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总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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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看看放在桌上的信, 终究还是拆开来, 娟秀的南枝体,就像她多次在李修的课上书写的一般潇洒,洋洋洒洒几个字。

    “师傅,这位大夫想跟你切磋, 勉为其难吧。”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字迹,段飞抢过信来, 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几遍, 眼睛瞪得极大,“她这是什么意思,广发善心吗?”

    夜月笙淡淡道, “她那性子,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要做一件事,总得跟我们绕几个圈子,你不必太过逼她, 只是让人看好就可,等过了这些日子, 我再做安排。”

    “难道皇上还想接她入宫?那音姑娘如何自处, 皇上!”段飞言语有些激动, 音调不自觉提高了。

    “段飞,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有想好, 对于她,我总是想着,顺其自然就好,可是,她却不愿意跟我顺其自然,以前一直都是她在我身边,或是不远不近跟着我,可是,我走的太远了,远到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身在何方,等我想起来要去回头的时候,哪里还有她的影子,段飞,我找不到她了。”夜月笙面上露出一丝彷徨无措,白皙的指尖微微握起,根根分明。

    “因缘巧合,就算我放她离开,可她又回来了,你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兜兜转转,她还是在这,段飞,我不能再放手了,至于音儿,我会将最至高无上的后位赐予她。”

    段飞嘴角略抽,心想,江山美人都要,而且还想娥皇女英共享,若是其他女子也就罢了,偏偏这俩都不是好惹的。

    白音自陪他历尽甘苦,隐忍多年,于情于理,都不能亏待她。

    可是宫南枝这样倔强任性的脾气,就算对你有意,她还能容忍你心中爱着别的女人吗?

    皇上,你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后生吗?

    “皇上,还请三思。”虽然心里腹诽如此之多,却依旧君臣有别,不敢妄言。

    “后日是立后大典,我这边照应不过来,你务必看管好她,她那性子,真怕再捅什么篓子,只消过去这几天,一切风平浪静,我再做安排,段飞,若她出了什么岔子,我唯你是问。”

    夜月笙得轻巧,最后几个字还是加重了语气。

    “臣一定不负皇恩。”段飞拱手抱拳,心里骂了一阵爹娘。

    除了那一日要找大夫,,宫南枝这几天都格外安静,就跟刚带回段飞府中那会一样,除了吃饭喝水如厕,基本上不跟别人话,只是平添了几分出外走动散心的兴致。

    每日饭后,不论早晚,她都会绕着院子转到后花园,再经过厨房,曲折蜿蜒到凉亭,最后沿着一路冰冷的池水回到自己所在的院子。

    南国不同于北朝,连这寒冷的冬天都是阴沉沉的冷,湿润入骨的难受,池子里的水,半点冰也没结,看上去寂静冷淡。

    树木倒是长青,宫南枝坐在庭院里看了会月亮,心中揣着那个人,不到最后,是难以让自己平静如常。

    她知道那大夫肯定带不出去信件,也没算他能带的出去。

    她跟婢女,“这几日看到那鸽子,倒让自己想起北朝养的一只肥鸟,现如今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去喂它。”

    翌日傍晚,几个侍卫便装了笼子,送来两只鸽子供她观赏。

    那人,那只鸟我也记得,那时候牵过她的手,那温度,好像就在昨天。

    幼时冬日,她从冰面上向自己走来,玲珑可爱,天真无邪。

    这光景,怕是只能在梦里见到了。

    宫南枝时不时去逗弄那两只鸽子,一白一灰,倒也是活泼至极,诺大的笼子地方宽敞,上方搭了个木头屋子,大刚能容纳两只鸽子。

    不多一会儿,一把粟米已经吃了个干净。

    她裹了件披风,出了院子,门外接着呼啦围上来四个人,全都是黑衣装扮,剑不离手。

    宫南枝挑眉看看,思量了一下自己的三脚猫功夫,随即安下心来。

    “我要出去转转,你们跟段飞一声。”她一屁股坐在圆桌旁,桌面冰凉刺骨,手上也去了暖炉。

    那四人相互看了看,也没让开,屋里的婢女跑了出来,将护袖给她套上,“姐,外面天凉,就别出去了,等哪天天好,奴婢陪你出去走走,现下外面也没什么好光景,你是不是?”

    宫南枝冷笑出声,她闭上眼睛,佯装同意,“也好,天冷,将这两只鸽子挪到我内屋,包括你在内,今天都别进来扰我。”

    既然软禁,就来个彻底吧。

    她将那鸟笼拎起来,略显吃力,又翻身上床,将内侧的卷纸拿出来,对这笼子看了半天。

    这两只鸽子看上去都挺灵活,估计都不是傻鸟,随便选一只吧。

    于是灰色鸽子极为幸运的承载起一项伟大的任务,鸽腿上绑了纸条,它咕咕叫了几声,宫南枝忙捏住它的嘴巴,灰鸽翅膀扑棱扑棱的扫了她一脸鸽毛。

    “嘘~低调点,白你乖乖在里面待好了,灰过几天就能回来。”她一手抓着灰鸽,一手攀上后窗户,那边有一棵很高的桂树,宫南枝低头亲亲鸽子,轻声道,“拜托你了,务必一定帮我送到,别让这些人发现,快飞!”

    完往上轻轻一抛,灰鸽便很快飞了个无影无踪。

    宫南枝嘴角露着笑,她轻巧的跳了下来,又抓了把瓜子,自己吃一个,给白鸽吃一个,边吃边笑,“等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到时候在放你跟灰离开。”

    笼子里面的白毫无异样,边吃边跳,倒是更加欢快了不少。

    冬日的南国也不见一点冰雪,晚上风起,潮湿的空气卷积着枯叶的霉味,让人不禁感觉生命这般无常,莫测。

    宫南枝看着桌上的点点烛光,侧过头压住一边的手掌,已经两天了,再过一天差不多灰就能回来了。

    窗外忽然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砸到屋顶徒增伤感。

    她起身,刚要开窗,外屋的婢女便进来了,“姐,天太凉了,你快上床吧,要是有什么好坏,公子饶不了我。”

    径直推开了窗户,一股风强劲有力的将两扇门接着敲开来,屋里的灯火很快便呼呼吹灭,床帏乱摆,头发胡乱的抹了一脸,宫南枝面上像涂了一层冰,扎进肌理。

    婢女连忙关了窗户,又去关了被吹开的门,刚想去点蜡烛,宫南枝一把拉住她,“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罢光着脚上了床,这才觉出有些冷意,不禁了个寒颤。

    这几日段飞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竟都没有回府。

    待到第四日的时候,宫南枝大清早便去后窗查看,那棵桂树上,一只灰色的鸽子站在那里正端望着自己,咕咕咕咕。

    喜上眉梢,她爬上去将鸽子心翼翼抱了下来,随即合上窗子。

    果然,鸽子腿上系了个红绳,红绳上面绑着个的纸卷。

    取下纸来,又将灰重新塞进笼子里,亲人见面格外欢喜,两只鸽子在笼子里面狂魔乱舞了一阵,又开始专心的吃起粟米来。

    因是紧张激动,开卷纸的手不由得哆哆嗦嗦,宫南枝展开,陌生的字迹,“南枝,见信思人,只因我受伤严重,手不能写,方求旁人代笔。目前形势紧急,不宜多做停留,不能等你寻得机会再做算,明日午时,我在竹屋等你,归朝。”

    宫南枝心里扑腾扑腾跳个不停,收起纸来,点了蜡烛烧掉了。

    坐在桌前,又急躁的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这样被软禁,被拘着,出去都是麻烦。

    总得想个办法才行,宫南枝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美目流转,这才笑了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让婢女婉留在内屋,直身上乏得很,让她帮自己捏几下。

    婉跪在地上,只觉得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乍一闻,清香扑鼻,再一闻浓烈入骨,忍不住想多吸几口气,咣当,婉施施然倒在了地上。

    宫南枝连忙下床,将她拉上去,又费力的换下她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只余这张脸,当时真该跟着白峥好好学一下易容术,也没别的好法子了。

    他这块执子佩真是好物件,自己配置的如此烈性的迷药,执子佩竟能轻易化解,以往用这香,自己难免会有反噬,这次居然丝毫没有反应。

    夜深人静,自己也不便此时出门,只能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掩人耳目。

    换防的侍卫走了一批,以往此时婉便会去厨房那边给自己吩咐饮食,宫南枝开门,发饰也都换做了婉的,门口的侍卫像之前一样不做他声。

    宫南枝脚步轻巧,不多会便来到厨房,沿路换班的侍卫婢女都来不及看她,边着哈欠边搓着眼睛走了。

    她来到后院,估量了一下墙高,提起裙子,纵身一跳,竟真的上了墙头,这莫三真有先见之明。

    若不是当初跟莫雨学了几下子,今天还真的不好脱身。

    一路边跑边跳,无奈轻功不及格,算是跌跌撞撞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后山。

    此时天已经亮堂,宫南枝回头看看段府,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接着便继续往山里走去,她记得上次是先看到一片松林,然后来到竹林,有一座竹子做的屋子。

    在那个窗户后面,那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万水千山总是情,我们莫三最深情。

    作者有话要:  可爱们喜欢哪个男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