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大晚上不睡觉那自然是有正经事要做。

    到点了也不睡觉, 静悄悄等哥哥睡下之后又悄咪咪往外遛。结果一开门, 周展阳就立在外面呢。

    “嗨。”

    白桃冲他扯出灿烂的假笑，然后一把将人拖进门后逮着他就问那个峡山县令怎么处理了。

    居然跑来他们临木县欺负她哥哥, 白桃可记下了。

    “我不动手收拾他，也有人动手收拾。”周展阳这句话并不是放放狠话而已。

    处理地头蛇，最快速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另一群地头蛇让他们狗咬狗骨头。反正当地人那么多, 让听话做实事的人上位又有何不可？

    岐山知县估计也没料到自己即将栽在自己曾经欺压的家族手上。

    “谁呀？”白桃对八卦特别感兴趣，为此还给周展阳泡上一壶茶, 装上一碟桃肉干，好似周展阳在外头吃不上好东西的一样。

    周展阳没有卖关子，而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继续往下。

    原来岐山县曾经有个很出名的炙酒叫灶神酿, 在高浓度烧酒还没出现之前就已经流传四五百年了。

    掌握灶神酿独家秘方的是一户姓高的大户人家。

    与官酒蒸馏酒不同，蒸馏酒让人浑身发暖的直接原因是高浓度酒精，而这个酒则是独特的秘方才受人热捧。在蜀中这样湿冷交杂的地方喝了老寒腿都能少犯了。

    只可惜价高产量还少, 所以不是什么人都能舍得花钱买。要知道灶神酿可是只差一点就能成为贡酒的极品佳酿, 价高也是有道理的。

    之所以没能成为贡酒，皆因运输实在太不便利。再好的酒经过长时间颠簸, 到了京城也会变味。

    而且不见得顶尖好的东西都能成为贡品，受困于产量和运输, 有时候当地产的顶尖好货都是特供当地士族乡绅享用。士族乡绅宴会豪饮时甚至大放厥词皇帝都没喝过顶尖佳酿。

    这点白桃信。在运输落后的古代, 皇帝吃的东西不见得真比当地的来得好。要知道时令和道地这两样就是成就美味的关键。

    高家惹上大事倒不至于是因为喝他们酒的士族乡绅大放厥词被牵连, 而是他们树大招风惹人妒了。

    镇上另外一家卖酒的钱家酒坊盯上高家酿酒的独家秘方，便借着朝廷禁私酿官酒罗织罪名将高家告了，他们家之所以酿的酒能暖血皆因高家酿酒时偷偷将酒液蒸过几次, 并非真用纯古药秘方暖身活血。

    欲加其罪何患无辞，峡山陈知县收了钱家贿赂的大笔脏银便以严抓私酿蒸馏酒的罪名将高家一家老全抓进大牢。

    这就是国法贯彻执行到最底层的难处，即便朝廷禁私酿蒸馏酒的出发点全是好的，也有人借着朝廷禁令来颠倒黑白。

    要么高家公布秘方自证清白，要么就按私酿官酒大罪入狱。

    反正无论是哪个结果，那个构陷高家下狱的钱家酒坊都是大赢家。拿到秘方之后，灶神酿优势全无。拿不到秘方，高家下狱之后这县城里酒市他钱家酒坊一家独大。

    高家的灶神酿可是祖传的秘方，传男不传女，只传嫡长子连二子三子都不知秘方，就怕他们以后分家手足相残，高老爷又怎么可能公布祖传秘方。

    峡山知县见高老爷敬酒不吃吃罚酒便以私酿官酒罪名将高家男丁全罚去徭役三年。徭役也分很多种，如果是那种又苦又累还不让人吃饱穿暖的力气活，别三年，三个月都熬不住。

    最后高老夫人舍了全部家产才将已经不成人形的高老爷和长子赎回来。

    在峡山知县暗示下，钱家酒坊为了斩草除根还买通绿林强盗将高家一门灭口，连刚出生的孩子都没放过。

    若非高家的儿子考取秀才之后和同窗结伴出外游历增长见识，高家真的是全家死绝了。

    自始至终，峡山知县和钱家酒坊一点儿屁事都没有。峡山知县发了笔横财，钱家酒坊也快速把高家彻底侵吞。

    高家没落，高家亲戚也不敢吱声了。

    土皇帝恶士绅的就是峡山知县和钱家酒坊，而这些在整个蜀中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一个知县就能弄死高家几十口人而屁事没有，蜀中官官相护之下，高家的儿子只能当上比知县更高的官才有可能报得了仇。

    可是谈何容易！高咏的亲戚还没事，可高咏只要一冒头参加当地乡试就连命都没了。而受户籍限制，高咏根本没办法跨地域乡试。

    为此，高咏唯有借醉酒坠河死遁，在同窗哥哥帮助下暂且逃亡外地还入赘到了一个张姓人家里改姓张咏当上门女婿。

    张家对高咏的遭遇是知情的。

    张家两口多年无子唯有一女，女儿两年前与镇上王家定过亲只是还没等过门男方就死了。张家两老不舍得女儿年纪轻轻就守寡，便退了男方的聘礼算好聚好散，然而对方咄咄逼人要女儿给他们家的儿子守望门寡。

    简直欺人太甚！开国高祖都没规定女子要守望门寡，他们王家倒是比高祖还厉害！

    张家两老硬气到底退了亲，结果扭头王家就往外传张家姐克夫坏她名声，以至于张家姐良缘无觅，不是男的家境太差就是对方只冲着张家家产而来，所谓图绝户财，这一耽搁就耽搁到了十八。

    张家也就是同窗的表亲，高咏和张家姐两个都是苦命人，反而真成了一对佳偶。

    张家姐更是对夫君让他安心读书，以后生一双儿子一个随张姓一个随高姓不会让高家断了香火。这也是张家两老的意思，他们欣赏女婿气节的同时也同情高家的遭遇。

    这就不得不夸赞一下大周的律法了。男子入赘至女方家，仍旧可继续参加科举。只不过高咏得重新考取秀才的身份然后才能继续往上考举人考贡生。

    三年又三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高咏回来蜀中了。

    高咏要是死了就算了，可高咏没死呢，还彻底翻身了。成王被废，蜀中总督换了人驻扎，峡山知县上头有人也不敢保他，只会弃车保帅。

    只可惜峡山知县还不知道他头上乌纱帽和人头即将不保。

    “唔……那个同窗哥哥……是谁？”善于发现亮点的白桃狐疑地斜了眼周展阳。

    “不困？”周展阳约莫估算了一下现在应是丑时三刻了。

    “切。”白桃对他翻了个大白眼，不是锦衣卫也是其他在暗中运作的人，要不然哪能运作到把成王整个儿给废掉还收回了封地。收拾了大鱼，现在也轮到虾米了。

    “你在外头要多注意安全。”白桃也是来了蜀中之后才知道这里形势真的不好。花红跟她汇报中秋节礼中混了十几种带剧毒的吃食，都被花红另外处理了。

    她身边有常威这条缉毒犬自然不怕中毒，可是周展阳身边没有呀。

    哼哼大肥猪又远在京城，皇帝一家也离不得哼哼。

    唔……常威没被刀……要不让它生两条奶狗重新培育一下？

    心里想着事，白桃还不忘拉箱倒柜忙活。

    知道周展阳明天就要走之后，白桃又给他包各种空间出品的果脯。明显是仗着做成果脯周展阳就觉察不出个中蹊跷。

    然而周展阳是何许人也，又怎么会尝不出果脯中的灵气。

    自然是一块不落全包走了，谁也没给吃。

    “哼哼。”

    远在京城皇宫的哼哼大肥猪隐约觉得自己头上有点绿，不对，是感觉不太好。

    往年这时候月山农庄已经给它送好吃的水果来了。今年送的味道大折扣，太欺负猪了。

    周展阳若是不把白桃追回来……哼哼。

    “啊……总觉得漏了点什么。”

    终于肯睡觉的夜猫子抱着软软的被子迷糊嘀咕着。

    她到底漏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