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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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洗手间内。

    林玖对着盥洗区域的镜子补着口红。

    深色的红, 慢慢的在丰满的唇上晕染开颜色, 饱和度很高,显得唇瓣鲜艳欲滴, 犹如待人采撷的玫瑰。

    一室寂静。

    唯有拧不紧的水龙头发出的滴漏声。

    直到洗手间的门被开。

    镜子里出现一张不算陌生的面孔。

    “好久不见,”林玖主动出声,朝着来人了个招呼, 她手中的动作不停, 又觉得今日口红的颜色太热烈了,便抽出一张纸巾,抿了口唇色。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来人倚靠在门框边,双手环胸,做出一副防备的模样。

    “哦?”林玖透过镜子,“找我?”她语调微扬, “又赶着来给我下套吗?”

    她嘲讽上次在Moose咖啡厅与她见面后,自己不紧没有得到想要的底片,反倒还惹了一身骚。

    因此这次相遇, 她特地环顾了四周一圈。

    “没有摄像头,”镜子里的蒋芸开口解释,“你别想太多。”

    对付一个林玖, 还用不着那么的兴师动众。

    “想太多?”林玖伸出手指,故意摇了摇, “兵不厌诈,还是心点为好。”

    只是嘴角漾开的笑容, 看在蒋芸的眼中,着实刺眼。

    像是胜利者对loser的施舍。

    蒋芸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过想到此行的目的,她又放低了身段,刻意顺着林玖的话接下去,“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你疼的。”

    她的嘴角抿过一丝深意。

    林玖故作被她呛了声的模样,她撇了撇嘴巴,“话可不是这么的,”她终于转过身来,注视着门口站着的蒋芸,“到现在,这伤口还疼着呢。”

    林玖轻皱眉头,“交易ID被吊销了一个月,连公司的大门都进不去,你,上次你害的我,还不够惨么?”

    嘴巴里虽然着自己如今的惨状,但是面上却丝毫没有难过的模样。

    要,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毕竟,现在谁比谁惨,还不定。

    蒋芸不吭声,她赶着过来,可不是来听林玖洋洋自得的胜利宣言,她低垂下眸子,故作无意的提及,“哦,是么,我还以为你们星源已经查出来了呢。”

    原来是为了这一遭。

    林玖心下立刻清楚了蒋芸来的意图。

    呵,又想从她嘴巴里探出星源的消息。

    长虹的这个蒋芸,真是为了向飞,煞费苦心,处心积虑。

    不过这一次,她如她所愿。

    因此她故作不屑的拨了拨发尾,“星源是没查出来,我的ID和门禁卡也都还在被吊销,不过,”到此,她顿了顿,“只要周寒逍信任我,不就够了么?”

    她刻意在蒋芸面前作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作为员工,还有什么比值得老板信任更重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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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芸一语不发的盯着林玖消失的背影。

    呵,她不经冷笑,信任?还是来自老板的信任?

    这种话,怕也就只有刚入职场被老板骗的团团转的菜鸟才会的出来吧。

    在这个圈子里,信任就好比是最廉价的香水,站街女身上可以喷,而买菜的大妈也可以有。

    因为这种东西最虚无,最缥缈。

    唯有眼前的利益永恒。

    不过她又想到林玖不过就是一个被周寒逍哄骗的团团转,因而有点飘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姑娘,她的眼神不经暗了几分,眼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人总要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些代价。

    她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上搜索E字开头的名字。

    接着拨出去。

    “喂,我是长虹的蒋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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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寒逍接到陈初来的电话的时候,林玖刚好看到书页的一半。

    书上写到:“Viotions of the Code of duct may result in temporary suspension or perma removal from GARP membership(违反行为准则可能导致暂时吊销或永久性地删除GARP会员执照)……”

    林玖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书页的边缘,耳畔传来周寒逍电话的声音:“嗯,那你试试找其他的broker(股票经纪人)拆借点来,如果还不行的话你再联系我……”

    等到电话挂断,林玖问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她隐约听见华阳控股、赎回之类的字眼。

    周寒逍在她身边坐下,他冷着脸色,“长虹那边是愈发的沉不住气了,”他将手机随手放在了一边,“当时你找的五个broker(股票经纪人)现在全部反水,一口咬定要星源在下周三之前补全之前卖空的华阳控股的所有股票。”

    他告诉她最新的消息。

    林玖听到后立刻放下手里的书,“下周三就要补全?不是下个月才到期吗?”她很讶异。

    “莫约是长虹那边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吧,”才能换得这些人临时的一致反水,“向飞也真是够本事的,一下子窜出这么多经纪人,只怕他也是要狠狠的拿一刀肉了,”周寒逍轻嘲道。

    真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林玖轻轻的“嗯”了一声稍作附和,“怕是你昨天的脸的太狠,气得他连夜给broker那边施加压力,”想到昨天晚上向飞在包间里晦暗不明的神色,犹如丧家之犬,她难免有点幸灾乐祸,“怕是他很久没有尝过这样的滋味了吧。”

    被人捏紧命门,紧掐着咽喉,死死的拖拽在悬崖边,稍有不慎,便会一脚踏空,坠入万丈的深渊。

    只可惜,是他偏偏放着他的阳关道不走,来和他们星源去抢这条独木桥。

    只不过,她开心没到三秒,便转念又想到现在的形势,却也不再笑不出来。

    华阳控股被封死在涨停板上,若是周一股市开盘,华阳控股依旧一根大阳线直直的拉上去,那么他们的这波卖空,怕是会失血的更惨。

    更不用现在股票经纪的半路突然叫停,若是截止日真的是下周三,那么在周三股市休市之前,不管华阳控股的股价涨的有多高或者跌的有多惨,星源多必须照单全收,不论盈亏。

    形势立刻对星源极度的不利。

    “向飞究竟怎么反水这些人的?”林玖好奇的问周寒逍,“能让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精们集体反口,怕是也要花费一番功夫的。”

    更何况现在华阳控股被封死在涨停板上,要知道,对于这些股票经纪,他们巴不得华阳控股接二连三的涨上去,这样他们一边收着客户手里的资产管理费,一边又吸血着他们这些做空人的钱。

    两头得利,他们何乐而不为。

    又何苦趟这趟浑水。

    周寒逍冷哼,“向飞只要拿出他手里持有的华阳控股的仓位去哄骗那些经纪人,再许上一口蝇头利,不怕这些人不上钩。”

    亮出仓位,告诉这些经纪人幕后是长虹在暗自坐庄拉升股票,星源的大量卖空在此情况下肯定损失惨重,保不准会集体爆仓。

    那些股票经纪自然慌乱了,若是星源就此垮了,那么他们手里拆借出去的股票,怕是就成了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了。

    若是此时向飞再诱以三分薄利,不怕那些经纪人不点头。

    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这种事情,长虹的人向来做的很顺手。

    但是对于向飞的做法,周寒逍他不耻的很,“都是些雕虫技,”他很是不屑的道,“这个向飞,果然没什么长进。”

    这么多年过去,还是那么的急功近利。

    到底,还是眼皮子太浅。

    “虽然他手段龌龊,但是你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招釜底抽薪来的的确有效,”林玖喝了口咖啡,慢悠悠的道,“这次,他时机拿捏的很到位。”

    向飞以为星源这里没有察觉到他在暗中悄悄的拉高华阳的股票,因此半路让股票经纪意外叫回星源卖出的股票,外加上又刚好着了华阳股价暴涨的这个时间差,从而长虹这边才得以这么肆无忌惮的挑衅星源,想让星源吃个闷亏而无处申诉。

    计划倒是不错。

    周寒逍倒是不这么认为,他的指尖在书桌上轻点着,他闭口不言,似乎在脑袋里理顺着整件事的思路。

    半晌,他开口言:“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想错了方向。”

    “哦?”林玖挑眉,“我们想错了?”

    林玖来了兴趣,“怎么错了?”她问。

    她很是好奇,毕竟自己的经验不如周寒逍,有时候当局者迷,她很容易陷入迷雾而不自知。

    而周寒逍厉害的地方,便在于他时常能够跳出盒子,看到当局者看不见的盲点。

    周寒逍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若向飞从一开始,便准备了反水股票经纪的这一手,那么事到如今,他也是按照计划进行。”

    便就不存在是恼羞成怒的情况。

    他们以为的向飞的报复,则是纸上谈兵。

    林玖立刻明白了周寒逍话里的含义,“那你的意思是……长虹的向飞应该还留了不止这一手?”

    毕竟昨日他们算是当面折辱了向飞的面子,星源带走了长虹好几个资深的投资方,虽然这个消息还没有正式对外宣布,向飞那边怕是做到了心中有数。

    想必那个向飞是不会就此罢休。

    “那么......”林玖有点迟疑,“你这个向飞,会怎么绝地反击?”

    若是真如周寒逍所料想的那般,怕是此局,是要上持久战了。

    就看对手怎么出招了。

    周寒逍右腿交叠在左腿上,他倒是姿态慵懒,冬日暖阳斜斜的照在他的脸上,衬的他这张脸倒是人畜无害。

    “无外乎就是那些手段,”他伸出食指,随意的拨弄着林玖的发尾,“《孙子兵法》里面就三十六计,他左右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就让向飞在他们还没有开始动手清理华阳控股之前,再蹦哒一会儿。

    毕竟刚把长虹从神坛拉下来,总不能一下便把别人入无间地狱。

    总要给对手留点时间,慢慢品茗自己失败的滋味。

    又或者,让对手以为,自己真能卧薪尝胆,绝地反击。

    到那时候,再从背地里刺上一刀,不比现在一棒子死要来的有意思么。

    想到此,周寒逍不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林玖看了他一眼,周寒逍老神在在,神态慵懒的模样一下便让她明白了他心里的算。

    她蜷起两腿,手臂环绕在膝盖上,“你呀你,”她摇头轻叹,“太坏。”

    不知道是对他对手的悲哀,还是做他情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