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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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包厢因为向飞突然的断而寂静了几秒。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掷在向飞身上, 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又像是在看他的笑话。

    向飞看见周寒逍的刹那,心下便明白了, 哪有什么天上掉下来的机遇,不过是人家早就设好了套,等着他往里面钻。

    而自己还这么的赶上趟。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他捏着酒杯的手愈发的紧握, 仿佛自己不是进了一个包厢, 而是堕入了无间的地狱,上座的阎王判官是高高在上的周寒逍,他冷眼看他, 犹如在看一个跳梁丑。

    而那个跳梁丑正是他自己。

    饶是他淫浸商场多年,这张老脸也止不住的火辣辣的疼,外加上席间在坐的,都是他日日夜夜在长虹煞费苦心经营起来的人脉。

    这些熟悉的面孔, 在此时此刻,竟然陌生而疏离。

    那些人看着他的眼神中,三分不怀好意, 三分讥笑讽刺,剩下三分,大概便是隔岸观火, 作壁上观。

    周寒逍的报复,真的是蛇七寸, 招招致命。

    他要他同样尝尝当日他周寒逍遭受到的背叛的滋味。

    是他向飞,蛊惑引诱连带陈盛制药在内一连串投资人出走星源。

    现在, 只不过是两人之间的位置调转,他向飞成了局中人,而周寒逍则成了观局者。

    风水轮流转。

    他不禁冷笑三分。

    周寒逍也真是处心积虑。

    “哎哟,原来是长虹的向总,好久不见啊,”似是圆场一般,天河科技的程信方站起来寒暄,“今天是几个朋友难得出来聚一番,不好意思,居然不知道你也来沁河吃饭,”他笑着盘和气氛,“来来来,今天遇见肯定要一起来一杯,我干掉,你随意啊。”

    完便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尽。

    向飞自然不敢扫了程信方的兴致,他也将杯中将近三两的白酒的一口闷掉,冷酒穿肠,灼烧了胃部,却也刺激了神志,让他将一切看的更清。

    于他向飞,是长虹的向总。

    而于周寒逍,便是难得出来聚一番的朋友。

    孰轻孰重,一句话便分出了高下。

    是他向飞今日自取其辱了。

    他不经冷笑,似在嘲讽自己今日的愚蠢与大意。

    不过明面上,他依旧保持着礼貌而客套的微笑,“哎呀,今天能有幸见到程董您是我向飞走了运,怎么能劳烦您敬我的酒,真是折煞我了,”他又将杯中的酒斟满,“我来向各位赔罪。”

    完,又是满满一杯白酒下肚。

    气氛稍微活络了起来。

    坐在上位的周寒逍,他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一语不发的看着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向飞,他一杯杯的白酒喝下去,脸色却没有丝毫的改变,怕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

    直到向飞一个个的敬过来,最终轮到了今日坐在主位上的周寒逍。

    “周先生向来不喝酒的,”旁边站着的程信方声的提醒向飞,“你还是以茶代酒吧。”

    向飞觉得这话堪比一记沉重的耳光,狠狠的在他的脸上,敢情他喝的那么凶,那么狠,在周寒逍这里,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以茶代酒”。

    呵,以茶代酒。

    只可惜,虎落平阳,他向飞没有他周寒逍不喝酒的资本。

    “没事,”周寒逍摆了摆手,“今天我带了个代驾,”他笑着指了指坐在一旁安静不语的林玖,“因此陪向总喝一杯也无妨。”

    着便斟满了面前的酒杯。

    两人碰了杯,玻璃器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周寒逍低敛去神色,轻啄一口杯中的酒。

    而向飞则是干脆利落的一饮而尽。

    透过手中已经干空的酒杯,向飞看见坐在主位不动声色的周寒逍,他的长臂随意搭在一旁林玖身后的椅背,偶尔侧过身子听林玖话,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模样,让他看的着实刺眼。

    周寒逍。

    我们俩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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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向飞后,林玖转着手里的酒杯,一言不发。

    “怎么了,”夹菜的间隙,周寒逍问她,“很失望?”他见她神情奄奄。

    林玖不上来这种感觉,像是一件原本你抱着满心希望的事情,到临了,你发现也不过如此。

    因此她想了半天,才幽幽的开口:“他看起来稀松平常。”

    年过四十的中年人,穿着得体的西装,梳着油头,带着副金丝边的眼镜,唇有点薄,并且不自觉的向下撇,看起来不苟言笑。

    又带着很重的书卷气。

    不像个商人,倒更似一个大学里的讲师或者教授。

    她甚至不能明白为什么美貌如蒋芸这样的女人会和他牵扯不清。

    究竟是为了钱,又或者是为了权。

    亦或者两者都是。

    周寒逍倒没觉得什么,他将她杯中的热茶斟满,又低头问她要不要添一碗热粥,他神色平常,“我以为你年过十八了,就不会再以貌取人。”

    林玖被他这么一,又转念一想,也是。

    林玖手捧着热粥,随意的玩弄着碗里的勺子,“是啊,我以为对手都应该和我们的周大合伙人一样,长着六个眼睛八个鼻子还有十只手。”

    周寒逍听笑了,“我是妖怪不成。”

    怎么她的话略刺耳。

    林玖瞥了他一眼,“不是妖怪胜似妖怪。”

    她给出中肯评价,不然哪能短时间内一下子撺掇了这么多的投资人出走长虹。

    这一个翻身仗何止用漂亮来形容。

    简直就是脸,不仅把长虹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更是朝着整个金融圈子里的公司宣告:“这就是挑衅他周寒逍的下场。”

    星源这一次,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不过林玖转念又想:“我觉得那个向飞回去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你,”她喝了口热粥,粥温的有些烫,不过里面熬的鱼片倒是入口即化,还加了扇贝和虾仁,鲜美异常,“你,他会怎么绝地反击?”

    她嘴巴里这么着,面子上却是有点幸灾乐祸。

    周寒逍倒根本不在意,“那就让他放马过来,到时候见招拆招,”他放下手中的碗,又接着擦了擦手上因为给林玖剥虾而沾上的油腻。

    “我去趟洗手间,”他淡淡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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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寒逍顺着头顶的指示牌有条不紊的走着,哪知道却走到了一条消防通道。

    在一个不起眼的转角路口,他看见一个沉默抽烟的侧影。

    似乎是专门在等他一般。

    “有事?”周寒逍停了脚步,他看了一圈周围,四下无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周寒逍,”向飞从阴影中慢慢地走了出来,他满眼阴翳,昏暗的视野遮住了他大半个侧脸,“我不会让你得意太久。”

    像是一种宣告,又像是一种挑衅。

    周寒逍轻哼一声,他给自己点了根烟,深深的抽了一口,“向飞,你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算什么,学生架前向对方挑衅一番再动手?

    幼稚。

    想到此,周寒逍不经嘲讽出声,“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会有点长进,”至少手段上会高明一些,“看来我还是太高估你了。”

    把向飞作为对手,他竟有点兴致阑珊。

    向飞“呵”了一声,“周寒逍,当年可是你不放过我,”他咬牙切齿的道,“应该,从始至终,都是你不放过我。”

    “当年是,现在也是。明明金融圈那么大,你却非要从美国回来。既然你想要来这个市场分一杯羹,那么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动手在先。”

    向飞语气里满含恶意,这仿佛是他发泄的方式,唯有把这些话出来,才能抚平他现在犹如岩浆般快要喷发的怒气。

    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何况这次周寒逍在他向飞脸上的这几耳光,的如此响亮彻底。

    周寒逍叹了口气,“自始至终,都是你的格局太,”他摇了摇头,“当年是,现在也是。”

    更何况,当年的事,本就是他向飞有错在先。

    向飞冷笑出声,“是啊,跟着你周寒逍比起来,我向飞的确是格局,”他背抵着墙,嘴巴里反复的咬着烟头,恨不得把滤嘴咬穿,“不是谁都向你周寒逍一样,天生就是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还要装出一副悲敛众生的模样。”

    他语气不屑,到底,他就是看不上周寒逍这番惺惺作态的模样。

    明明什么都有了,却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姿态。

    当年在他学生时代的时候,他便是这样。而现在即使两人的地位都平起平坐,他周寒逍依旧还是这幅面孔,与当年相差无几。

    只得看的令人更加生厌。

    周寒逍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自己多无益,便也不再与向飞争辩什么。

    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只是他转身离开前,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提醒了向飞,“你……好自为之。”

    不在他,而听不听,则在向飞。

    只是离开的时候,周寒逍心里也很清楚,所谓积怨已久,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这些忠言逆耳的话,从他周寒逍嘴巴里出来,向飞怕是更听不进去。

    周寒逍单手插袋,他一步步的顺着来时的路离开,只是背后,却冒出向飞阴森森的声音:“周寒逍,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们谁也别得意的太早。

    周寒逍听到他的话后,脚步慢了半拍,但是很快,他便大步疾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