺负你,咱们罗家去御前架也要给你争口气!”

    罗筱婳点点头,“那就按嬷嬷的做,明天我非让她吃个哑巴亏不可!”

    她抻着脖子往外看,“朱嗣炯怎么还不来?”

    门外,娉婷看着脸色阴沉的朱嗣炯瑟瑟发抖。

    朱嗣炯没进门,转身走了。

    万碧磕着瓜子,正和雅聊天,见朱嗣炯进来,差点把手里的瓜子撒一地。

    “怎么跟活见鬼似的?”朱嗣炯把喜服一脱,扔了出去,只着中衣躺在床上,“还不来伺候爷!”

    雅忙避了出去。

    万碧摇头笑道,“这不合规矩,你该去郡王妃那里。”

    “爷本来也没想和她同床共枕,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和她话就走,结果却听到她要整治你!”朱嗣炯气哼哼。

    “看来我还是有运道的!”万碧将他拉起,“可你也不能在这里睡。”

    “为什么?”

    “我现在是一步也错不得,正须循规蹈矩的时候,你新婚当夜跑到妾房里睡,这不是给人家送上绝好的理由发作我吗?”

    “这本来就是我的院子。”朱嗣炯声嘟囔,“我回自己院子睡还有错?”

    朱嗣炯没让万碧挪屋子,在王府找了另外一个院子给罗筱婳住。

    万碧连哄带求,连推带拉,把他轰了出去。

    房门“咣当”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朱嗣炯有些瞠目结舌,风一吹,个寒战,“阿碧,冷!”

    门开了,抛出来几件衣服,又“啪”地闭上,差点砸到朱嗣炯的鼻子。

    朱嗣炯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跑到书房睡去了。

    罗筱婳枯坐一夜,何嬷嬷边劝慰,边骂朱嗣炯。

    娉婷觑着何嬷嬷的脸,一句话不敢。

    好在第二天认亲的时候,朱嗣炯来了。

    何嬷嬷的脸色很难看,但罗筱婳看到他那一刻,脸上已是云开雾散。

    “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我,我会等你的。”罗筱婳认真。

    朱嗣炯叹气,不知为何,一看到罗筱婳,他就想叹气,“罗氏,走吧。”

    昨夜发生的事自然没能瞒住王府众人,因此看罗筱婳的目光就带了别样意味。

    罗筱婳昂着头,佯装不知。

    王妃对她很是喜爱,不仅给了丰厚的见面礼,还信誓旦旦,“我看你就像看自己的女儿,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狐媚子敢冲撞你,母亲给你做主!”

    朱嗣炯冷着脸,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耐着性子陪王妃等人用过早膳,朱嗣炯匆匆告退。

    万碧已到罗筱婳的院子门口等着伺候主母了。

    朱嗣炯根本没让她敬茶,拉着她便走。

    看着他们的背影,罗筱婳忍了许久的脾气一下子爆发了,把屋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烂。

    “呦,这是怎么了?”石莹一脸诧异地进来。

    “石姐姐!”罗筱婳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太欺负人!”

    旁边的何嬷嬷老泪纵横,“我家的姐就没受过这般侮辱,不行,我们回娘家去!”

    石莹忙拦住,笑道,“嬷嬷别生气,哪有成亲第二天就回娘家的,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

    “三弟是有点孤拐脾气,可也是心疼弟妹的,你就看这院子,这屋子,哪一样不是新的?”

    罗筱婳沮丧道,“他又不来。”

    “人都恋旧,他住惯了自己的院子,贸然来这里,不习惯也是有的。”

    “他自己的院子?”

    石莹仿佛发现自己失言似的,面上尴尬,干巴巴地,“我想起来了,世子找我还有事。”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罗筱婳霍地站起来,疯了一般跑出去。

    她抓着人就问,很快到了朱嗣炯的院子。

    她气势汹汹冲进来,后面跟着几个侍女。

    正房中传来阵阵笑声,间或呼痛声,还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罗筱婳突然停住,被钉在那里,好像面前的土地顷刻间裂开一样。

    那几个侍女一下红了脸。

    雅急忙从厢房跑出来,刚要叉腰骂人,一看是她,不由暗自苦笑,“郡王妃,用不用奴婢给您通报一声?”

    不用了吧,是个明眼人就知道,这时候该静悄悄离去才对。

    罗筱婳木着脸一动不动。

    雅踅到门前,惨兮兮地,“郡王爷,郡王妃来了。”

    朱嗣炯憋了一夜,此时正在妙处,别是罗筱婳,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顾不得,他吼了一嗓子,“都给老子滚!”

    罗筱婳捂着脸哭着跑了。

    过后,她狠狠向朱嗣炯发了通脾气,但朱嗣炯既不还嘴,也不还手。

    待她再也无力哭闹的时候,他站起身,整整被她撕烂的衣服,仍旧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三日回门时,朱嗣炯脸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别人问,他只和几个纨绔架弄的。

    罗筱婳不由生出了几分愧疚。

    但随后一个消息,把这点愧疚冲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

    万碧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