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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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南枝知道他已经昏迷过去, 周身泡在水里, 弥漫出一片红色血迹,浓烈腥气。

    不敢耽误,她双脚蹬水,一手使出吃奶的劲不断滑行, 关键身上挂着这么一个重物,速度实在累人。

    划上岸的时候她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那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偏偏左手死命的搂住自己, 就差抠进肉里了。

    好不容易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半刻也不敢耽搁,上面的人必定不多久就会下来沿岸寻找他们。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吧。

    白峥几乎浑身都有擦伤, 左胸的箭伤最为致命, 她将羽箭固定住,然后快速折断箭尾。

    最后将他靠在自己身上,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到底有多重, 宫南枝整个身子都是半扭着,好歹能往前龟速移动。

    还要感谢那些河水, 将他身上的血迹洗刷的干净了一些, 倒不至于路上留下痕迹, 宫南枝当是走了两个时辰,却不知道两个时辰只走了这么点路。

    山下竟别有一番洞天,繁华的街道, 鳞次栉比,各类贩叫嚷买卖,物件齐全,人群熙熙攘攘,分外热闹。

    宫南枝和白峥出现在这里不免显得有些另类扎眼,不做停留,也无心顾及旁人的私语,她径直带着这人去了当铺。

    还好自己头上有些珠翠,还能当点钱花,宫南枝索性全都摘了下来,耳坠,发簪,还有颈上的链子。

    无奸不商,这些东西典当的钱,足足被压榨成了十分之一的价格,没时间没精力去争论什么,宫南枝又马不停蹄去了客栈将白峥安顿好。

    付了十天的店钱,宫南枝总算两腿一伸坐在房里喘了口气,白峥情况不好,是极度危险那种。

    不敢叫嚷别人去替他换衣服,宫南枝先给自己去整了两套衣服,给白峥买了两套素净的白衣。

    上楼的时候,店二还客气的跟她了招呼,问要不要帮忙,估计也是看到白峥昏迷着进去的,想去探听个八卦吧。

    宫南枝回头一笑拒之,“不用了,二,你帮我盆热水送来就可以,还有,买两坛上好的酒来,我相公素来喜欢喝酒,没别的爱好,这不,喝醉了失足落入水中,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唯恐婆婆担心,我都不敢带他回家,我家在邻城,离这几十里地,这几天就扰店家了。多谢多谢。”

    几粒碎银子放到二手中,他嬉皮笑脸的掂了掂重量,随后恭敬的回道,“您放心,一会的先去水给您,随后好酒送上,您真是体贴相公,如今这般贤惠的女子不多了,放心,的嘴严,绝不外传,客官回房稍等,我这就去办。”

    完,手中拿着的干净抹布麻利的往肩上一撇,转身蹬蹬蹬下楼了。

    进房后,宫南枝看了看床上双眼紧闭的人,没做他想,就地换了衣服,而后拿着他那套衣服迟疑了片刻,却也不敢犹豫太久。

    三下五除二扒掉那已经破烂不堪的外衣,待看到他身上的处处伤痕,宫南枝还是倒吸了口气,错综复杂,深浅不一,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

    尤其是那尾羽箭,伤的极是地方,只再偏那么半分,当场就能毙命。

    无论如何得去弄点伤药过来,于是她先从白峥衣服里掏出那瓶丹药,还剩下两颗,老方法,捏住他下巴硬塞进去一颗,又强行灌了半杯水进去。

    又把执子佩给他贴身放好,上半身没穿衣服,只贴身盖上被子,宫南枝拍拍手,自己胸口的伤绝对是流脓了,疼的愈发厉害。

    “等我回来。”

    似乎在对他,又像是安慰自己,他会没事的。

    宫南枝去了街上的五处药草铺子,不敢在一处把药买齐,只能自己分散开购买了几种草药,自行搭配,回去再想办法熬制给他,他们俩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宜再漏行踪。

    在房中搭了火,放上药罐子,任他自己在那熬煮,宫南枝便紧锣密鼓的用温水洗了帕子,给他擦拭起来。

    “你倒是起来话啊,平时不是喜欢吗,现在倒是偃旗息鼓了,再不醒来,我自己回北朝,真的不理你了。到时候被追兵捉住,我可不管你的死活。”

    宫南枝想翻身给他擦擦身后,顾及到左胸的伤,想想,还是舍保大吧。

    拔箭的时候,溅了她满脸鲜血,白峥剧烈咳嗽了几下,再无动静。

    脸色愈发灰败,右肩的伤口比自己的胸口好不了多少,脓血替他挤了出来,涂上砸碎的药草,又缠了厚厚的纱布。

    胸口垫上纱布后又多涂了一层药草,滚了几层包扎整齐。

    看他气色一直没提起来,想是丹药剂量不够,毕竟他身上两处大伤,一颗丹药又怎么够呢。

    宫南枝随即掏出药来,先是拿出一颗思量了下,后来觉得不如一鼓作气,省得再闹麻烦,索性两颗丹药一股脑塞进他嘴里,半支起他的身子,耐着性子喂了他一杯水。

    还好,白峥倒是昏迷中也知道配合自己,吃进去的药,喝进去的水,一点都没吐出来。

    你可真知道惜命,宫南枝自言自语道,自己也是累极了,给自己挤完脓血,涂了层药膏,盖上衣服便在一旁塌上酣睡起来。

    甘泉宫

    白音换上干净的中衣,从床上起身下榻,屋内只留了两个贴身宫女。

    两人恭敬的站在门前,似乎等她吩咐。

    “听昨日遇上了。”

    白音的声音很是柔和婉转,就像冬日飞来的秀丽鸟儿,唱歌一般让人不知觉沉醉进去。

    “回娘娘,是,早上他们回来密告,是两人均受重伤,跳下瀑布,如今生死不明。”

    一个看上去灵活聪明的宫女低声答道。

    “生死不明。”白音细细回味着,面上有些凄清惘然,谁曾想师兄竟然,竟然敢来闯宫救她,为什么,凭什么。

    她转过身来,“让他们务必沿路仔细搜寻,师兄善于伪装,更是精通旁门左道,河里搜不到,就去附近村落,寻常百姓家找不到,就挨家客栈去找,客栈没有,就去问药草铺子,他们受了伤,肯定走不远的。”

    “是,娘娘。”那宫女抬头还想再什么,唯唯诺诺还没开口,只听见白音接着道。

    “还是那句话,不要留活口。”

    宫女这才没了疑问,这宫女乃是自己从派里带来的两名高手,别的人着实用起来费时费力,且心里不安。

    唯有自己人用的顺手可以信任。

    师兄,你若是一直执迷不悟,别怪我翻脸无情,看在你多年庇佑的份上,我已经放过你太多次了。

    前半生我都为了月笙而活,如今看似我得到了该有的一切,让别人艳羡不已,可是,我的后宫,容不得一点不安宁的苗头,哪怕那火苗烧在宫外,我也不能冒着一丁点的风险,将自己辛苦换来的宠爱拱手与他人分享。

    绝对不能!

    养心殿一直在紧锣密鼓的修葺之中,因是下了工期命令,所有人只能从白坐到黑,夜里也是声动作,尽量不惊扰到旁人。

    段飞看着房中看了一天奏折的夜月笙,他今日穿了件明黄雕龙锦衣,高雅不失贵气。

    一整天了,从下了早朝到现在,他将自己和段飞囚禁在这御书房,他还好,坐下去翻看批阅这几日各地呈上的奏折,看上去忙得不可开交。

    若是旁人也就是了,可那一阵可有可无的叹息,时有时无的飘到段飞耳朵里,听起来既瘆人又愁人。

    有什么办法,派出去的人追了好几天了,了要仔细搜寻,尽快追回,到现在除了第一天那村里老人家提供的线索,哪里还寻得半分踪迹。

    突然他将手中折子随手一扔,双手揉揉太阳穴,“江城知府是苏里旧交?”

    段飞经他提醒才记起苏里之前门客是有这么个人。

    “是,听没调到江城之前,在苏城做过知县,也经常去苏里门下喝茶谈论朝事。”

    “回头你跟钟南提一下,找个由头,最近将他贬回知县。”夜月笙端起茶杯,杯盖慢慢略去茶叶沫。

    “这,皇上,可是这江城知府听上任之后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深得民心,钟南该以什么借口弹劾他比较合适呢。”

    皇上心,海底针,琢磨到什么,旁人也得好好思量。

    “若是连个正经借口都找不到,还需要问朕,他钟南这兵马将军也别做了,趁早礼让他人。”

    夜月笙起身,走到窗前,随手推开紧闭的窗子。

    外面移植了不少绿色花卉,宫匠也是用了心思,不知从哪弄了几口大缸,缸里注满水,移上了满缸荷花。

    自从上次养心殿走水之后,每宫每殿院内都摆了几口大缸,里面皆是水满花开。

    “段飞,这荷花倒是别有一种情趣,倒让我想起......”

    走在前方,段飞伸手撑开门帘,夜月笙只觉得一股凉气扑面袭来,顿时神清气爽不少。

    南国的冬天,到底冷不过北朝。

    冰雪漫天飞过的时候,他只道那女子是闹着玩,孩心性,全然没有将一片冰心收之玉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