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前路
家中人口简单,不问富贵,不问出身,官宦人家也好平民也罢,甚至连样貌都无甚要求……秦昕然越问下去,便越加肯定,罗楚楚心悦柳无益了。
夫妻俩合计了一番,由长生去探一番柳无益的想法,见对方也不再遮掩,反而扭扭捏捏的提出想要求娶妹妹的意思时,长生不禁沉下了脸。
“若是我不问,你就一直这样瞒着我?”长生质问。
柳无益有些委屈,道:“一直?我没有……”
长生阴沉着脸,道:“你还想瞒我?”
柳无益声解释道:“我也是四天前方才、方才明白了二姑娘的心意……”
柳无益长这么大,头回有姑娘向他示好,又是恩人的妹妹,是他往常只敢仰望的官家姐,这几天他也颇为煎熬,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薛采给他提点了一番他才升了一抹不该有的心思。
长生对了下时间,差不多就是被秦昕然撞见的那次,暗道这两倒霉孩子,刚有一点苗头就直接暴露在家长视线里,他顿时哭笑不得了。
柳无益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外间的人听了去,“我本想趁着大人高兴的时候试着提一提,我是个粗人,二姑娘身份尊滚,我自知高攀不上,可活了这么多年,难得有个姑娘中意我,我心中便存了一丝妄念,如我这样的身份,若是未曾求得大人同意便贸然上门求娶,只怕会惹得旁人笑话她。”
长生微微一愣,见他这副低入尘埃的模样,心下有些不忍,但还是保持着大舅子的本色,依旧用十分挑剔的眼神量对方,道:“你若心中当真如此为她着想,为了她的名声好,在事情未定之前,你不该再见她。”
柳无益喏喏称是,又声问道:“那大人,对妹婿有何要求?我……我想……我很想知道。”
道最后,竟是语无伦次了。
长生再开口,已带了几分语重心长的口吻,道:“我并无嫌贫爱富之心,但身为男子,也须得有安身立命之本事,不管是作为夫婿,还是作为儿子,你日后都要支撑起一个家,若还是如今这般漫无目的,总是不成的。”
柳无益沉默片刻后,方才道:“我生性愚笨,空有一身武艺,不知从何处使力,还请大人教我。”
柳无益这人毛病不少,但唯独品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长生自来不怀疑他的真诚,见他这般询问,立时道:“你如今在我身边做侍卫,虽你武功高强,但外人看来,难免看低了几分,不是长久之计。往日里你从未主动提过,我了也怕你不听,只当你是个混混日子就好之人,如今不管亲事会不会结,既然你如今有心上进,你我交情如此,我便替你筹谋一番。”
“我都听大人的。”柳无益十分乖巧的道。
“你若有心仕途,便可试试武举,你若有心行商,也可想想做什么行当的生意。你若这两样都不成,那就在镖局或者内宅当个武供奉,只是与如今这般也无甚区别。”长生倒没有投军,一来如今没有战事,而来军中情况复杂,且看魏飞的遭遇就知道了。
“大人的是。”柳无益想了想道:“若能武举进身,日后也能封妻荫子,只是不知如今开始可还来得及。”
“你这么快想好了?”长生问道。
“我天资愚钝,习武还有几分天分,若是学文怕是难成大器,走正经科举怕是不成,也只能搏一搏武举,二姑娘身份尊贵,我也不想她失了颜面。”
长生闻言,却立时正了神色,问道:“你且清楚,参加武举,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
柳无益愣了愣,道:“这难道不一样吗?”
长生见他有些迷茫的样子,暗道从前觉得柳无益似乎有些木讷,今日一番话又得十分得体,怎地现在又变回木讷模样了。
“若是你自己的想法,那自然甚好,若是为了旁的原因,而强迫自己做不喜之事,我怕你日后不顺,心生怨怼。”
柳无益听了,想了许久后方才,老老实实的答道:“自师父去后,再无人如大人这般为我算了,我见识浅薄,也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如今大人替我安排的,定然是好的,我若日后不顺,那肯定是自己的原因,跟旁人有什么关系。”
长生想了想问道:“今日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旁人教的?”
柳无益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谁教你的?”长生又问道。
柳无益不愿骗他,便老老实实道:“是薛先生。”
长生见他这般轻易的就将薛采卖了,又问道:“他教你时,可要求你保密?”
柳无益道:“薛先生未曾要求保密。”
长生又道:“罗念如今也在准备武举,在城中许家私塾附学,你若有心,起码要先攒出一份束脩银子来。”
本朝武举还算宽松,虽然同样要经历文试,但武举文试却比科举要简单许多,从前罗家日子拮据,长生也只想着让罗念学一身武艺防身,他不喜读书,长生也未曾强求,如今日子好过了,自然要为他安排妥当。
罗念走得略显曲折,这倒并非罗念或者长生的错,原是位置不同了便有了不同的想法。
罗念既然改了姓,便是罗家的人,长生便觉得无论是作为族长或者是作为兄长,都要为他负责,就像天底下所有的家长,有了更好的安排,都要为孩子安排上。
罗念在京城时是在道观中习武,到了陵南府后跟着柳无益习武,而后又将他送进了城中私塾,每天半日习武,半日读书,奈何,罗念于读书上着实难以开窍,今年的武科乡试,罗念未曾通过文试。
武举向来先考文试,文试通过方才进行武比,相较于科举的地狱模式,武举的文试简直就是入门模式,但即便这样简单,罗念依旧落榜。
罗念读书总不成,长生也拿他没有办法,罗念并非不努力,而是死活无法开窍,且私塾里几乎都是要参加科举的,只有罗念是参加武举的,一个人学难免孤寂,如今有了柳无益加入,只盼着两人一起能共同进步。
柳无益见长生替他安排,心下也开始起算盘来,他大约知道私塾的束脩,如今年关将近,衙门里也快要发放年礼了,去年柳无益的年礼是十两银子,是长生按照现代年终奖的规矩给他发放的,柳无益一向没什么存款,他便只能等着今年年礼来交私塾的束脩。
柳无益心下有了盼头,做事都更加积极了,跟长生交代完之后,便继续去水泥厂外盯着,他一边注意着水泥厂外的动静,心下还飞快的算计着,若是他努力,还能在休沐日去水泥厂点零工挣钱。
往常他觉得自己月俸银子足够多,每月银钱一半上交老母,一半自己胡吃海喝,他只觉得日子快活无比,如今想法变了,又开始愧疚自己往日贪图享乐了,纵使要花费大笔束脩银子,柳无益也没想过跟母亲要钱,他心中觉得既是孝顺母亲的,那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那些银钱全都留给老母养老。
柳无益目不转睛的盯了一日,偏偏今日那些偷水泥的却消停了下来,一直到水泥厂人都往外走了,跟魏飞一碰头,才知道今日那伙人没有作案,他心下颇觉可惜但也无可奈何。
柳无益回家路上又遇到了衙门里结伴的同僚,那些人遇到他立马邀他吃酒,柳无益虽十分心动,但最后还是推拒了。
这群人吃酒的规矩虽然不是AA制,但却是轮流做东,柳无益如今定主意存钱了,就不算再参与他们的活动了。
柳无益刚与那些人分开,想了想往衙门里跑,只奔薛采处,想问他借一本字帖。
薛采知他为何如此,觉得好笑,便趣道:“你以前不是觉得自己识字就够了,怎么如今又要临字帖了?”
柳无益脸红了起来,但他皮肤偏黑,反而不太看得出来,怕对方笑话,梗着脖子道:“我如今觉得自己字太丑了,看着碍眼!”
薛采笑了笑,也不戳破,反而细细翻找出两本字帖来递给他,柳无益又将今日长生询问的事细细跟薛采了,一句都不曾隐瞒。
薛采笑着道:“你先前向我讨主意,还怕我是诓你,怎么,我想的跟大人的,是不是没什么区别?”
柳无益听他这么一,也真觉得薛采神了,将长生的想法猜的七七八八。
薛采感叹道:“咱们这位大人,脑子活泛不,心性还好,不曾存半点偏见之心。”
“大人自然是最好的。”柳无益显然是长生的最佳舔狗,在长生见不到的地方他也是一通彩虹屁吹得天花乱坠。
薛采笑骂一声蠢材,道:“你倒是高兴,仔细想想,大人可曾给了你一句准话?今日之事旁人便是问起来,他也只是替你的前程筹谋了一番,何曾承诺什么?”
柳无益闻言傻了眼,心下有些失落,但还是强笑着道:“大人这样,也是为了二姑娘好,我如今努力考武举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旁的,若是等我高中,二姑娘还未寻到合心意之人,他愿意给我个机会也是极好的。”
饶是薛采见多识广,见到这样终极舔狗形态的柳无益,也有些愣住了。
薛采知道柳无益人品,听他这么,便知这的确是他心中所想,薛采第一次见到柳无益时,便知这是个武功极其厉害的侠客,而后相处久了才知这人性子纯良,照实了就是没脑子,当日听见只有长生救他,就一门心思认准长生报恩,对长生言听计从。
这样标准的一根筋,薛采都不好意思欺负他了,又道:“两年后便是武举,成与败,估计就是这一遭了,大人虽然没有明,估摸着怕是要留二姑娘到那时候。”
柳无益闻言立时高兴起来,只高兴了半分钟,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道:“那两年后二姑娘年纪大了,若我考不上,岂不是耽误了她的婚事。”
这就是个矛盾的命题,长生若留了罗楚楚,柳无益怕她日后嫁不了好人家,长生不留罗楚楚,柳无益又失落自己没了机会,薛采见不得这个傻子折磨自己,没好气的道:“你当二姑娘是你,她是知府的妹妹,错过年纪就找不到好亲事?你就放宽了心,只要大人官做到好,全瑕省的官员都会争着跟他家结亲。”
柳无益闻言稍稍放下心来,薛采见终于将这傻子糊弄过去了,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