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他亦情深
夜,才刚开始它的狂欢。
而在这样封闭的空间里面,暗无天日,尤溪甚至都不知道现在几点。
任泽呢?
他在哪里?
一想到任泽,想到他平日注视着自己的深情的眼睛,想到平时她哪里磕着碰着他都心疼得不行的样子……尤溪鼻头一酸,热泪直直地就要窜出来。
她与刘宇的那几句话,声音都没有抖,但她却害怕,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也无法简单地吞咽下去的恐惧,一直在心里叫嚣喷涌着。
刘宇的这一躬,鞠了很长的时间。
没有得到尤溪的回应,似乎令他颇为不满。他轻轻皱起眉头直起身看着她,刚好看见她怨毒的眼神,以及不受控制发抖的身体:“你在怕我?为什么?我跟着你那么久了,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为什么还要怕我呢?”
“你自己穿着裙子被绑在这个温度下试试。”尤溪咬牙切齿地,面上丝毫未露惧色。
刘宇闻言朝她裸|露的肩头看过去,只见她肌肤苍白,嘴唇也泛着紫气,显然是冻得太久了,连脸上的表情都是僵硬的。
“条件差,忍忍吧,”刘宇抬脚走到她的身边,微凉的手掌敷上她的肩头,“这里温度一高,病菌会在活体身上繁殖很快的。”
尤溪下意识地挣扎着身体,试图从他的手掌底下挣脱开,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十分嫌恶。
这一个动作反而激发了刘宇的怒气,他的手瞬间便握紧,此刻像是一把钳子一样钳住她的肩头:“我好心替你暖一暖,你这样报答我?”
尤溪疼得皱起了眉头,却丝毫不吭一声。刘宇自讨没趣,也舍不得她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手下的力气渐渐放松了一些。
过了片刻,尤溪突然淡淡地笑了,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脖子上贴着纱布的他,嘴上的却是刚才的话题:“你自己也死到临头了,还在想着保全你自己的实验吗?”
刘宇的脸上僵了僵,似乎还在思考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尤溪继续含笑道:“你欢迎我参加的宴会,就是到你的实验室来吗,看看你每天观察的那些培育的活体,看看那些蛇不蛇,鼠不鼠的怪物?刘宇,你的爱情也太寒酸了吧,你想让我知道什么?”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了他,刘宇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像是那种兴奋到失控的感觉的,狂热的双眼盯着她,被这样刺激之后,他的眼睛里面却连丝毫的怨恨都没有。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和我,一定是有共鸣的,你看,你才醒了十分钟而已,就如此清楚地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的,就是陪他在这里呆着吗?
尤溪故意装作不清楚:“你在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你知道!你知道的!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熟悉的人!你必须知道我想要什么!”刘宇用力地挠了一下头,头发一顺间被他拨乱。
尤溪叹了一口气:“刘宇,你真的觉得,任泽会不知道你在哪里吗?你现在收手,放了我,还来得及挽救你自己。”
不料,刘宇却突然掐上她的脖子,眼里射出精亮的光,咬着牙关一字一顿道:“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他真的疯了。
刘宇没有在开玩笑,手下的力气很大。尤溪只觉得血液全部朝着头顶冲,冲到脑门之后,却一直回流不下去,太阳穴上的两股青筋也暴胀地凸出来……她感觉自己的呼吸正在远离自己,眼前也冒出了晕圈。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刘宇像是被烫了手一样迅速地松开她。
与此同时,尤溪重重地咳嗽了起来,口水混着眼泪一起流了出来,她却没有手去擦,口水丝无力地挂在嘴边,看起来狼狈极了。
刚刚因为缺氧憋红的脸蛋,此刻回血下去,更显得苍白,苍白得发灰。
刘宇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刚才死里逃生的尤溪,面露惊恐,仿佛刚才那个行为并不是自己做的一样,连忙跪了下来,跪在她面前,惊慌失措地去捧她的脸,给她擦掉口水和眼泪。
“溪溪,溪溪你没事吧!”
一前一后,判若两人。
尤溪猛地甩脸,避开他的手。刘宇的手就堪堪停在了半空中,而后又抱着自己的头,痛苦地坐到地上,不断揉搓着已经无法入眼的乱发。
像是承受着比她更大的痛苦一样。
这一来二去的,像是变脸一样。
尤溪在自己散乱的头发的遮盖下,偷偷地观察着刘宇。
之前她和任泽分析过那个凶手,也就是刘宇的心理,也对他的一些行为进行了简单的预测和描述。现在这样看来,和他们料想的差不多——冷静得可怕,但激动起来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而现在他的心神极度不稳定,看起来却像是一个变态和自己的良心的对峙,像是在自我审判。所以才会出现这样反复无常的情况吧,理智和暴戾交替控制着他的身体,而驱动这种变化的,是他对自己的感情。
她心生一计。
正在懊恼的刘宇,突然听见尤溪轻咳了两声,连忙回过头去看她。
只见尤溪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没有怨恨,也没有不屑,而是挂着一种温和的笑,笑里面带着一些灵动的色彩,像是她在转型之前,表现在大众面前的那种国民精灵的样子。
——是他最初爱上她的那个样子。
那一瞬间,刘宇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而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分辨这场景的真假的时候,两行热泪就已经夺眶而出。
“刘宇,反正最后我们俩,都逃不过死的命运。”尤溪依然笑着,带着那种特定的蛊惑刘宇的心眼神,“我们就别再纠结谁对谁错,抓紧时间,让我多了解你一点吧,你不是想带我看看你工作生活的环境吗?别愣着了。”
刘宇一时间有些呆愣,受“我们俩”这个词的影响,看起来倒像是西藏那次短暂相处的唯唯诺诺的他回来了。
片刻,他走到尤溪面前,弯下腰,整张脸埋在阴影里面:“我不会解开绳子的,别以为我会那么好糊弄。”
“可以不用解。”尤溪摇摇头,“但能不能给我一件衣服,真要这样一晚上,都不需要你动手,我可能就没命了。”
她顿了顿:“我身体特别不好,你知道的吧?”
“我……我当然知道。”刘宇愣了一下,嘴硬道。同时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用极其轻柔的动作,披在她的肩膀上。
“他经常这样给你披衣服。”他没头没脑地喃喃自语,用的是陈述句。
没指明,尤溪也知道他在谁。
“不是好不提他的吗。”尤溪完,几不可见地耸耸鼻子。
就算在这种地方,她自己的怪癖也还是在,除了任泽的衣服,她接受不了别人的……只是她为了周旋和保命,主动提出来的,也只能忍着。
刘宇对披衣服这个动作相当满意,看样子也是在心底渴望了很久的事情。做完之后,还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杰作”。
尤溪套上西装外套之后,反捆在背后的双手被遮住,忽略被绑住的腿,乍一看只像是来做客的客人一样。
“宝贝,”他的手指怜爱地从她的脸颊划过,“你是我所有平淡生活里面的一个梦。”
尤溪没有话,只盯着他。
刘宇走到墙边,按亮了一排灯光,照亮了离她最近的实验设备,尤溪虚着眼睛适应了光,才看清周围的各种化学试剂,还有毛茸茸一动一动的关在笼子里的白鼠。
还好没有特别狰狞的动物,不过也可能藏在他未开的灯光里面。
刘宇就斜靠在操作台边上,盯着她:“遇见你之前,我的生活就是这样,一直不断埋头做着实验,实验成果一个又一个。但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我一直找不到,就这样苟且活了这么多年。”
“你看,”刘宇随手拿起身边试管架上的液体,“我最新研制的,我叫它永冻水,可以让细胞脱离人体,或者让病毒脱离低温环境生存。用在美容上可以保持细胞活力,立竿见影。”
“很厉害。”尤溪点点头,装作一副自己很有兴趣的样子,“你应该是国家栋梁的。”
“但人很奇怪。”刘宇突然,“病毒就是病毒,保存它的技术已经有了低温,为什么又要研究这种永冻水,如果有一天,病毒都可以泡在水里,像隐形眼镜一样便携,随取随用,多么可怕啊。”
“可是人就是要铁了心地去研究,有什么意义?”刘宇又把试管插回试管架里面,“人要喜欢一件东西,才会想着去亲近它的。对于害怕的东西,为什么又要研究出让它待在自己身边的工具,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惹自己一身腥臊。”
“你的是有道理,”尤溪先是顺从地应了一声,又开解道,“但人不能因为害怕什么就去躲避什么,要去熟悉了解,找到解决办法,才可以平定恐惧。这也是你们做科学研究的意义啊,你的实验成果有哪些,我虽然不清楚,但我可以猜想得到,它们一定帮助过很多人。”
人不能逃避。
这个道理是任泽教会她的,曾经她也像刘宇这样偏执呢。
“每天的重复,都是开摄像头,录下今天的实验活体反应,抽血检验……”他又,“但现在我不需要再求索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了,因为我有了一个想靠近的人,因为喜欢而本能想靠近的人。”
“是我吗?”
刘宇很认真地看着她,很认真地点了头。眼中的深情,只多不少。
“在屏幕里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飘在迷茫中的生活,一瞬间有了固定的根。”
作者有话要:
来晚了,看完了阿根廷的球赛来更新的,呜呜呜!我一个爆哭。
文,下一章我们就要恭喜刘宇杀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