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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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和宫里的嫔妃陆陆续续的搬了出去,显得里面很空。

    五公主、十二公主、十四阿哥立在门口, 等着迎接他们。

    卫有期有些诧异, 搂着娇软的十二公主一道进了内殿, 德妃坐在那里, 手中拿着大红的礼单子。

    见他们进来,就招呼道:“快过来瞧瞧,我总觉得备的不齐整,怕她受委屈。”

    这是嫁妆单子, 折子厚厚的, 上面写的密密麻麻。

    德妃现在有卫有期的孝敬,腰包鼓囊囊的,再一个她本身揽着宫权,就不是个缺钱的。

    因此温宪公主的嫁妆格外丰厚, 她也不怕被老四家的看到, 就怕被抠门呢。

    卫有期倒是没什么, 这是人家的亲闺女,她插手有些不太好, 因此就笑吟吟的道:“我那有几样不值钱的东西, 回头填到里头, 也算嫂子的一点心意。”

    德妃的眼瞬间亮了,她才不管卫有期的什么, 越是不值钱越是好, 明不能以金钱来估量她的价值。

    粗略的浏览了一通, 见挺齐备的, 都是内务府照着例子备好,康熙添了不少,皇太后添了一轮,到德妃这又添了一轮,可以是非常厚重了。

    温宪公主满心欢喜,比起其他公主来,她实在幸运太多,不有皇太后心心念念惦记着,就这么能耐的哥嫂,都给她带来不少实惠。

    再一个她嫁到京中,夫婿是舜安颜,佟国维的孙子,满门荣耀也算是不虚她公主的身份。

    冬日就要出嫁,如今已是深秋,离成婚日子越近,礼节走动越频繁。

    胤禛作为唯一的男丁,跟佟家借着婚礼的事情,也很是接触了几次。

    如今已经到了纳征的步骤,胤禛带着下人侯在公主府,等着佟家来人奉送礼金、礼饼、礼物、祭品等,这种过大礼的方式,称为纳征。

    来人是隆科多,他身为正二品銮仪使,亲自前来也是一种重视。

    胤禛在前,隆科多错后一步,一道朝着客厅走去。

    隆科多是个武将,身形高大,虎背熊腰,脸上带着凶相,就算对着胤禛笑眯眯的,也有抹不去的凶相。

    两人落座,心照不宣的寒暄一阵,了解彼此想法之后,隆科多就放开了,哈哈大笑道:“内子极稀罕温泉,磨了我许久带她去,只是摸不着门路,不知四阿哥可有?”

    胤禛扫了他一眼,隆科多宠妾灭妻的名声人人皆知,什么内子,怕是那美貌的妾室才对。

    宠妾灭妻的男人多了,大家都不在乎,可是把福晋做成人棍,就有些难以理解。

    再一个卫有期的规矩立在那,他不想破,她一向给他面子,外人面前从来不曾驳过他,他也不会把她辛苦维护的规矩撕一个口子。

    他沉吟一瞬,隆科多就明白他的意思,拍着肩膀叹息:“家里的老娘们厉害啊……”

    这话的就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胤禛抖了抖肩,将他的手抚了下去。

    隆科多家的是老娘们,他家的还嫩的跟青葱一般。搓了搓手,嫩的能掐出水一样。

    不能放在一块比较。

    分开之后,隆科多就有些愁,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家里的娇儿还不一定怎么闹呢。

    胤禛就没有这种苦恼,路过馥园的时候特意拐进去,买了一提点心带着,回了东四所。

    明明是自己铺子出的,偏偏她吃不够,总是惦记着要吃。

    晶莹剔透的桂花糕,颤颤巍巍的立在瓷白的骨碟中,散发着桂花诱人的香味。

    卫有期顾不上吃,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手中拿着花锄,心翼翼的挖掘着。

    她令人从南方带回来的红薯藤子,夏日里种下,现在已经到了可以收获的季节。

    这是她第一次种,心中很是期待。

    胤禛手中拿着篮子,也蹲在她身边,抿唇看着她动作。

    福晋从不曾让人失望,她不曾大言不惭的吹嘘过自己,总是做出实事来,才漫不经心的将胜利告知。

    黝黑的土地被拔开,露出里面的累累硕果,长长的薯藤上一个挨着一个,露出深红的表皮。

    胤禛上前,将这些硕大的红薯摘下,堆在地垄边。实在太多太大了,拿的篮子跟逗着玩似的。

    也就种了九尺方圆,□□的红薯一堆又一堆,壮观极了。

    称了称,足有一百多斤。

    交好的各送了一些,剩下就没多少了,卫有期手下菜刀翻飞,三下五除二的雕刻出一朵海棠花。

    本来想雕出弘晖的样子,后来想想怎么处置都有些不太妥,也就作罢。

    胤禛袍角挽着,老老实实的蹲下身,利索的削着红薯皮。

    卫有期第一次吃这种据甜甜的红薯,锅里煮的有,蒸的也有,炸的还有,直接做成红薯宴。

    弘晖立在一旁,抱着脆甜的红薯块咔嚓咔嚓的吃着。他也是第一次见,新奇的不得了。

    正收拾着,陈氏带着一个陌生脸孔来了,卫有期招呼她们坐下,把厨房交给海棠把关。

    带来的那妇人也不过三十出头,容长脸,杏仁眼,皮肤又白又柔,形容婉约娉婷,见了她羞涩的垂眸,复又鼓起勇气道:“早都仰慕你,可算是见到了。”

    陈氏笑眯眯的听她讲,完了才道:“一直求爷爷告奶奶拜庙门呢,我你是顶和善的一个人,她还不好意思呢。”

    卫有期一边招呼着上茶上点心,一边笑盈盈的望着那妇人。

    经过陈氏介绍,卫有期才明了,这美貌少妇姓王,也是汉人,是知县王国正之女,生了十五阿哥胤禑和十六阿哥胤禄,近些年不大得宠,又是庶妃,故而卫有期没注意到。

    王庶妃一笑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着很甜蜜:“胤禄那子淘气,带着弘晖阿哥又是上树又是捉鱼的,我心中不安,特意前来告罪。”

    卫有期摸着手上的扳指,不在意的笑道:“孩子凑到一块淘气,王庶妃多虑了。”

    弘晖年岁,就爱跟着比他大一点的孩子玩,屁颠屁颠的,比跟着她这个亲娘还紧。

    这事只是一个敲门砖,王氏只是为了搭上她的路子,她身份不显,又不得宠,想要护住两个孩子,就要寻摸好抱大腿的对象。

    满宫寻觅,她盯上了乌拉那拉氏。

    四福晋手段高,平日里瞧着笑吟吟的面团一般,可谁也没让她吃一次亏,得罪她的自己先倒下了。

    再一个她那运道也真是喜人,跟她交好的,哪个身价没有翻上几番。

    隐晦的环视客厅,不由得为之惊讶,手中的撑杆她竟看不出木料来,客厅中均是这种颜色饱满的浅金色,风格别致稳重,花纹层次感很强,句尴尬的,她竟不识得。

    猛然间瞟去,又觉得桌椅闪着流丽的金丝光彩,漂亮极了。

    陈氏见她视线所望,笑眯眯的解释道:“这是黄金胡桃木,从南蛮运过来的,又轻又漂亮,我都想弄一件,可惜太贵了,我舍不得。”

    的王氏肃然起敬,更是深深的想要巴住卫有期,当下不再犹豫,从袖笼里掏出一张札递给卫有期,浅笑道:“这是燧发枪的制作流程。”

    卫有期蹭的一下站起来,拿过札翻阅了起来,心下非常震撼,武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再一个在武力相当的情况下,远程武器是制胜标准。

    箭矢的发展已经达到顶峰,在历史书上看到的燧发枪被她惊为天人,可惜不知制作方法,她的地位不到的时候,轻易也不敢碰这些。

    如今竟是雪中送炭了。

    王氏有些紧张,燧发枪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是拿着一家人的前途在赌,没一会儿后背上的汗就下来了。

    纵然考虑了所有的后果,这会子临到头上,心中有升起一抹惊恐来。

    好在卫有期的笑容及时的安抚了她,卫有期顺手将札放到怀里,对王氏郑重道:“不管实验结果如何,你有这份心,我就愿意感念,上面的玻璃方子和西洋镜方子已经下来了,你吃不下玻璃方子,就把西洋镜的交给你。”

    王家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已经上来一些,可玻璃事关重大,且需要排场很大,许多人虎视眈眈,他们拿到手里,也保不住。

    这一事她算考察舅家表哥的人品之后,考虑将玻璃交给舅家处理。

    他身上有辅国将军爵,又是黄带子,做这事再好不过。

    只要人品过得去,就算派过去一个能干的执事,也要把这事立起来。

    她的利益团体还得更大些才是。

    王氏抱着茶杯喝茶,她没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这是第一次。

    这种美妙绝伦的滋味,让她喝了一杯又一杯,腊梅静静的续茶,她都已经习惯了。

    待回神又有些尴尬,起来也是皇妃,也是得宠过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偏在一杯茶上丢人。

    陈氏看出来,笑吟吟的转移话题,她现在练出来了,一张巧嘴妙语如珠,厉害着呢,没一会儿就让王氏忘了尴尬,也渐渐放开了。

    卫有期和陈氏配合着,你一句我一句,没一会儿王氏就把自己卖了个干净,临走前依依不舍的拿着卫有期的手,直接奉为知己。

    卫有期也挺喜欢她的,看见王氏就觉得如水般的温柔扑面而来,带着清新婉约,惹人极了。

    送走两人之后,刚炸了几个红薯圆子,弘晖就闻着味过来了。

    哒哒哒哒欢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卫有期垂眸,就见弘晖昂着脑袋,肉嘟嘟的脸颊上满是严肃,乌溜溜的大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她的动作。

    卫有期逗他:“你要不要吃?”

    香味飘散,弘晖抽抽鼻子,奶声奶气的回:“额娘先吃。”

    那满脸不舍的表情,让卫有期萌的肝颤,给他一颗去吃,这东西油腻,孩子不能多用。

    弘晖很容易满足,端着碟子,乖乖的坐在门口,口口秀气的吃着。

    卫有期炸了两轮也就不管了,给皇太后、康熙、德妃各送去一碟子,也算是尽孝心了。

    抱着弘晖软乎乎、香喷喷的身子,坐在廊下看着大雁南飞。

    天越来越冷了,早上起来已经要套上马褂才成。

    卫有期指着天上排成一排的大雁,问:“总共有几只啊?”她不觉得弘晖可以数出来,之前没有教过他数数,就是提过一嘴念到十而已。

    弘晖有些纠结,盯着天空好一会儿,才眨巴眨巴大眼睛,歪着脑袋:“两个九个?”

    卫有期揉了揉他的脑袋,有些惊喜,他才多大点的豆丁,数不来十八,了两个九。

    顿时夸赞道:“真棒!就是两个九个,十八个。”

    这么一,她也才两个九岁呢。

    摊手。

    弘晖还是很喜欢被夸赞的,喜滋滋的昂着脑袋,骄矜的微笑着。

    跟他阿玛特别像。

    胤禛立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这会子脸上的表情跟弘晖一模一样。

    卫有期偷偷在弘晖白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惹得弘晖羞答答的嘟嘴。

    弘晖很爱干净,吃完红薯丸子之后,仔细的用帕子把自己肉嘟嘟的手指擦干净,他爱吃,就算刹身也还是比较圆,的手上有几个肉坑坑,看着萌极了。

    卫有期有事没事都想亲几口,看的胤禛上前,对一旁的谢氏:“阿哥越发胖了,带他出去玩。”

    弘晖捏着肚子上的肉肉,有些怀疑人生,但是在阿玛面前不能认输:“我瘦着呢!”

    胤禛很敷衍:“嗯,瘦的全是肉。”

    卫有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揉着弘晖的脑袋安慰:“我们弘晖是男子汉,就要这样壮壮哒~”

    弘晖机灵的钻到额娘怀里,吭吭叽叽的撒娇。

    胤禛:……

    这发展有些不太对。

    弘晖还是被谢氏领着去玩了,院子里一下子只剩下两人。

    胤禛难得休沐,穿着姜黄色家常袍子,多了几分随性,袖手立在朱红的廊下。悬纱笼随风晃动,带来几分迷离的光线。

    卫有期被晃了一下眼,眼眸中溢出清浅的笑意来,两人日日相伴,当初秀致青涩的少年,是什么时候变得轮廓刚毅,如同高山一般稳重妥帖。

    刚伸出手,就被温热的大手拉住,沉稳有力的拉她起来。

    胤禛抿了抿唇,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直到拉进内室,对着衣架上的骑装,有些睁不开眼。

    美,真美。

    线条干净利索,每一个转折都透着爽朗潇洒。

    胤禛眸中带着期待,催促道:“穿上吧。”

    着亲自上手,将她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又细心的替她穿上衣架上的骑装。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修长,肤色白皙,指甲透明中带着粉,修剪的很是圆润,一举一动都带着优雅。

    这会子替她系着盘扣,微微屈身,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带着麻麻的痒意。

    “胤禛。”

    “嗯?”

    “啾~”

    温软的唇在脸上一触既分,还没来得及感受那缠绵,就瞬间离去,胤禛有些怅然若失。

    “有期。”

    “嗯?”

    “啾~”

    回亲回来,心中舒爽许多,胤禛又微微躬身,替她整理衣领。

    表情一本正经,毫不在意。

    深感对方学坏了,卫有期笑吟吟的欺身上前,爱娇的搂住对方劲瘦的腰身,扭着腰将对方压在衣架上,攀着脖颈亲上去。

    等到坐上马车的时候,卫有期才好奇的问:“去哪呢?”

    胤禛脊背挺直,坐在马车中,对着她亮闪闪的眼神,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拍了拍她的狗头,敷衍道:“卖不了你。”

    那可不一定,她值钱着呢。

    马蹄声哒哒,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就各自捧着书来看。

    脚下是新铺的水泥路,平稳的像是御剑飞行,感受不到一点颠簸。

    马车也是新制的,劳动人民的双手拥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木制钉着铁片的车轮走在水泥路上伤的厉害,有匠人想到柔软有弹性的杜仲树内皮,在上面包了一些,觉得略有好转。

    经过许久的实验,才在前些日子发现,杜仲树的树皮、树干、树叶中都可以提取出一种胶质。

    绑在车轮上可以有效的阻止颠簸。

    这个重要发现让康熙欣喜若狂,赏下黄金百两,并立碑一座。

    杜仲树在国内应有尽有,想要多少都拿的出来,再一个,不能去想象,这些结实而有弹性的胶质,到底能代替多少东西。

    脚下牛筋靴底若是换成便宜易得的杜仲胶底,又能省下多少?这是一笔不能算的账本。

    秋高气爽锦城西,风卷浮云去。

    卫有期被胤禛捂着眼,搀扶着下了马车,好奇的歪头问:“到了吗?”

    胤禛望着眼前波澜壮阔的山峦,轻笑道:“到了。”

    遮盖视线的手放下了,卫有期睁大双眼,被震撼到了。

    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转悠: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坐。爱。

    脸红红的扭头望着胤禛,卫有期捏着衣角,羞涩的甩了甩帕子:“讨厌~”

    胤禛被噎了一下,训她:“好好话。”

    卫有期这才正经起来,走上石阶,冲着胤禛勾手:“来吧,带你在枫林中徜徉!”

    秋日很适合旅游,想到冬日要猫冬,恨不得整个秋日都在外面。

    自由自在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两人手挽手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苏培盛、海棠、并十来个侍卫。

    “你以后有什么算?”卫有期回眸望他,眸色深深。

    胤禛直直的望着她,半晌才道:“你知道的。”

    试探过他,卫有期沉吟起来,立在原地,居高临下的望着胤禛。

    在历史上,最后得位的是他。

    最后得到的评价也不错,只是结局不大美妙,猝死到案牍间。

    两人静静的对峙,老祖突然笑了,上前拧了他一把,轻嗔:“心里存了事,就得好好准备着。”

    气氛为之一松,胤禛活动一下仿佛有些僵硬的脊背,就怕她反对,在内心深处支持别人。

    卫有期眼眸深处有幽暗闪过,转瞬又化为清澈。

    两人来的有些晚,往上爬了一点,就可以看到不少游人,言笑晏晏,三三五五的聊着。

    卫有期觉得有些新鲜,每天被账本、管事淹没,难得出来散心。

    正感叹着,就听到有人脆生生的叫着四嫂,卫有期抬眸一看,原来是八阿哥和八福晋。

    两人一个俊雅,一个明艳,月白陪着嫣红,瞧着还挺有意思的。

    八福晋哒哒哒的走到两人跟前,激动的戳着手手:“竟跟四嫂想到一块去了,真是好极了。”

    着双眼亮晶晶的邀请她:“不若我们一起?”

    四嫂为人淡然,和善可亲,且人脉宽泛,若是将她拉过来,定是一大助力。

    她和胤禩,两人都是面上光,里子已经不差什么了,她外祖家能继承的也只有文人之间的人脉和在旗人中的威望。

    她阿玛因着诈赌孙五福二千余两而被判斩监侯,额娘紧随其后,郁郁而终,起来她只是父母双亡的孤女。

    与卫有期福女的名头,相差甚远。

    两人身世追溯起来,都是□□的外玄孙女,卫有期出自□□长子褚英,郭络罗氏出自□□第七子阿巴泰。

    起来也不差什么,偏偏历史总喜欢跟人开玩笑,她如今嫁给八阿哥,这个庶妃所生的阿哥,母亲身份低到难以接受。

    而乌拉那拉氏呢?嫁给第四子胤禛,母为德妃乌雅氏,是孝懿皇后养大的,素有半嫡之。

    人总是经不起比较的,人比人,气死人。

    卫有期没有这样的烦恼,笑吟吟的摸着八福晋的脑袋瓜,十六岁的明艳少女,青春又活泼,甜到人心里去。

    两个女人在前面走着,胤禛和胤禩落后一步。

    胤禩面上挂着笑,阔步向前,胤禛冷着脸,寂静无声。

    两人关系一般,不过是面上情,借着福晋心软,让郭络罗氏搅了他精心准备的登高。

    呵。

    胤禛心中冷嘲,有本事做出几件实事来,连上头的大哥都不敢冒头,老八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明目张胆的结党营私。

    他对如今的皇帝,如今的局势到底有什么误解,太子地位略有不稳,也是自己作出来的,他冷眼瞧着,皇阿玛对太子感情甚深,除了原则性问题,轻易动他不得。

    若论党朋,谁比得上拥有天然优势的太子。

    望着前方穿着骑装,显得格外英姿飒爽的福晋,胤禛抿了抿唇,从福晋身上,他学到了很多道理。

    以一介女子,用一罐子花酱开局面,到如今连皇阿玛也得仔细掂量她的话语,轻易不好拒绝,这其中付出的心力、计谋,远不如她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

    等到众人恍然明白的时候,福晋背后的势力轻易无人能动。

    唇角溢出一抹笑容,福晋的,何尝不是他的。

    “啊~”一声尖叫破了和谐的气氛。

    胤禛快步上前,将郭络罗氏拨到一边,挡在卫有期身前,凝眸望着前方。

    两个女子撕在一起,一人衣衫褴褛,一人华服披身,瞧着就是一场大戏。

    卫有期探出头,往荷包里掏了掏,遗憾的没有掏出瓜子。

    胤禛回眸望她一眼,有些无语。

    身旁的郭络罗氏带着侍从,昂首挺胸的上前,冷冷的呵斥:“都给我住手!”

    华服女子回首,认出郭络罗氏,不过迟疑一瞬,就被衣衫褴褛的女子抓住机会,狠狠的朝脸上挠了几下。

    侍卫上前,扯起衣衫褴褛的女子,就要往山下推,卫有期拧起眉头,这推下去哪里还有活路在。

    “阿玛!您亲自掐死我吧,何必劳旁人动手!”能叫出阿玛的都是旗人,侍卫手松了松。

    她的视线落点处,人群自动分开,露出里面虎背熊腰的大汉。

    胤禛也拧起眉头,这人他刚刚接触过,赫然就是隆科多!

    只见他冰着脸上前,冲落魄女子喝骂:“做儿女的不孝顺,还指着我给你做主?”

    人群中顿时对女子响起嘘声,但想着她的落魄样子,又想想华服女子,还是机智的保持沉默。

    果然衣衫褴褛的女子,又抛下大料:“孝顺父母?敢问我孝顺哪个父母?是被做成人棍圈起来的母亲,还是将我扔到深山的父亲?”

    着撩开头发,指着华服女子道:“还是这个鸠占鹊巢的贱妾?!”

    隆科多听到李四儿被骂,顿时反驳:“休的无礼!”

    众人:……

    吃着香甜的大瓜,又扫向一开始带着侍卫过来的郭络罗氏,有人开始指点了:“是这美艳妾室的姐妹?”

    郭络罗氏涨红了脸,李四儿何等低贱的身份,要不是因为想要笼络隆科多,她一句话都不想多。

    李四儿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发饰,柔柔的看向落魄女子,泪盈盈道:“昨日还嚷着要吃荔枝,给你弄不来罢了,何必这样闹腾。”

    着又偏头失望的道:“你如今年岁也不了,着实涨能耐了。”

    着朝着周围大大方方的福身:“女不懂事,给诸位添麻烦了。”

    别人的家务事,大家热衷吃瓜,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什么。

    父母对孩子有天然的控制权,就算死残又如何。

    卫有期仔细的观察着那女孩,头发撩起来之后,才能看到她的稚嫩,也不过是身量高,粗看成熟罢了。

    那女孩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撩开袖子,露出上面斑驳的伤痕,悲切道:“总有懂医的来瞧瞧,这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再一个,你有什么脸面称我女,凭着用跟我差不多的年岁吗?”

    到底没敢往隆科多身上扯,世人讲究孝为先,但凡扯上一星半点,她就处于劣势。

    显然李四儿深谙这个道理,毫不犹豫的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尽管,何必编造一些家丑戳你阿玛的肺管子?”

    隆科多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四儿受委屈了!

    卫有期有些看不过少女悲恸的眼神,瞧着也不过十二三,对抗一个得宠到能把母亲做成人棍的妾室,和一个对她毫不在意的阿玛。

    遂漫步上前,冷声道:“怎么回事?”

    隆科多赶紧弓腰行礼,李四儿望了她一眼,瞬间滞住,被隆科多拉了一下,才失魂落魄的跪下。

    那少女眼中带着泪水,将一双眼眸洗刷的清亮。

    卫有期一点也不嫌脏,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没有异常才回眸看向李四儿,冷声道:“都回去吧,闹的这么难看。”

    在她出面的时候,侍卫上前将几人围起来,众人一见拔刀,立马做鸟兽散。

    李四儿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手心里沁出汗水,不由得想到,当初自己也是跪在她的脚边,祈求谅解。

    少女激动的看着卫有期,她就像是神女,让她无法撼动的两人低下头。

    卫有期瞥向华服女子,冷声道:“将那不见,涨本事了?”

    华服女子叩首一下,不敢反驳。

    隆科多看的心疼,一个劲给胤禛使眼色,偏他不为所动。

    胤禛此时也认出李四儿,躲还来不及,哪里会开口。

    卫有期冷呵一声,不再理她,转而朝少女道:“你随我回去,暂时安置在乌拉那拉家,没人能动你一根汗毛。”

    着看完隆科多,淡淡的问:“对吗?”

    隆科多点头,不过是一个闺女,就算送给四福晋又如何。

    只要他的心肝儿不再受苦。

    果然卫有期带着少女离去之后,李四儿也能起身,软软的倚在隆科多身上,巨大的恐惧让她腿都软了。

    若是四爷、四福晋张口叫破她的名字,她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隆科多有些莫名,只能归结与四福晋气势太过强悍,吓坏了他的心肝儿。

    而下山的几人,卫有期和少女一前一后的走着,八福晋和八阿哥不知道去了何处。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有些羞涩,抠着指甲上的脏污声道:“我叫嘎鲁岱,今年十二岁了。”

    卫有期‘嗯‘了一声,安抚她一会儿,想着以后的安排。

    亲生父母对儿女是有天然管制的,她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就算这会子什么事都没有了,除非一直让她待到乌拉那拉家,直到选秀。

    想到这里,卫有期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大脑门,贵族少女嫁人前会剃发,而她流浪许久,头发早就长出来了。

    嘎鲁岱很羞涩,四福晋像是仙子一般又香又软,而她恶臭满身。

    蜷了蜷手指,嘎鲁岱鼓足勇气抬眸,见到卫有期柔美的脸蛋又垂下头,在心中握拳,等她洗刷干净,一定要在四福晋面前好好刷存在感。

    派人将嘎鲁岱送进乌拉那拉家,又讲了事情始末,言明跟家里的姑奶奶一起养着。

    卫有期也就丢开手,不过是一手闲棋,能不能用上还两呢。

    胤禛有些遗憾,赏枫之旅就这么被断,再一次捡起来,难上加难。

    再去一趟,心情不同,终归是遗憾。

    内室烛火明亮,照耀在卫有期细韧的腰肢上,胤禛欺身上前,沙哑着嗓音问:“何时给我生个孩子,不拘男女……”

    卫有期回眸,静静地望着他,在心中盘算再生一个孩子的可能性。

    胤禛被她看的紧张,生怕从她口中出不字。

    卫有期看的好笑,翻身将他压下,笑道:“光不做,孩子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夜色撩人,而不自知。

    第二天一大早,卫有期就遣人去乾清宫,是时候再核对一下修路的进程了。

    这真是一个烧钱的活计,卫有期全国的收益加起来,才能保证工程正常进行。

    本来她是算划出京津翼地区,想着也尽够了,后来出现水泥,显然这样是不成的。

    她一点都不心疼,老祖手中一滴灵液,也比这真金白银贵重的多。

    见多了好东西,这些老祖一点都不放在眼里。

    再一个,前期投资越大,她的收益也就越大,没有人会去做没有功劳的事情。

    康熙并工部的人都在,见她过来客气的点头,这样的事情已经很多次,大家都习惯了。

    再一个老祖的心算能力着实强悍,他们账房手指头都快拨断,被老祖眼一扫,有问题分分钟就能揪出来,不得不服。

    因此对她的参与格外没有抵触。

    卫有期这些日子一点都没有闲着,除了锻炼身体,对于语言的学习也没有放下,现在可以是败鸿胪寺无对手。

    怀表已经被她研究透彻,将其中的道理全都用习惯的方式列出来,务必让大清自己生产怀表。

    她相信,只要给个引子,后续将会飞快发展。

    种花儿女,从不曾认输。

    国外没有的,卫有期全都一一引进,再研究透彻,因此起来她也是首富般的人物,却也是最穷的人。

    手中流水无数,可惜落不到兜里一分,全靠胤禛养着。

    从前世悟出来的例子,只有一个人实力强大,才有资格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要不然等敌人杀上山门,而毫无抵挡之力,这个时候,再跟敌人将礼义廉耻,有用吗?

    死得更快些。

    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长大,老祖能更透彻的了解到彼此优势。

    清朝地大物博,疆域之辽阔,周围国拍马难及。

    然而她知道,她们脚下的土地是圆的,在遥远的地方,会有更强悍的民族,更辽阔的土地。

    八国联军。

    宋氏跟她过清朝的结局,这个美丽的种花,将会变得千疮百孔。

    她会保护她的。

    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卫有期垂眸浅笑,语气轻柔的叫弘晖背书:“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弘晖稚嫩的声音随之响起,奶声奶气中带着无法忽视的坚定。

    胤禛垂眸,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吗?

    望向自己的双手,突然有些迷茫,他与几个兄弟别苗头,从皇阿玛处争取蝇头利,而福晋在做什么呢?

    大清因她而焕发出生机,在三年前,他绝对想不到,会有平稳的马车,和光洁的路面。

    也想不到,自己造的玻璃能让平民百姓也用上。

    要知道,那时候皇阿玛的房间,也不过是装了书房而已。

    跨越一般,令人无法预估的变化。

    而他作为一个男人,能比自己的福晋弱吗?不能。

    在那一瞬间,卫有期敏感的回头,总觉得胤禛整个人变得开阔许多,神色舒朗。

    他总是故作老成,神色冰凉。

    这会子放开了,反而生出一股令人不怒自威的震慑感。

    让人抱走弘晖,卫有期纤指伸出,勾起他轮廓分明的下颌骨,笑吟吟的啃了一口,调笑道:“越发惹人了。”

    胤禛挑眉,单手箍在她细韧的腰间,白皙的脸庞缓缓凑近,用深邃的眼眸紧紧锁着她。

    伴随着微痒的热气,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这样呢?”

    一股颤栗的酥麻从尾椎骨升起,老祖腿都软了,无力的倚在他身上。

    这男人,他要命的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