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惊

A+A-

    长生心中倒没有半点旖旎心思,只被这姑娘这般盯视着,一时倒不好随便离开了。

    他细细思量,也认出了这位姑娘来,就是个那个在大成府被拐了的秦家姑娘。

    许是因为四周无人,那背对着长生的姑娘话越发放肆,甚至不曾压低声音,对着秦昕然恶狠狠的道:“你如今坏了名声,已是秦家的醉人,活着也是连累旁人,就该死了才好。”

    长生一个路人,听了这般刻薄的话,都觉得脊背一寒。

    紧接着,就见原本一直面无表情的秦昕然,此时突然笑了起来,双眼中满是嘲讽,对着那红衣姑娘道:“我为何要为了你,以死谢罪?你算什么东西?我乃原配正室所生嫡长女,你,自以为是嫡次女,实际不过是个奸生女罢了,就算没有我,你以为你就能走青云路?”

    红衣姑娘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往后退了两步,直直的靠在一棵杏树上,厉声道:“你胡些什么!什么奸生女!我不明白你在什么!”

    秦昕然冷笑一声,道:“我娘是如何死的,你娘是如何进门的,我如今都知道了,这些年若非祖父护着,我只怕早就死在你母亲手里。”

    红衣姑娘背对着长生,因而长生无法看清她脸上的神情,长生只见这姑娘双手如同抽搐一般,“你胡,你胡!我娘没有做这些事!”

    秦昕然接着道:“我胡?你以为我如何会坏了名声?不是你那个没见识的娘到处替我张罗出来的吗?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害人终害己,你也别恨我,要恨,就恨你娘罢。”

    红衣姑娘闻言,大声反驳道:“才不是我娘做的!我娘最是心善不过!”

    “心善?生出你这样蠢毒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人?你娘恨毒了我,不是她,还有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被拐之事何等隐秘,外人如何得知,不是自家人做的,如何能传的满城风雨?”秦昕然嘴角擒着一抹冷笑,看起来气势十足。

    长生骤然听得如此大户人家的隐秘消息,他本见红衣姑娘咄咄逼人,还道秦姑娘看起来软弱,怕是应付不来,没想到他以为是青铜的,到头却是个王者,嘴巴一张一合,字字句句全都戳进红衣姑娘的心坎里。

    “我不信,我不信!”红衣姑娘大喊着,慌不择路的跑了。

    秦昕然见妹妹走了,双目直直的看向长生,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看着呆立在那里的长生,问道:“你在这里偷听?”

    长生摇了摇头,道:“碰巧而已。”

    想了想怕她误会,长生便道:“你被拐之事,我从未与人提过,此事并非从我这里泄露出去。”

    “我知道,刚才让你听到家事,失礼了。”秦昕然点了点头。

    长生问道:“姑娘放心,此事过了我耳,定会不往外露一句。”

    他又有些好奇,便问道:“姑娘名声尽毁,真是刚刚那姑娘的母亲做的?”

    秦昕然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她顿了顿,又道:“不管是谁,我总要将他揪出来。先前在大成府承蒙你搭救,还未曾道一句谢。”

    长生忙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令表兄已经谢过了。”

    秦昕然依旧面无表情,道:“我与思诺相熟,听闻你们二人已经定下婚约,恭喜。”

    就连着恭喜的时候,她脸上也没有半分笑模样,长生觉得有些瘆人,忙道:“多谢。”

    “今次会试,愿你蟾宫折桂。”话毕,秦昕然不再多言,也不看他的反应,径直离去。

    突然听了这么一桩私密,长生在杏花林里站了片刻,方才等到了罗念和一串子姐妹。

    为了避免回庵堂时再遇到秦家姐妹出现尴尬的局面,长生又在林子里多磨蹭了一段时间,等到师傅过来催促了,方才回了庵堂用膳。

    大陈氏和陈氏已经在等着了,两人眼眶都是红红的,显然哭过了,其他人见两人没有多的意思,也不敢多问。

    此时早就过了午膳的点,一家人全都饥肠辘辘,长生本以为素膳无甚味道,没想到慈云庵的素斋竟然意外的可口,用过素斋之后,大陈氏没有再与庵主见面,添了厚厚的香油钱,方才带着一家人下山。

    回城的时候,城门口排起长长的队伍,十多辆华丽的马车堵在城门口,长生家租的马车愣是挤不进去,长生走下马车,本是好奇多看了两眼,却见最华丽的那辆马车,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长生心下一跳,他刚想躲开,就听张修高声喊道:“罗德固!”

    众目睽睽之下,长生也不好当做没看到,便走了过去,道:“张兄,好久不见。”

    张修跳下马车之后,马车车帘再次掀开,安云笑着道:“罗兄,久违了。”

    长生点了点头,只随意一眼,长生便见到,原本衣着平常的安云,如今衣着华丽程度与张修一般无二。

    “罗德固,此次会元,非我安兄弟莫属!”张修整个人意气风发就好像已经得了什么保证一般。

    “那就提前恭喜安兄了。”长生从善如流的道。

    张修不喜他反应如此寻常,便激道:“罗恒,你敢这话吗?”

    长生自然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今次会试,安兄为会元,我当为亚元,你,鼠辈而已!”张修那模样,活似他已经高中了一般,而一旁的安云,也不解释,也是满面自信的模样。

    长生想起乡试时的张修,心底一突,他见两人这般笃定的模样,容不得他不多想。只是他不知,乡试时已经差点玩脱了,怎么张修还不吃半点教训,依旧是一副人得志的模样。

    因这一遭,长生心中便存了事,不想与两人多,听完张修各种得意洋洋的炫耀之后,这才告辞,张修够了之后,也不再强留他这个听众。

    长生入城之后,送了家人回府,便急急忙忙的去了魏府,在魏府等了半时,方才等到下衙的魏岚。

    长生不再隐瞒,将乡试时的猜测对着老师和盘托出,又将今日所见所想,一一述。

    他本以为自己没有多少事实依据的猜测,会被魏岚责怪,没想到魏岚听了之后,却神情凝重。

    “会试事关重大,若你所料不差,这二人身上,十有八九存着猫腻。”魏岚又道:“那安云确实有几分本事,但会试之前,这样的话,就连我也不敢,他们如此自信,可能是得了什么保证。”

    “那学生该怎么办?若真出了舞弊之事,此次科考岂不是也不作数了?”长生心中很气,自己夙兴夜寐的学习,若是被这些舞弊者拖了后腿,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且他心中也记着乡试时那个定罪“诬告”的学子,怕再出现这样的事。

    魏岚见他脸上带着些许慌乱,忙道:“莫慌,莫慌。这事你不要掺和,为师替你去办。”

    魏岚对这事十分上心,参加此次会试的不仅有他的学生,还有他的儿子,若真出了科举舞弊案,对所有参考考生都会产生不利影响。

    魏岚并未告诉长生他会如何作为,只命他安心考试,不要被这件事坏了心境,长生也只得应了,但仍然将此事还是存在心底。

    一月底的时候,贺老爷上门,见到重新活过来的素冠荷鼎,银货两讫之后,贺老爷带着花欢天喜地的离去。

    不知为何,长生总觉得贺老爷有点问题,但又不上哪里不对,便让罗念去听了一番,罗念却探听到不少跟贺老爷儿子贺举人有关的消息,这位贺举人,与张修交往甚密。

    长生这数天,除了去魏府,不再外出,二月初七,恰逢魏岚休沐,他随口提了一句:“礼部的陈尚书新得了一株素冠荷鼎,听逢此时节花开,倒是奇景。”

    长生心底咯噔一下,这位陈尚书正是本次会试主考官,长生又将贺老爷的事情告知魏岚,魏岚顿时神情凝重起来。

    魏岚叹了口气,道:“有一便有二,只怕张修的事情,也落在陈岸身上。”

    魏岚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满是厌烦的神色。

    “此次会试四位主考官,陈岸为正,其余三人为副,朝堂上大皇子、二皇子已是水火之势,我本以为主考官会是两位皇子的人各占一位,未曾想朝堂上一番争执之后,四位主考官,三位是倾向大皇子派系之人,另一位是天子宠臣。”

    长生听得一愣,就听魏岚接着道:“陈岸的老师姜大人,乃是大皇子的堂舅,因而都认为他倾向于大皇子。二皇子的爱妾,出身盐商张家,张修乃是张氏之人,正因如此,我从未怀疑过舞弊之人会是陈岸……”

    朝堂上错综复杂的局势,长生听着脊背一寒,但却不敢多问。

    魏岚见长生神色不对,便道:“无论如何,这事你都不必再管了,为师自有法子解决,你只消静心考试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