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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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懒得搭理他故意调侃, 宫南枝不多久便呼呼睡起觉来。

    着实太累, 白峥看她睡熟,面上也渐渐收起那纨绔不羁的表情,眉间川字微露,左手不由得捂上右肩。

    试着抬抬右臂, 却疼的难以忍受,这一日血流的不多,却有发炎流脓的态势, 长此以往下去, 这胳膊就算不废,去也再不能舞枪弄剑了。

    那人睡得香甜,脸上也卸去了清醒时的防御和讥诮, 清秀纯粹。

    凌乱的发丝勾住她的眉, 蜿蜒拂到她的鼻间, 随着她的呼吸一颤一动。

    白峥不自觉伸出手去,不着痕迹的将她的头发轻轻顺到脸畔,然后对着那张素净的脸仔细端看, 愈发离不开视线。

    往日里见她都是跟刺猬一般一话就能炸了毛,可这又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将她惹恼的下场。

    想到这, 便不由自主的想起白音那张委屈难过的脸, “师兄,他待我很好,你放心。”

    低头笑笑, 自然,那人定会一直好生对她,要不然,怎么对得起音儿这十几年的隐忍相付。

    卑躬屈膝潜伏在夜中庭身边,冒着随时被查出的风险,一做就是十几年,宗□□的手下都用来为夜月笙探听各路消息,倒是省了他许多麻烦。

    换做是其他女子,别一点,就是半分也不及音儿,凡夫俗子,更是入不了夜月笙的贵眼。

    只是,西风恶,欢情薄,今日他能让自己保持清醒,不定哪一日就能犯了糊涂,怠慢了音儿,想到这里,他悠悠吐出一口气来,路都是自己选的,她既然早就知道自己选的是条多么荆棘丛生的险路,理应为这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

    从到大,她就跟妹妹一般粘着自己,依靠自己。

    而自己也习惯宠着她,顺着她,无论多么无法无天,只要自己能做到,都会竭力满足白音的所有要求。

    可是如今,再没有这样的机会,让自己倾心相待,再日日守着那可爱的师妹了。

    洞中杂草丛生,一堆灰黄的杂草恰好挡住洞口,外面看不到里面是何情形,里面倒能看到外面透进来丝丝光亮。

    月色真美,撩拨心弦。

    他终于闭上眼睛,太累了,该睡一会了。

    天蒙蒙亮,宫南枝伸手胡乱在地上抹了一把,却不知道被什么扎了一手,猛然惊醒。

    原来是只刺猬,慢慢悠悠在洞里晃来晃去,对这两个不速之客似乎充满敌意,难不成待了太久惊扰了这刺猬的休息。

    白峥还睡得香,右臂无力的垂在一侧,左手警觉的握着长剑。

    “哎呀”白峥龇着牙捂住额头,愤愤的看着罪魁祸首,正是对面那人用石头砸了自己。

    此刻正得意洋洋站了起来,双手拍着衣服,嘴里道,“赶紧收拾一下,出发。”

    “真没良心。”白峥费力的站了起来,气血上涌,竟然差点摔到。

    宫南枝虽然觉察出他有所不适,但是,一想到有人在等着自己,一想到那人就在那里等着自己,缘何不急。

    恨不能一夜之间就奔袭到北朝,看看他,是否哪里有伤,是否真的完好无损,是不是心中也对自己无限记挂。

    这样想着,又怎么能安下心来,放缓脚步。

    不能,绝对不能。

    白峥努力跟上她脚步,宫南枝不时回头看他,走了大半晌,她终于按捺不住,回过头来等着那一瘸一拐的人。

    “你伤的是右肩,为何腿也瘸了。”宫南枝索性开了,“白峥,我们就搭伙到这吧,你晚上也听到了,他们要找的人是我,何况你现在伤势太重,跟着我,对你对我都不合适,对我,你严重拖累了我的赶路速度,对你,你看,伤口这几日绝对有化脓的趋势,你脸色虽然苍白,可是白里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再过不了一日,你肯定要发烧的,到时候我该怎么办,把你扔下不管,还是停下来跟你治伤。算了,白峥,你回宗□□吧。”

    她停了停,继续道,“好吧,白峥,我原谅你在北朝对宫家所做的一切,现在,你对我不再有任何亏欠,你救我离开南国皇宫,又护送我到这,我已经很感恩戴德了,剩下的路,我不想再跟你一起了。”

    白峥听后许久没出声,垂着头,让宫南枝觉得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

    他用脚碾着地,仿佛铁定心要把这地磨出个窟窿来。

    抬头眯眼一笑,“你这是要将我丢弃了啊,你觉得现在我对你是拖累,残了半个手臂帮不了你了,所以就要散伙,是与不是?”

    话的直接难听,宫南枝想着快刀斩乱麻,于是应着他的话回道,“对,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完便头也不回硁硁往前跑去。

    山上路本来就窄,她一个人,一条路,那背影看上去无比决然。

    白峥站在原地,眼里忽然揉进了情深义重,重的让自己眸光闪闪,不能自已。

    当真如此绝情,不加一点含糊之意。

    宫姐,得你芳心的人,我倒有些羡慕他了,呵,莫春风,你可安好。

    走了半天的宫南枝伤口愈加疼痛难忍,偏偏太阳好的不行,一身汗渍粘腻的贴在身上,伤口也被腌渍的难受。

    还有多久才能离开这南国边境,她抹了把汗,将那方白色绢帕染得乌黑油亮。

    之后又心翼翼贴身珍藏,回头看看,那家伙倒是听话,果真没有追来。

    他受伤很重,自己这样做真有点不地道,可是没办法,归心似箭,自从知道莫春风没死,没有葬身在竹林火海之中,面上无论伪装的多么平静,心底却一直有个声音在驱赶自己,快去找他,快去找他吧。

    青梅竹马的情谊,抵得过一切海誓山盟的承诺。

    连着赶了两天路,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宫南枝已然接近南国与东胡的边界了,再有一天腿程,等出了南国,自己再调整进度,这般仓皇逃窜,身体真有些吃不消了,别还没见着人,自己先一命呜呼了。

    这一路一直都选人烟稀少的地方,哪怕偏远一些,也宁可绕路走,饿了就捡几个果子吃,渴了就去山间河里鞠一捧水喝。

    人若是吃起苦来,没有什么能不能忍受。

    宫南枝靠在一块圆滑的石头上,伤口可能也有脓肿了。

    没有火折子,看着河里活蹦乱跳的鱼,宫南枝饿的舔了舔嘴唇,肚子也应景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本姑娘今日有好生之德,暂且放过你们,快快游走吧,要不然,我一个忍不住,真怕生吃了你们。

    耳畔突然传来异响,宫南枝警惕的抬头看向对面密林,一只羽箭迅速的锐猛至极的朝她飞了过来,速度之快,犹如碎雨坠地。

    她左脚点地,灵巧地避过那一箭,身形快速撤向后方,不管不顾,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后面羽箭愈发密集起来,这是要她命啊。

    当了皇帝的人,发起狠来果然毫不留情,一面是浓情蜜意的温柔,转开眼来变成刀劈火燎的残酷。

    宫南枝眼看前面就是一处瀑布,水流下去便是璀然一坠,炸开万丈水花。

    这鱼掉下去尚可有生还机会,可是自己若是不幸摔了下去,不那一旁锋利的石头,单看这骇人的高度,急速的水流,不死也得摔个重伤。

    追兵很快到达,他们却都是便装扮,个个身手灵敏,宫南枝不由得哀叹,这些日子是交了什么大运,把平生未吃过的苦,未经历的痛全都尝了个遍。

    如今还不罢休,老天这是要让她提前归西吗。

    还未有所动作,上方却突然飞来一个白色灰色物件,那东西还冲自己咧嘴笑着,不是那白峥,还会有谁。

    “你是无情,我却不能无义,了要带你走,哪能半途而废呢。”他的风轻云淡,其中苦楚两人都能体会。

    “你何苦呢,都已经走了,还巴巴的追来做什么,要来送死吗?执子佩不是已经还你了吗,别跟着我了,赶紧走。”

    宫南枝心中有喜有悲,一言两语难以清。

    “娘子真是薄情寡义,相公我都来英雄救美了,你怎么还这般推三阻四。”白峥嘴上着,左手却抽出腰间长剑,戒备起来。

    人群渐渐聚拢,这是要活捉?

    事实证明,她俩都想错了。

    他们哪里像手下留情的样子,出刀刀刀致命,射箭皆是对准心脏,下手急猛迅速,分明就是奔着取命而来。

    “你们还是从一起长大的情分,你的月笙哥哥真的是天生皇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要杀谁,绝不含糊啊。”一边应对纷乱的追兵,一边还不忘费力的过来跟宫南枝上几句闲话。

    “省着点力气,人越来越多,想办法逃。”宫南枝见见落了下风,咬紧牙关斜了他一眼。

    “逃,我堂堂宗□□少主,未来掌门人,这个字不是有损颜面吗?”

    刺啦,眼看一剑要刺到宫南枝身前,白峥却不知如何动作,转瞬来到她身旁,一手将剑挑开,锋芒还是刺透了他手腕的衣服,撕裂开来。

    祸不单行,凌空一支羽箭瞄准而来,正中白峥左胸,他脸上刹那间扭曲大变,右手本就无力,如今左胸中箭,突然费劲全身力气将宫南枝揽在怀里,微微一笑,“娘子,我们还是逃吧。”

    话音刚落,他已经抱住她从上头水流处跳了下去,水花澎溅到两人身上,他抱得极紧,中途碎石刮烂衣服,刺痛肌骨,也没能让他松开手来。

    入水的一刻,宫南枝深深体会了什么叫窒息的痛苦。

    被那人紧紧搂着,想要往上游,却只腾出一条胳膊,费力的转头看他,那人双眸紧闭,嘴巴和鼻孔骨碌碌不停的冒着泡泡。

    完了,被你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