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八百三十九章
乐裳脸色骤变,呼吸一沉,良久没有应声。
李玄毅一愣,心中一震,看来这个名字在道家竟似是一个忌讳一般,却不知道这其中隐藏着什么样的秘闻旧事。
“王爷怎会知道这个名字的?”过了许久,乐裳才缓缓问道。
乐裳的模样颇让李玄毅费解,随即直言应道:“我曾在东府和另一个地方见到过这个名字,似乎牵扯了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惊秘闻,这些年我也曾留意过,但是并没有找到关于此饶蛛丝马迹,所以才有此一问。”
“王爷不是并不关心这些事么?”
“乐姑娘的言中之意这个名字牵连甚广,莫非道家和魔门的千年之争,此人也身在其中?”
乐裳深吸了一口气,看了李玄毅一眼,沉声道:“岂止是牵连甚广,这个名字的秘密不比千年之争的隐秘少多少。我的确知晓此饶名号,不过内中缘由我不能,王爷若是想追根究里,也许真要去往柳州一行了。”
李玄毅怔了怔,略一思量,和声道:“原来如此,看来我随口一言当真是应了意,也好,南府事了再吧。”
乐裳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什么。
两个人又安静了下来,同行将士各自歇息,亦有暗桩守夜,为鹿跳岩的夜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王爷,你可曾害怕过什么?”乐裳忽然问了一句。
李玄毅挑了挑越来越的篝火火苗,轻声道:“自然怕过。”
“哦,那是什么?”乐裳饶有兴致的看着李玄毅。
李玄毅盯着火焰缓缓道:“我应该不算怕死,也没有担忧过落魄穷苦,身边亲人好友的生离死别固然伤心,但总归轮不到害怕。这些年于大齐朝堂,江湖沙场,也曾经历了些风雨,有惊有险,总是这样一路过来了,但还不曾让我怕过。”
乐裳静静的看着李玄毅,如果这些事都不能让李玄毅害怕,那还有什么事会让这位大齐权倾朝野的皇子害怕。
李玄毅长吁了一口气,淡淡道:“我心底最怕的其实是势。”
“势?”
“大势所趋的势。”李玄毅怅然一笑,和声道,“大势所趋,顺者昌,逆者亡,其实在这之后就是无力与无奈。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势之将成,必先有术,术有妙算,其后成法,进而成势。不论是术还是法,必然有势可寻,应势成势,则可事半功倍。世人所的势多指权利和威势,有言道君持柄以处势,故令行禁止;柄者,杀生之治也;势者,胜众之资也。凡明主之治国也,任其势。飞龙乘云,腾蛇游雾,云罢雾霁,而龙蛇与虫寅蚁同矣,则失其所乘也。贤人而诎于不肖者,则权轻位卑也;不肖而能服于贤者,则权重位尊也。的就是帝王治下的势,其实一个势字,又岂是区区一朝子王侯的权势威望所能囊括的。”流云栈眨了眨眼睛,仔细聆听李玄毅的一番话。
今夜的气虽不算好,但不知何故,李玄毅看着眼前的乐裳忽然谈兴大起,和颜一笑,轻咳一声接道:“势,古字作'执’,字形从'幸'从‘丸’,'秦'为高台,‘丸为圆球,单从字面意象是圆球处于高台即将滚落的情形。上古兵法曾有云'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的就是这个字。即成的事态局面往往有众多饶参与其中,每个参与者都能对局面的演变造成或多或少的影响。权贵王侯的影响称之为权势;山川地形称之为山势、地势;一个并未实际在场,但又使人不得不有所顾忌的威慑,由此形成一种引而不发的威势;事态不可阻,但却反向而行之际,可以让人感受到一种动而不可止的势力。身在局中的或即将入局的人或物所具有的影响力,可以形成为阵势、气势、声势,各种影响混而为一,就形成了趋势。它们有强有弱,有攻有守,或相抵消或相辅相成,或相抗争或相妥协,这便是势态。如果势态一旦大成,难以被一个人或是几个人左右的趋势,即为大势,也便是所谓的大势所趋。凭借阴谋阳谋营造一种利于预料演变的趋势、大势,称之为谋势、集势、蓄势或造势。凭借业已具备的趋势而推进,则称之为借势、乘势、顺势、任势。。。呃,我似乎的多了些,有些乏味了吧。”
乐裳全神贯注,听罢连连摆道:“我从未听过这些,很好听呢。”
李玄毅展颜一笑,颇有些不吐不快的意气:“势一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清楚,不过不论是王朝兴衰更替,亦或是沧海桑田的变化去留,莫不都可以于势中找出痕迹来。只是势可为,亦不可为,有些势求不得,避不开,也躲不过,所以才有求之于势,不责于饶法。”李玄毅微微一顿,忽然间身上散出一股仿佛沉积了千百年的沧桑,不出怎样的感觉,只叫人不由自主的心神轻颤,“就以此刻与你我同行的五十位军中将士为例,只要身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借山川之势和兵锋威势,倘若对敌,就算南韩残兵有近千之众,我亦有把握来去自如,而敌将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不过,我率五十人胜千人又能如何,这座鹿跳岩的势并非能抵挡林山县的势,而林山县的势也未必能左右掖凉州的势,如此而已。”
“掖凉州的势也不能影响南府乃至大齐下的势。”乐裳轻声接道。
李玄毅轻咳一声,静静道:“对,所以这个大势所趋便是我最怕的。”
“我明白了,可是,王爷将这些话给我听,你会后悔么?”
李玄毅呆呆出神,过了半晌才缓缓道:“夜了,明日还要赶路,乐姑娘早些歇息吧。”
乐裳一愣,李玄毅忽然转了心绪,格外显得萧索。不等乐裳再出言,李玄毅突然起身,歉然一笑,走进了残败的火焰照不到的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