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奇怪的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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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虽大,但是阳光最好、角度最舒服的地方, 只有一个!

    子鹤想拿脚尖儿铲走克烈, 但克烈闭着眼睛动都不动——除非他将克烈抱走。

    但他绝对不会抱它!

    ——这一整天里, 子鹤和克烈相处的都很不好。

    但他也没有过多的与大猫纠结, 毕竟临海首排的6栋,每间房都很大。

    这一排房子的第一层,都是一二层属于一户人家的, 类似于非独栋的别墅。

    子鹤租的02室虽然被房东将上下两层拆分出租,但独占一层和院子的他,已经拥有了足够大的空间。

    三室、两房、三卫、一厅、一厨房、两阳台,加一个餐厅、两个储物室和一个地下室,还有一个院子,足足够了。

    他和克烈划了道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许到对方的生活区域。

    划定好三线,一猫一人总算达成暂时的和谐。

    给大猫买了猫粮等各种猫咪用品后,子鹤开始在房间里研究捉鬼等事宜——

    要命显然是一门心思要将殄官干到底了,他只好舍命陪君子。

    傍晚,子鹤终于从房间里溜达到客厅看电视, 正巧看到一则新闻:

    今天凌天还没亮透, 高架立交上又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

    死了三个人, 重伤一个。

    之所以用又,据这已经不是这个月的第一例了。

    子鹤立即想到清时他在侧卧窗口看到的远处黑烟。

    怪不得,原来是车祸死人了……

    只是, 那邪气是怎么回事?正常死人往往不会阴气冲天啊。

    估计出车祸的那个地方有什么问题。

    要不要去看看呢?

    他坐在沙发里,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看新闻。

    新闻不仅将这起车祸详细记录,还回顾了下过去1年在高架立交上发生的所有车祸。

    短短1年,高架立交上的同一个位置发生了6起车祸,49条人命——

    这6起车祸中,四起都是发生在下午2点,2起都是发生在黑夜清交替的时候。

    而巧合的是,最新这第7起车祸,也是发生在黑夜褪去,清将来的时刻。

    新闻称,专家们都在研究这块儿地点发生的所有车祸的巧合之处。

    到底是巧合,还是必然?

    如果是必然,这必然又是因何而生?

    子鹤抿着唇,突然想到一件事。

    老观主曾经跟他过,这个世界灵气、邪气都稀薄。

    人死后,就算怀着重大的怨气不愿去投胎,也会快速消失——因为世间邪气稀薄,无法助含冤鬼魂变成恶鬼。

    而道观里的道士们,就算学会了画符,符也毫无灵气,根本没用。

    这么一想,自己的震字诀,消耗的其实是身上的邪气和生气——这些是可以再生的,加上震字诀属于初级手诀,消耗的也不多。

    所以,一天大概还是能勉强用一次的。

    老观主曾经反复跟他过,他这缕残魂之所以能活着,全靠封印他的人灌注自己的魂气给他修复残魂,加上老观主百年寸步不离的温养,才能得以留存和强大起来。

    像山狗之所以能修成精怪来讨封,他怀疑要么是山狗误入了一处灵地,要么就是——

    山狗靠着附着了他一丝魂气的宝剑残片上的邪气,修炼成精怪。

    鬼儿之所以能被养成,依仗的很可能是放在棺里的符纸上附着的自己的魂气。

    望海酒店601室的煞气局,靠的是附着他魂气的福包作为风水局局眼。

    他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靠在落地窗前的大猫克烈睁开眼,那双浅金色的瞳子朝着他望过来。

    子鹤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无视了克烈的存在,他开始在沙发前来回踱步。

    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

    不不不,会不会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他站住,皱起眉,对于自己的推断有些怀疑。

    可是很快,他又开始继续来回踱步——

    不!不会是他自以为是!

    这世上的事,有一有二,哪有巧合到第三次的?

    想到这里,他以拳击掌,脸上浮现出了古怪的笑容。

    很可能,这世上就是灵气邪气稀薄到无法让妖魔鬼怪诞生。

    而他张子鹤!

    不知道曾经是如何做到的,魂气满天下——

    于是,许多因缘际会得到那些寄存了他魂气的东西的家伙,便借助着他魂气所散发的强烈邪气,修成了鬼,炼成了妖?

    哈哈哈哈!

    所有鬼怪邪祟,都是靠着他散落各地的魂气,修炼而成。

    嘿嘿嘿!!

    子鹤激动的攥紧了双拳,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最厉害的人!

    他甚至已经开始给自己起名号——

    鬼道祖师!

    妖之王者!

    邪尊!

    “……”克烈懒洋洋的了个哈欠,露出满嘴尖牙,舌尖儿卷曲。

    它眼睛斜睨着那个年轻男人,开始怀疑,这家伙真的是张子鹤吗?

    这蠢兮兮的皮囊里,住着的灵魂,真的是他知道的那个张子鹤吗?

    子鹤才在自恋的快要膨胀,就听到有石子儿砸窗的声音。

    他朝着外面看去,就见赵胤一脸不耐烦的朝着他比了个‘抓紧过来,别让老子等’的手势。

    子鹤深吸一口气,一天时间的修整,他已经能在见到要命的时候,不觉得那么羞耻了。

    去隔壁赴火锅宴的子鹤,关门前还专门回头朝着落地窗前双眼金灿灿的克烈,炫耀的道:“我去赴宴了哦,可惜猫不被邀请。”

    罢,转身欢快的去吃赵妈妈亲手操办的火锅了!

    ——太残忍了!

    ……

    ……

    赵家的装修是整个这一排临海非独栋的别墅里,最耗钱最完整的。

    虽然不是独栋别墅,却也看得出家底深厚。

    大院子里的草坪理的极好,狗屋和绿化都做的非常有设计感。

    一层二层是个整体,赵妈妈还将楼上三层也买下来——赵胤需要空间安静学习时,可以独自去三层学习。

    赵父是个普通警员,他们家的钱基本上都靠赵母来赚。

    作为企业家,赵妈妈在家里时,却几乎看不出是个商人,更没有一点总裁架子。

    她是个非常有智慧的女人,出门经商做企业是工作,回家照顾老公孩子是生活,她分的很清。

    也因为这样的态度,而把家里理的很好,非常的温情脉脉。

    她作为主妇,不喜欢家里有个外人晃来晃去,所以除了每周来扫房间的阿姨外,这个家基本上不会有佣人。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来赵家蹭早饭时,如果赵母自己不,他几乎看不出这个家庭与普通的中产家庭有什么区别——操持早饭的主妇妈妈,一边看新闻一边吃早饭的爸爸。

    今天的这顿火锅,自然也是赵母亲自理。

    子鹤觉得,赵母的公司肯定有一个非常给力的团队吧,不然她怎么有时间回家亲自下厨?

    一走进房间,空调的冷气扑面,浑身凉爽。

    同时又有一股的鸡汤香气扑鼻而来,热腾腾的牵住你的鼻子,拽着你往餐厅走。

    赵父坐在客厅,时不时咳嗽一声。

    然而这样的细节,一心在食物上的子鹤并没有发现。

    子鹤作为一只才下山的鬼,对于火锅这种食物的印象,还只停留在钱绅的记忆碎片,和一些电视的画面里。

    “快过来,入座啦。”赵母围着围裙,从餐厅里探出头,虽然是利落的主妇模样,但神采间全是干练的精气神儿。

    “来了。”子鹤踢掉鞋子,趿拉着拖鞋快速跑向餐厅,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赵母瞧着子鹤的馋样儿,笑嘻嘻一副被取悦的样子,“怎么样?馋不馋?”

    “哇!也太香了吧阿姨!”子鹤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口水瞬间疯狂分泌,馋虫都被钓出来了。

    鸳鸯锅里一边鸡汤一边牛油辣锅,此刻汤汁沸腾,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热气蒸腾里全是食物的香气。

    桌上摆满了牛肉卷、羊肉卷、脆牛肚、黄喉、午餐肉、鸭血、豆腐……

    各种肉食、蔬菜、菌菇应有尽有,摆了满登登一桌。

    哇!

    子鹤算是开了眼,这吃得过来吗?

    他眼睛不离鸳鸯锅,拉着椅子就要坐下,结果被赵胤一把拎住后脖领子。

    “去洗手。”赵胤的声音凉飕飕的从身后冒出来。

    要命真是一贯的没大没。

    “胤怎么对客人呢!”赵母瞧见了立即随口斥道。

    “哈哈没事儿没事儿。”子鹤忙笑呵呵开口表示不介意,一脸的好脾气样儿。

    自己选的宝贝,再凶再酷也得照应好了!

    嘤嘤嘤。

    乖乖洗好手回来,发现赵胤已经在桌边坐好了。

    子鹤蹭着过去想坐在要命身边,赵胤按住椅子不给他坐,酷酷的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委屈撇嘴。

    赵母调好了秘制芝麻酱摆在桌上,抬头朝着客厅喊道:“老东西!吃个饭还要三顾茅庐啊?”

    “来了来了。”赵父应了一声,客厅立即传来低低咳嗽声,和拖鞋趿拉的声音。

    满满的家的气息,温馨又踏实。

    子鹤摸着筷子,心里升腾出些袅袅情绪,不易捕捉,但很柔软。

    它一只孤魂野鬼,曾经只认识这世间一个老观主,突然之间,他坐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之间,享受到了这样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温馨时刻。

    真是奇妙。

    赵母解下围裙放在一边,从冰箱里拎出红酒和饮料摆在桌上,坐下后一拍手,“今天周山临时加班,刚才电话跟我晚些回来,咱们先吃。”

    长桌边摆着五双碗筷,在赵胤身边,还空着个位置,显然是给周山留的。

    “子鹤你一个单身年轻,晚上估计也没什么好吃的。正好我和老东西结婚纪念日,就想着让胤喊你过来一起吃。你也别客气,就当自己家,来,开动吧!”赵母给自己和赵父倒上红酒,随即开口道。

    “我真是有口福了!以后阿姨您就是我妈妈!”子鹤眉开眼笑,嘴甜的流蜜。

    他的可都是真心话——

    赵胤是他的肉身,他将来要附身到赵胤身上,变成赵胤。

    赵妈是赵胤的妈妈。

    同理可证,赵胤的妈妈就等于是他的妈妈!

    子鹤看着被自己哄的合不拢嘴的‘自己妈妈’,笑嘻嘻迫不及待的夹了肉卷儿丢进了辣锅里了。

    “……”赵胤抬眼横了子鹤一眼,这家伙昨天还哭唧唧,今天又成这副模样了……

    怎么看都是没心没肺的人,昨天那压抑难受的样子,倒反而像是错觉一般。

    火锅宴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咕噜咕噜冒泡的锅底,一过开水就熟了的肉卷儿,各种下饺子一样滚进热锅的蔬菜肉食。

    杯盘筷子夹动的声音,一开宴,那股热闹劲儿就在饭桌上蔓延开来。

    子鹤将滚过麻辣鲜牛油汤汁的羊肉卷,在调配好的秘制蘸料上一蘸,送进口腔时,那股香辣味儿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一下瞪圆了眼睛,面上瞬间泛红,双眼都因为好吃而湿润了起来。

    卧槽!

    这是什么神仙料理!

    我的妈耶!之前百年的鬼,都白当了!

    他居然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一滚三分鲜,子鹤忍着烫,咀嚼的过程幸福感爆棚。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因为这美味而跳了起来,他一边吸溜吸溜的怕烫,一边迫不及待的咀嚼。

    咽下的时候心里充满了不舍——这美味,就应该一直在口腔里。

    所有味蕾都被炸醒,好吃的感觉让他恨不得跳起来喊叫。

    “天啊!太好吃了!”子鹤。

    “哈哈,多吃点多吃点。”赵母被子鹤逗的直笑。

    这孩子,跟没吃过似的,怪有意思的。

    “好吃吧?哈哈。”赵父也笑吟吟的应了一句,声音有些沙哑。

    这年轻人倒是挺会话的,来蹭饭还知道逗主厨开心。

    赵母和赵父只当子鹤是在逗主人家开心,只是,很快他们就无法再这样想下去了——

    “妈呀,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好吃?”子鹤。

    “阿姨,您真是太厉害了!拥有你这样的大厨,当你的家人,太幸福了吧!”子鹤。

    “啊啊啊啊,好吃死了!”子鹤。

    “啊啊啊啊,我死了我死了,怎么这么好吃。”子鹤。

    “哇好烫!豆腐好嫩好好吃!”子鹤。

    “这蘸料阿姨你都放了什么东西啊?怎么可以有这么丰富的味道!”子鹤。

    “嗷嗷嗷嗷,我好幸福,嗷呜嗷呜……”子鹤。

    “啊啊我要哭了阿姨……”子鹤。

    “……”赵父。

    “……”赵母。

    “……”赵胤。

    三个人时不时互相交换一下眼神,再看着子鹤吃火锅时开心的样子——像……像个孩子。

    赵胤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子鹤一脚,声道:“差不多点儿就得了,过了啊!”

    浮夸!

    子鹤却哪里管的了这些,他们根本无法懂得,一个第一次吃火锅的鬼的心情。

    不知道火锅涮鬼儿、涮凶灵、涮精怪、涮生魂……好不好吃?

    四个人正喜气洋洋的吃喝,外面突然传来大狗金子激动的嗷呜。

    随即,开门声响起,周山爽朗的声音几乎同时传了出来:

    “我回来了……哇,好香啊。”

    “快去洗手过来吃火锅了。”赵母立即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笑吟吟的看着还穿着制服的周山。

    “妈你先吃。”周山都直接管赵父赵母叫爸妈。

    赵母嗯了一声,这才转身回到座位上。

    待周山洗好了手走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吃的专注、头都没有抬的子鹤。

    “?”他朝着赵胤挑了下眉,眼神瞟了子鹤一眼,意思是‘这家伙怎么在这儿?’。

    赵胤耸了下肩,“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又有什么案子?”

    “高架立交那边早上的时候车祸,结果傍晚桥下又暴死一个。”周山一边简单着,一边坐在了子鹤身边的空座。

    周山捏起筷子,先不是给自己夹菜,反而是直接夹起一块儿肉塞到赵胤碗里,然后自己喝了口酒,才吃起肉卷儿。

    子鹤目光虽然没有往周山脸上落,却捕捉到了他给要命夹菜的动作,他抿着唇嚼着鸭血,品着美味,心里却泛起一股有些压不住的酸意。

    这酸意又很快化成一股怒火。

    他将鸭血咽下,目光抽回落向锅中,吸了几口气,很快将那怒火压灭了。

    “这都这个月第几起了!都是白天桥上车祸,晚上桥下路人暴毙?”赵胤夹着肉的筷子顿住,扭头朝着周山望过来,眼神闪烁,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子鹤听着赵胤的话,也抬起头朝着周山看去——他看到的邪气,问题看样子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周山才要开口回答赵胤,目光突然捕捉到子鹤的视线,便住了嘴,转而道:“吃饭,不聊这些。”

    赵胤看见周山的眼神,立即意识到这是防备子鹤这个外人,不想让子鹤知道太多。

    他才想开口子鹤听听也没关系,话到嘴边意识到这句话背后代表的自己情绪和态度,他抽了抽眉心,下意识的又闭了嘴。

    子鹤正好奇心兴起,周山突然不了,瞧着他和要命眼神你来我往的,就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思。

    吃火锅的好心情突然被扫了一半儿,他忍住皱眉的冲动,那股熟悉的怒火又开始沸腾——这种情绪来的急而汹涌,让他略微恍惚了下。

    似乎……在他那段关于杀人夺魂的记忆里,这种怒火,也是所有负面情绪里,最强烈的一个。

    他舔了舔嘴唇,食物的味道刺激味觉,他再次深呼吸,脑海里浮现出每天老观主陈铳重复最多的平气经,那股怒火才再次被快速压灭。

    坏情绪虽然消退了,但那种心无旁骛尽情吃喝的热情也消散了许多。

    他开始慢条斯理的吃和品味,也终于有时间抬起头观察一下饭桌上几个人的脸。

    这一看之下,子鹤整个鬼都愣住了——

    这一个个都什么面相!

    右手边主位坐着的赵母,命宫印堂发青,泥丸宫皱纹走势见颓,两边嘴角都有暗红色气,鼻头毛孔扩张……

    再仔细看耳根,子鹤的眉头微微抽了抽,果然暗色明显。

    这财要破到姥姥家。

    视线转向对面的周山,血亲薄的面相就不了,周山父母双亡这事儿子鹤早就知道了。

    可剩下的,就不是面相的问题了……

    只见周山眼角发紫,显然是淤血现象,这倒不是他被人了,而是血脉不顺,体内整个血气都出现问题的表现。

    双眼白上布满血丝,仔细看去,甚至有的血丝微微泛黑。

    周山本来长的硬朗,五官不算精致,但拼凑到一起也非常相貌堂堂。

    可今天的他,即便是吃喝满足时的表情,也透着股不出的凶相和疲态——凶不是天生的那种凶,而是细微表情管理失控时,无意识露出的凶恶表情。

    那疲态也不是困倦,而是一种经气缺失所造成的精力匮乏。

    子鹤有些拿不准周山这面相到底是生了什么病,还是怎么回事——关于这样的面相,子鹤知道肯定有问题,但老观主教的面相学里并没有这种记载。

    一会儿或许可以偷偷问问赵胤,毕竟要命对于很多奇诡状况的了解,比他强的多。

    转脸,子鹤又将目光看向左手边主位的赵父——

    跟周山有几分相似,眼尾发紫,眼白上布满暗色血丝,神情间略有凶相和疲态。

    更严重的是,赵父鼻翼微收,气弱。

    唇色微青,眼底发黑……

    子鹤皱了皱眉,刚才赵父是这样的吗?这么严重的不对劲的面相,他居然才看到?

    正想着,赵父以拳抵唇,轻轻咳嗽了两下。

    子鹤眼神暗了暗,赵父朝着拳头咳嗽时,拳头被喷到气的地方有黑色丝线若隐若现。

    那是什么?

    子鹤眯起眼想要看仔细,赵父却已经咳完,继续吃了起来。

    吃火锅这么提升室温体温的食物,赵父的面色居然还透着几分青白——是那种人类在寒冷环境里,才会有的肤色。

    “你怎么不吃了?年轻人多吃点。”赵母突然夹起一块儿肉,塞进子鹤的碗里。

    子鹤忙挂上笑脸,谢过赵母后,他一边嚼着肉,一边转了下眼珠儿,谨慎开口道:“阿姨,不知道赵胤跟您过没,我是被茅山灵宝道人养大的,从跟着道士学相学和堪舆术。”

    “咦?啊,这么你还会看向看风水啊。”赵母听到子鹤的话,双眉一挑,一下来了兴趣。

    她即是商人又是女人,对玄学可以是非常感兴趣了。

    不过,听到子鹤的话,她也立即敏锐的意识到子鹤这年轻人应该是个孤儿,那跟周山一样,也是个可怜孩子。

    她一边应着子鹤的话,一边又往子鹤的碗里夹了两筷子肉。

    子鹤看着碗里的肉,眨了下眼睛,眸光闪闪。

    他抬起头,面上仍旧是微笑——

    不如赵胤浓密的长眉舒展,单眼皮的椭圆形眼睛微弯,琥珀色瞳子闪着柔光,唇角微挑,面部线条柔和。

    一张人畜无害的清秀年轻男人的脸。

    听到子鹤突然挑起话题,甚至开始剖白自己的出身,所有人都抬起头朝着他望过来。

    周山却皱了皱眉,他之前处理601案子的时候,就查过叫张子鹤的人,可根本对不上号。

    后来做了影像捕捉,才知道,这家伙根本不叫张子鹤,而是叫钱绅。

    且钱绅这人在警察局系统里有案底,可不是个良善好公民。

    这人搬来顶级社区,租住最贵的临海第一排观海房的钱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从被什么道士养大,更是信口雌黄。

    周山盯着子鹤,眼神变冷,他表情防备且充满敌意——倒要看看这人又是努力讨好家人,又是撒谎,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赵胤却抿住唇,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在脸上,只是定定的看着子鹤,等着他的话。

    如果别人不知道张子鹤的能耐的话,他还是知道的。

    父母和周山或许不会太拿‘看相风水’百分百当真,但他却不会这样——

    他和张子鹤一起经历过601房的事;

    一起从死亡威胁中逃出来;

    一起去破了张大田的鬼儿;

    一起回到601将事情终结……

    而这个过程,金蟾房风水局和双尸抱门风水局,都是子鹤识破的。

    捉鬼过程中,也有许多他没有发现,而子鹤发现或识破的事。

    赵胤知道,子鹤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提起自己会看相看风水。

    他扭头朝着母亲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来,便也专心等着子鹤开口。

    “阿姨,你最近是不是在做一个跟水相关的项目?”子鹤开门见山问道。

    “啊,是啊!这都能看出来吗?”赵母激动的瞪圆双眼,笑着捂住面颊,觉得很新奇很厉害。

    周山撇了撇嘴,嘀咕道:“谭山市临海,大多数产业都靠海吃海,自然跟水有关。”

    子鹤扭头看了周山一眼,周山恶狠狠瞪向他,毫不遮掩自己的敌意。

    “哎你别断人家!”赵母伸长筷子点了下周山的碗,热切的看向子鹤,“然后呢?我这个项目可复杂了,你也帮阿姨看看,这项目稳不稳?”

    她问这话的时候,眼睛挑起,背脊绷直,露出了几分坐办公室时的威仪姿态。

    子鹤抿了抿唇,先与赵胤对视了一眼,才继续道:“阿姨,这个项目不能做了,您面相所展露的信息,都指向着,与水相关的事儿是大灾星,得立即抽手才行。”

    “啊……真的吗?”赵母被子鹤认真的神情镇住,表情也渐渐沉了下来。

    她右眼微跳,眉心紧皱。

    赵母是做食品加工生意的,工厂做的很大,这么多年收益一直很好。

    最近她在接触两个项目,一个是稀有的深海鱼种加工的项目,一个是无花果加工项目。

    谭山市虽然靠海,但也是个群山环绕气候很好的城市,山货同样非常丰沛,以往她做的大多数都是山货产品。

    最近也是这个水产项目规划展示中的净利润很高,所以才心动想做做。

    虽然一直也觉得忐忑,但……也很难就凭着子鹤一句,果断叫停啊。

    “江湖骗子。”周山冷冷盯着子鹤,自觉已经看破子鹤的狐狸尾巴,就等子鹤接下来‘要想破解也不是没有办法,给钱就行’。

    子鹤眉头紧皱,抬头怒目与周山互瞪。

    赵母回手又拍了周山一下,狠狠瞪了周山一眼。

    但却没有开口应承子鹤什么,她抬头看了子鹤一眼,想要再问什么。

    又觉得自己问东问西显得不够信任,可……她实际上就是很难相信……而且,这么重大的决定,一个项目涉及到百来万的预算……

    “阿姨不必这么急着做决定,但是签订合同之前,一定要再多做一点项目分析和调研。或许现在不是时机,再过几个月,却到时机了呢。”子鹤瞧着赵母为难,就知道对方未必会信。

    算命这种事,有时强令多言,反而显得假,更难取信人,他只好嘱咐赵母谨慎,再多什么,也是交浅言深了。

    “你倒是开个价,多少钱能破了这个灾?”周山见子鹤居然懂得见好就收,便凉凉的嘲讽起来,试图揭穿这骗子的三板斧。

    “周山!”子鹤终于忍不得了!

    他堂堂厉鬼,可是被这个叫周山的王蛋撩拨了一晚上、挑衅了好半晌了!

    他忍也尽力忍了,该有的客气也做到了,现在真是忍不得……忍不得了!

    “怎么?我揭破你的骗局,你恼羞成怒了?”周山微抬下巴,气势逼人。

    他话的横,表情也够不屑和挑衅,但却并不知道,自己刚刚特别果敢的应了一只恶鬼的呼唤。

    子鹤脸上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

    想吃!不能吃!太tm想吃了!不能吃!

    我必须吃了这孙子!不能吃!

    不吃了这孙子我枉做鬼!不能吃……

    一时间,方才吃火锅的火热气氛降温,整张桌子都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赵母还在思索自己的项目;

    周山在跟子鹤对峙;

    子鹤在进行天人交战……

    赵胤却在这气氛中,突然开了口。

    他声音清朗,却因为性格淡漠而显得有些醇厚如酒。

    虽然语气仍旧淡淡的,但话的腔调,却是难得的笃定和坚持。

    他并没有搭理正眼睛放刀互瞪的周山张子鹤,而是直接朝着母亲道:

    “妈,你听子鹤的,把那个项目停了吧。”

    一瞬间,整个桌面上除了火锅咕嘟咕嘟的声音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周山一下回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赵胤——

    这个从来对任何事都表现的兴趣缺缺,极少管别人闲事的弟弟,怎么突然……?

    赵父也有些愕然的看向儿子,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赵胤年纪虽然,却性格老成。

    一向谨慎又稳重,很少会做武断的决定。

    赵母更加吃惊,往日里她工作上的事儿,想找儿子聊聊,他都是拒绝的。

    今天竟主动向她提出建议?

    他那话……是建议吧?

    不对!

    赵母抿紧了嘴唇,朝着儿子看看,又朝着子鹤看看。

    心里忍不住更加吃惊——

    自己儿子居然完全相信邻居子鹤的话!

    而且,相信到,在向她这个母亲下命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