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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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得死, 你们两个, 都得死。”南木涵从地上捡起剑来,吹了吹上面沾染的尘土,重新放回剑鞘。“师兄,如果师傅还在世, 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定会后悔将宗□□交付给你,而我, 更是以跟你们两个一派为耻, 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几句话得极为轻描淡写,仿佛在诉别人的事情,旁人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的。

    实则哀莫大于心死, 往日年少的情形, 曾经让他对于今天的决断有所迟疑, 甚至逃避面对。

    孟惠君面容不变,唯独那一双妩媚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四处量,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突然间抿嘴吟笑。

    苏里乌凄凄的脸似乎被涂了一层银粉,泛着薄薄的亮光, 他依旧含情脉脉的看着孟惠君, 一如过往的几十年一样。

    大殿偏厅有个火炉, 炉上坐着一个古铜茶壶,水开发出咕嘟嘟的声音,氤氲了一片雾气, 缭绕在那角落里。

    外面的阳光倒是热烈,穿过层层叶子扑簌簌透了进来,金色的柱子直冲九霄,蜿蜒盘旋的巨龙栩栩如生,只是殿内桌椅凌乱,就连喘气声此刻也显得紧促难耐。

    宫外一茶楼内,两名男子正在倚栏饮茶,湖蓝色男子剑眉横挑,英姿雄发,月白袍男子眉目如画,淡泊清雅。

    一壶猴魁,冲水后仿佛有了新的生机,两叶抱一嫩芽,含而不漏,盈盈绿意中点缀着若有若无的嫣红,肆意的在茶杯中追逐,翻滚,时而上,时而溜到下面。

    “这茶甚好,明目提神。”月白衣袍的男子唇齿微启,愈发有种不落尘俗的姿态,“回头让采办备好这茶,也好喝个尽兴。”

    “难怪我这会不觉得困了呢,话我们都在这茶馆坐了大半天了,那里还没动静,公子,是否需要再加派人手过去探。”话这人正是南国段飞,对面自然就是新皇夜月笙。

    他们十几人的队伍走的倒是快,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到达了东胡,钟南带领的大部队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此次围守,绝密隐蔽,自从夜月笙登基称帝之后,为了巩固政权,清理了大批朝廷上的官员,又从各地提拔上来一部分,委以重任,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前夜中庭的老臣,渐渐淡出了争夺的角斗场。

    新皇坐稳南国天下,自然要想着开疆扩土,东胡南木涵爱美人不爱江山,这次复仇动静又搞得这么大,当然想来分一杯羹,有这个想法的,恐怕不止他一个吧。

    想到这里,喉间的茶水似乎微微有些苦涩,夜月笙俯首看向对面的街道。

    此处因临近宫门,格外热闹,摆摊的贩众多,熙熙攘攘,倒也守的规矩。

    红色的糖葫芦挂着一层金黄透明的糖浆,包裹的密密实实,那贩也懒得吆喝,站在炉子旁边烤着手,锅里的糖浆滋滋的叫着,自然而然勾来想吃的人。

    旁边那摊上摆着各色的梳子,桃木梳子,檀香木,原始木头的香味,沁人心脾,样式倒也别具一格,多种多样。

    再往旁边看去,五彩的风车随风吱吱的转着,下面挂着精致巧的香包,分门别类。

    “公子可是看到什么有趣的玩意了,我去买来?”段飞看他看得入神,便主动请缨,毕竟东胡的玩意在南国还是少见的,图个热闹也该去瞧瞧,也只是挤出一点时间来,趁着宫里动静不大。

    若是那边起风了,怕是几个月不得安宁。

    夜月笙皱皱眉头,心下有些清冷,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空落落的,他挥挥手,段飞便单脚弹地正欲飞走。

    “你还是低调点,遁走吧。”硬生生把段飞扯了下来,遁走,好吧,独在异乡,入乡随俗,一步一个脚印下去了。

    临了回头比划着口型,“公子,你真的没什么想要的吗?”等了半天不见回音,转头向前的刹那,他隐约看见夜月笙嘴型了几个字,凭着唇形,段飞约莫猜到了,扭头噔噔噔下了楼。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公子可真是闲情逸致,这会倒馋嘴了。

    桌上恢复了安静,那壶茶水余雾袅袅,透过雾气的那张脸,旁若无人,清风明月,修长的手指点在桌上一声一扣,似乎在等着什么。

    “莫三,来来,这边,正好可以俯瞰整个楼下风景,快点,我都快渴死了。”莺黄的人几步轻巧的来到围栏处的一桌,大大咧咧扯过另外一人的袖子,亲昵的靠了上去,“二,来壶上好的瓜片茶,快一点!”

    “急什么,还有大把时间,坐下来慢慢喝。”风春莫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刚要擦她的脸,突然笑笑,“算了,给我你的帕子。”

    “这等气,你的帕子怕脏,我的便不怕吗?”宫南枝虽然嘴上嘟囔,一方桃色的帕子还是甩给了风春莫,生生盖在他的手背上。

    “可不是,某人就给我绣了这么一块帕子,我还不得紧着用,单就是这一块,我都等了好久才求得,可不得仔细点。”一手半揽着宫南枝,一手拿着帕子轻轻拭着她额上的汗珠,风春莫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彻头彻尾的冤家。

    旁若无人,夜月笙看着对面嬉笑的两人,一人毫无章法的玩着桌上紫砂段泥做的猴子,另外一人宠溺的擦着汗,好像心里就突然空了一大块,喘不过气,嗓子晦涩难受,暗哑生疼,十指捏紧,骨节分明。

    许久,他面上露出一种莫名的笑意,似乎一切恢复如常,他道,“南枝,你也来了。”

    就像最平常的问候,极为熟稔的亲人,突然遇见了一般,笑意盈盈在脸,风雅至极。

    宫南枝当时哑在那里,第一个动作居然是拿开靠在风春莫臂上的手,坐得端正,夜月笙就坐在他们桌子的对面,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那一眼,竟有种千山万水才重逢的喜悦。

    风春莫心里自然别扭,却还是耐着性子没话,他倒要听听故人要诉何种情谊。

    “你怎么在这,月笙哥......”哥哥还没出口,宫南枝偷偷望望身侧的风春莫,心里直鼓,“段飞呢?没跟你一起吗?”

    “隔着桌子话甚是不便,不如我们拼个桌吧。”夜月笙提议,似乎等着他们两人主动过去。

    宫南枝因刚才主动放开手,此次便是再也不敢主动回应了,风春莫倒是识大体,了声“恭敬不如从命”便拉起她的手坐在了同一张桌子的对面。

    夜月笙瞥了一眼二人握在一起的手,面上还是端着笑意,“真是巧了,居然在这里能碰到你。”

    的是你,不是你们,定主意无视风春莫。

    “是挺巧的,你来办公事还是私事?”宫南枝端起一杯茶便咕嘟几口饮了下去。

    “南枝,你喝的那杯,似乎应该是我的杯子。”噗嗤一口喷了出来,宫南枝看着对面的始作俑者,本来清爽的茶水瞬间味同嚼蜡,浑然不觉的尴尬浑然天成。

    “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是孩子气,你什么好。”风春莫却像开了话匣子,话间从胸前掏出一方帕子,以极为明目张胆又不失礼貌的炫耀方式在上空画了一条龙后,轻轻按在宫南枝嘴边,擦着那喷出的茶水。

    夜月笙自然看到帕子上的字了,何况风春莫摆花的这样明显,为的就是让他看个清楚。

    春风不度,南枝可依,绕树三匝,郎情妾意。

    好诗好字,好情好景,偏偏诗里的那人,不是自己。

    “方才你还不往外拿帕子,现在到舍得给我擦了。”这一来一回,粗线条的宫南枝自然没有觉察出其中的意义,只是麻利的把茶杯放下,“二,再换一个茶杯给这位公子。”

    “不好意思了,用了你的杯子。”宫南枝缩了缩脑袋,风春莫顺势揉揉她的头发,“不过还好,你没喝错我的杯子,哈哈哈......”宫南枝笑了一会,发现那俩人正一脸趣味的看着自己,不禁觉得尴尬至极,遂又端起杯子准备喝茶。

    “南枝,现下你端的杯子,是我方才喝过的茶水,不过我倒是不嫌弃你。”风春莫幽幽的声音从旁边飘来,一脸哀怨的看着满头黑线的宫南枝。

    我心虚个毛线啊,宫南枝把杯子往桌上一搁,心中默念几句,老子最大老子最大之后,慢悠悠终于喝了口自己的茶水。

    “此次来东胡,有些私事要了,段飞在......”话未完,一串糖葫芦先递了过来。

    “公子,这东胡风土人情跟咱们真是大不相同,单这糖葫芦,这里面的山楂个头大......”那人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瞪着眼睛绕着对面那人看了一圈,“怎么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当然是我,怎么就不能是我了,我不能来吗,段飞?”看到段飞,宫南枝像了鸡血一般,能量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