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绑架案引出三角债
傍晚时分,雪虽然停了却欲下不下,天色昏昏沉沉,路灯又还没亮起,真是逃跑的好环境。乔若茜、李晓蔓逃的顺风顺水,警笛声传来时已经跑出一站多路。
当像征夜临的路灯终于闪亮,乔若茜拖住李晓蔓变成不紧不慢走路,算就这么一路走回住处,谁知道坐公交车会不会遇上犯罪?
这一刻她非常庆幸江主任游戏瘾突然发作,如果陪她们一直逛街,逛的远离彭氏公寓,想走回去恐怕没戏。
街头行人匆匆,乔若茜附耳道:“刚才的事烂在肚里!”
李晓蔓重重点头,回以低语:“明白,跟警察有什么好。拐卖妇女儿童,情节特别严重的人贩子也只会判七八年。我还看过一则报道,手上有人命的人贩子都只判了十年!那些买主,明知道是被拐卖的妇女儿童,买下来的人就没有坐牢的!还有那些帮凶,被拐买的妇女儿童逃出山村,帮忙追抓的村民多了去,统统不用判刑!平日为人贩子提供方便的人同样不用判刑,知情不报更是无罪,法律纵容人口贩卖!”
这情况在去年七月被海内外媒体疯报,引起普遍的愤怒,但相关法律没更改。
乔若茜苦笑一声,叹道:“法律是否纵容犯罪,不是我们能管的。所以有人索性杀了人贩子,但这是犯法,被抓住会被判处死刑,因为属于谋杀。而人贩子手上有人命,属过失杀人。法官认为人贩子绑架妇女儿童是为谋财,没有主观杀人的动机。至于买了妇女儿童的人家死‘老婆孩子’,更是民不告官不究的‘家庭纠纷’。”
李晓蔓两眼凶光闪,恨得似要滴血。乔若茜沉沉警告:“冲动要不得!法律无情,我们只能学会在这种环境中生存。千万别以为自己能,碰到事就冲上去。在法律面前没有见义勇为,死伤罪犯,一样坐牢没商量!还要赔款,你我都赔不起那巨款。”
李晓蔓垂下头背冒冷汗,半晌道:“对不起,连累你了,我、我……”到这儿满肚愧疚,不是第一次了,理智上明明知道不能冲动,事到临头却总是行动快过大脑。
乔若茜并没有生气,如果人人都这么理智冷血,这个世界未免太可怕。只是有些话必须出来,蔓妹子很该接受教训,如果没有自己跟在后头收尾,这丫头不知落个什么下场。
看李晓蔓诚心悔过,她不忍心揪住不放了,自我检讨:“我也有错,明知年前是案发高峰,就该坚持不出来逛街。好在我们穿的不眼,街上一捞一大把。”
李晓蔓松了口气,暗暗感激电视机的普及,省城人又爱赶时髦,服装上各大城市没有太大区别,她们向来走大众路线,从外表看,她们还真是和本地人很像。
更幸运的是,因为在滑雪场看到人贩子的尸体,又得知近段时间省城绑架妇女案频发,今天她们和昨天的扮不同,穿着中性,刻意偏向男性化——冬天~衣服厚身材不显,只要不是花红柳绿套上高跟皮靴,一眼看去便像男的。虽然斗时她们也喊叫了,但地点在街机厅前,玩家主要是男孩子,其中没变声的少年不少,后来殴绑架分子的又有好些是半大子,很容易令人误以为她们是这些男生中的两个。
忽地乔若茜挎包中的大哥大响,一接,是江主任来的,紧张兮兮问她们在哪儿。
乔若茜笑道:“我们想上厕所,看你玩的入神就先走了,快到住处了。”
江主任连道:“那就好那就好!MD人贩子在街机厅前绑人,你们心些,到了住处给高总一个电话。”
乔若茜问:“你不会误了酒宴吧?要不要我跟高总一声?”
江主任道:“还喝什么酒!人贩子的车翻了,车上有我亲戚家的一个姑娘,受了伤,我要陪她去医院。”
乔若茜忙表关心:“伤的重不重?”
江主任叹道:“头上磕出包,不知有没有内伤。这些该死的人贩子……”
乔若茜断:“你自己也要心,听人贩子报复心很强。呃,我们早、就、离、开了街机厅,当时你看了手表,对不?”
江主任一怔,旋即聪明地将时间提前:“对对!你们不到四点就走了!注意安全,收线了!”
李晓蔓不解地望向乔若茜,心道江主任本来没反应过来,这不是将把柄送到他手中?
乔若茜翻了个白眼:“江主任爱八卦话超多,如果不招呼,他哇啦啦告诉警察怎么办?他知道我们在奶茶店等他,奶茶店的服务生看到我们救人,只是不知道我们何许人物。出了人命,警察不会不盘问目击者,对上号,我们等着坐牢。”
李晓蔓紧张:“人贩子的会不会有江主任的亲戚?为了亲戚脱罪,他没准主动告发。”
乔若茜也有些担心,思衬片刻,沉吟道:“可能性不大。北方人多重视过年,江主任放了年假都留在公司,和家人亲戚的关系应该不怎样。他又没有参与围殴,不涉及到自己,嘴上带把锁帮我们保密算什么?相反,他如果告发我们,会开罪彭氏,影响自己的大好前程。自己和亲戚,我赌他把自己放在前头。”
李晓蔓默默点头,心里却不大托底,和家人亲戚的关系不怎样,朋友呢?那家伙是游戏迷,不定在那家街机厅有铁杆哥们,而哥们参与殴绑架犯……
出了问题,乔若茜不会纠结不休,只会尽力解决麻烦。因为担心江筒子告发,她异想天开,琢磨能不能索性将彭氏拖进这个案子中,让高总直接向江某施压。进而灵光一闪——绑架犯很像冲着郭家母子去的,时间卡的那么准,很可能有同伙在街机厅用对讲机报信。换言之,这不是偶发案,而是犯罪分子图谋已久的作案。其二,江主任“亲戚家的姑娘”也被绑了,什么性质的亲戚?大过年的家里竟没人、要他陪着去医院?或许根本不是江家的亲戚,而是彭氏的人,江某身为中层管理干部,姑娘的家人来了,他也该陪着上医院。
哼,这次绑架的内~幕恐怕真的没那么简单!从绑架犯的身形穿戴看像是民工,会不会事涉拖欠民工工资?
琢磨一大通,她并不想出来——今天她和李晓蔓下手都很重,何苦让蔓妹子背上心理负担。
乔筒子认为从情理上讲她们没错,就算那些人是被拖欠工资的民工,那也应该去劳动局上访,或者找拖欠工资的家伙算账,朝无辜的孩子下手算什么?
想着还要给高总电话,那电话最好用公寓的座机,而她先前讲了快到住处,不能拖上老半天,于是扬手招了辆的士。
身为记者到哪儿都会学点当地话,乔若茜虽然只会几句,报个地址没问题。她报了公寓附近的电影院,这样不至于令司机留下“两个姑娘去彭氏公寓”的记忆。国内名企,在一个落后地区,知名度肯定很高。
司机大佬蛮健谈,滔滔女孩没男伴陪着,看晚场电影不安全,新近发生多起抢劫案、绑架案,那些乡下人穷疯了,什么都干的出来。他的一个朋友的临居开店,独生子被绑票,求亲告友凑齐钱去赎儿子,那伙人却撕票了,只找到一具尸体,可怜那孩子才八岁。
乔若茜心中沉郁,她不认为犯罪始于贫困,历史上国人曾普遍贫困,饭都吃不饱,常年不见油星,犯罪率有现在这么高?与其源头是贫困,不如是“患不均”,商品社会无处不在刺~激人们的欲~望,有钱的想更有钱,缺钱的渴望远超自己能力的生活,有人戏言“街上任拉一个人都能判三年”,因为逃交个人所得税!而论偷税漏税,老板们绝对比乡下人严重,何止个人所得税,企业偷税漏税加一块是个天文数字,还TM拖欠员工的工资,拖欠民工血汗钱,“判三年”哪能抵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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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主任八点多就回到公寓,“亲戚家的姑娘”留院观察,他花钱雇了护工。
这位姑娘是他母亲的继女,在他考上大学后突然看上他,他不想和那家子夹缠,了回票,并很快找了一个女朋友。他满以为这事到此为止,不料他在彭氏获重用后,老妈、继父都积极了,到处他和那花痴是青梅竹马!他和女友已经谈婚论嫁,虽然女友没相信他们的胡扯,却认为他有极品亲戚很麻烦,断然分手。
这事对他击不,一时无心再找一个。结果那家子更起劲了,老妈带着花痴女缠到公司、缠上工地!为什么大过年他躲在彭氏公寓?因为有门岗,那两个女人跑来,门岗直接他出去旅游了,不放人上楼。
但他要陪着高总赴酒宴,想必那家人得了信,他母亲和继父带着后来生的两个孩子真的出去旅游了,只留下大女儿。花痴女出了事,警察可不就找上他。
私心里他也怀疑那花痴被绑架和彭氏拖欠民工工资有关,因为郭老大的妻儿也遇险。
民工无缘认识彭氏高层,只知道他这个和包工头们经常交道的工程管理部主任。本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家那摊烂事,但工地上的民工不会清楚,见过几次那女的,大概就以为她是他的未婚妻。
进了房他心累的不行,却不得不起精神给乔若茜一个电话——他今天陪两个美女逛街,肯定会传到那家子的耳中,因为原本他的就是这主意,特地去某个亲戚家开的店转了一圈。他还想着和乔若茜拉近关系后,求她假扮他的女友。
恰如乔、李所估,今天他从郭太口中得知两个“少年”如何仗义出手,丝毫没联想到两位女记者身上。因为她们扮偏中性,羽绒服有风雪帽,掩住了头发,郭太只以为是练过武术的街机厅玩家。身手那么厉害,谁会想到是女的?
乔若茜话里有话一强调,把他吓坏了,两位记者做调研需要在省城呆一阵,如果那家子找人教训“不长眼的狐狸精”,闹出伤残,事儿大发。
江主任电话时,乔若茜正在给李晓蔓讲解数学题,出了大件事,两人都没心思干活,而做数学题需要集中精力,可以省去胡思乱想。
接到电话,乔若茜不待他细便表示过他那边。李晓蔓站起身想跟随,乔若茜摆手制止。李筒子顿冒酸气,一张俏脸拉的老长。
乔若茜套上外衣,拍拍她的脸蛋:“乖,看看电视,等我完成审讯大业回来。”
李晓蔓没话了,套话肯定是一对一才方便。她不由深恨自己欠缺能耐,否则大可茜姐留下,由她去套话。
乔若茜没算玩什么套话,言出必行“审”就是审,见面便问绑架案。
江筒子知道的有限,他的机台偏里面,又因为工作后难得跑街机厅,中二分子们往外冲时他一动没动。直到警笛响起他才随众跑出门,这时街头乱哄哄,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退回街机厅继续游戏,想着等会人散了再去找乔、李。之后警察他的大哥大,他的好亲戚出事了。接着他被领上救护车,郭家母子也在车上,郭太鼻青脸肿,郭超嗑破头一脸血,从模样看他那继妹倒是受伤最轻的。
乔若茜问他继妹是怎么被绑的,他撸了把脸,木然道:“是去菜市场买菜,半路被拉上车。”然后竹筒倒豆道出和继妹的冤孽缘,委婉求乔若茜“遇上万一”下手轻些,并告诉她今天死了人,究竟死了几个他就不清楚。
乔若茜装成没听懂,一脸柔弱道:“还好走的早,这要遇上,我们只有被宰的份。”
江主任瞪眼:“没有录音机,明人不暗话好不好!”
乔若茜从善如流:“好!请问是不是和拖欠民工工资有关?”
江主任悻悻道:“天晓得!哪个企业没有三角债【注】,莫还没完工的工程,就算完工了,结债也不会那么痛快。我们公司算好的,不管完没完工,年前多多少少会结些账,但钱是到包工头的账上,他们有没有发工资,我们管不着。”
作者有话要: 三角债:其实应该“多角债”,市场经济不规范的产品。90年代流行欠钱是大爷,鲜有哪个企业不欠债,A欠B的钱,B欠C的钱,C欠A的钱,D又欠C的钱……看似产值增长,但有大量的应收款和应付款。三角债始于80年代中后期,至1991年卷入三角债旋涡的企业超过90%,因起源是大型国企之间的政策性拖欠,国家拿出启动资金清理三角债。然而1991至1992年间,三角债的规模仍发展到占银行信贷总额三分之一。整个90年代我国经济高速增长,都伴随严重的三角债。新千年后,三角债依然是经济发展中的一个顽疾,区别是以前是政策性三角债,后为经营性三角债,只能以经济杠杆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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