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他们的小羽毛
一张放大的截图,直接将真相抛在了众人眼前——岑今就是那个找到时栖父母,并录下扭曲事实视频的人。
用心之险恶,手段之恶毒,直接吓坏了网友。
岑今和声名狼藉的时栖不同啊!
他可是从出道到成名,都走清纯人设的艺人。
就算先前曝光出了一段对场务大呼叫的视频,岑今的粉丝也可以洗地:那时岑今年纪,不懂事。
然而血淋淋的证据狠狠地了为岑今话的粉丝的脸。
他们喜欢的偶像,不仅没有礼貌,还是个为了败竞争对手,不择手段的人。
人设崩塌,岑今的微博粉丝狂掉了几十万,公司想买僵尸粉弥补都来不及。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死活不相信举着提词板的人是岑今。
他们在网上找了无数银色的手环放大到失真,试图为偶像辩解,然而除了他们自己,已经没人会信了。
时栖走到了图书馆门前,先把手机塞进口袋,然后寻了个没人的角落,摘下口罩,长舒一口气。
看见岑今倒霉,时栖自然开心。
而且视频是岑今录的,并不算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他俩早就在宫行川选择在微博上公开恋情的当天,在地下车库里结下了梁子。
时栖再次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把满天乱飞的新闻转发给了宫行川。
在会议室里开会的宫行川看见了消息,立刻将报表递给陈晗,起身走到了一旁。
-叔叔?
-嗯?
-是不是你?
-嗯。
好几分钟,时栖都没有再回消息。
宫行川微微烦躁起来。
对岑今出手之前,男人并没有和时栖商量。
一个心怀不轨的明星,在宫行川看来,压根不配让爱人烦心。
会议室的落地窗外,呼啸的风卷来滚滚春雷。
宫行川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心里也雷声阵阵,最后捏着手机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宫行川回忆了一下时栖的课程表,确定他没课后,直接一个电话了过去。
“栖。”
时栖闷闷的笑声在电话那头响起。
宫行川紧绷的心弦“啪”的一声断了,紧接着,温热的情愫在心底涌动。
“栖。”宫行川又叫了他一声,语气既无奈,又纵容。
时栖暗搓搓地听:“叔叔,你怎么找到岑今早期的视频的?”
“他得罪的人不少。”宫行川言下之意,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找,早就有人想曝光岑今了。
时栖闻言,继续嘿嘿笑。
宫行川被他的笑声感染,也勾起了唇角:“很开心?”
“当然啦。”时栖见图书馆门口又走进来一群学生,连忙把口罩戴起,转身往更隐蔽的角落走,“岑今和我不对付,叔叔你又不是不知道。”
宫行川当然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男人才会授意媒体集体曝光岑今的黑料。
时栖笑完,靠在书架上,轻轻:“谢谢。”
他没谢什么,宫行川却听懂了。
“不必。”
低哑的嗓音让时栖的脊背麻了一下,他忽然很想抱叔叔。
但他强装镇定:“要谢的。”
“怎么谢?”
“请你吃饭。”时栖话音刚落,自己都觉得好笑,“算了,你吧,要我怎么谢你?”
他生怕宫行川提出过分的要求,装模作样地自言自语:“我们是合法的夫夫,你可不能趁机欺负我。”
宫行川由着时栖把话绝,然后不紧不慢地:“晚上回家再。”
言语间吊足了他的胃口。
上课铃声飘进了图书馆的窗户。
时栖想起还要去找方以泽汇报学习情况,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他已经跟着方以泽学习了一个多月了,对这位性子直率的老师有了一定的了解。
但是时栖还是没想到,自己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方老师会因为岑今的所作所为生气地摔碎了杯子。
“方老师,我来扫吧。”时栖拿起扫帚,哭笑不得地把玻璃碎片收进簸箕。
“时栖,你看见了吗?”方以泽拿着手机,面沉似水,“岑今居然那么对场务!我们做艺人,演技是一方面,人品更是一方面。若是连做人都不会,他就不配出现在大荧幕上!”
方以泽气得直喘粗气,竟连招呼都不,当场开除了岑今这位助教。
时栖全程连插话的份儿都没捞到,作业也没来得及交。
方以泽处理完岑今,干脆地给他放了三天假,是要调整情绪,否则无颜面对学校里的学生,因为他给他们找了这样一位助教。
平白多了三天假期,时栖回到家,忘了要答谢宫行川的事,缠着叔叔要出去玩儿。
宫行川问他想去哪儿。
“临市就行。”
窗外的风擦着时栖的肩,吹到了宫行川的脸上,唤醒了他尘封的记忆。
——羽毛。
临市的教堂,承载着时栖多年的梦。
“好。”宫行川点头,“我们就去临市。”
临市靠海,在高速公路有很长一段路程,道路一侧都绵延着灰蓝色的波涛。
初春时分,天气还很冷,时栖裹着羽绒服,把窗户开一条缝,吹着哗啦啦的风,看几只跟着车飞的海鸟。
宫行川让他把窗户关起来,车里开着空调。
他没肯。
“多呼吸新鲜空气,有益身体健康。”时栖的声音被呼啸的风拉扯出了几分滑稽,他浑然不觉,跪在座椅上,强词夺理,“叔叔,咱们的生活方式已经很不健康了,别再糟蹋身体了。”
“为什么不健康?”
“没有合理安排那什么生活。”时栖吸吸鼻子,终于觉得冷了,乖乖缩回脑袋,关上了窗,“我觉得以后,还是节制一点比较好,比如周一到周五休息,周末做。你呢?”
宫行川能什么?
当然是一万个不同意。
时栖也没指望从叔叔嘴里听到想要的答案,他团在后排,揣着手,花了五分钟暖和起来,又用了更长的时间找到舒服的姿势,然后舒舒服服地闭目养神。
他想去临市,想去看自己的羽毛。
时栖不在乎婚礼的形式。
但是羽毛是三年前的叔叔许下的承诺,他很在乎。
他觉得宫行川也会在乎,却没想到,叔叔并没有把车开到教堂,而是在靠海的风景区,找了个别墅先住了下来。
旅途只有三天,他们的行李很少,时栖拖着自己的箱子,跑进房子四处转。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子,连身边的宫行川都陌生起来。
“地暖刚开,别光脚在屋里跑。”外边不比家里,只有一楼的客厅铺了厚厚的地毯,宫行川见时栖甩掉鞋以后,跟在家里似的,到处乱窜,立刻追了上来,在楼梯上逮住了嘚嘚瑟瑟的时孔雀。
“想感冒?”宫行川将他横抱起。
“不会的。”时栖满不在乎地搂住叔叔的脖子,把凉丝丝的脸颊贴在男人温热的颈窝里,“叔叔,我们下午去哪儿?”
他是故意这么问的。
他在试探宫行川是否还记得他们的约定。
宫行川的回答让时栖失落:“去海边走走。”
但他很快起精神。假期有三天呢,叔叔总不会一直记不起他们的约定吧?
“下午可以出海吗?”
“看天气情况。”宫行川望了望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如果不下雨,或许可以。”
时栖也跟着往窗外望去:“一点儿也不像春天啊……”
灰蒙蒙的天连着灰蒙蒙的海,整个世界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时栖收回视线,眼睛一时不适应屋内的光线,眯着缓了会儿,才发现宫行川把自己抱进了卧室。
“叔叔,你休息吧。”来时都是宫行川开的车,时栖趴在被子上,毫无困意,“我不扰你。”
宫行川并没有很困,但看他殷勤地掀开被子,不由自主就躺了过去。
时栖乖乖钻到叔叔怀里,假装是一只大号的热水袋,铆足劲儿散发热气。
宫行川被他逗得真的闭上了双眼,享受起了难得的午休。
下午没有下雨,但是厚重的乌云压在天边,船没法出海,宫行川就带时栖在海边散步。
时栖惦记着羽毛,心不在焉地蹲在沙滩上拾贝壳,几次望着叔叔,欲言又止。
往常他表现得如此异常,宫行川肯定会问缘由,今天不知怎么了,宫行川不但没问,还不断地转移话题。
时栖只好把希望放在第二天的行程安排上。
他盼啊盼啊,终于盼到宫行川开车像是要往教堂去,结果快到目的地了,男人忽然了方向盘,带着时栖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开了十分钟——原来那里有一家非常有名的餐馆。
宫行川带着时栖吃了一顿丰盛的海鲜,只字不提教堂。
时栖吃得直嗝,心里却悲伤,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叔叔把羽毛忘了。
也是,叔叔那么忙,哪里会记得这种事呢?
第三天,时栖已经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坐在地上,气鼓鼓地收拾行李,宫行川在客厅里电话,他虽然听不清叔叔到底了什么,但左右也不过是公司的事情。
公司公司!
又是公司!
时栖把袜子摔进箱子,委屈巴巴地叹气。
他的羽毛还比不上公司吗?
宫行川完电话,走到房间里看了时栖一眼,似乎在检查他到底有没有把行李顺好,然后在时栖发脾气以前,又离开了。
时栖憋了满腔的火气,熬到车上都没找到机会发,最后颓丧地翻出眼罩,往脸上一遮,睡觉去了。
宫行川透过后视镜,看见了时栖眼罩上的大字:朕不能看见,忍不住无声地笑了。
宫行川怎么会不知道时栖想要什么呢?
那是他们的羽毛啊。
汽车在沿海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时栖的呼吸由气恼的急促逐渐转为平稳,听上去真的睡着了。
宫行川也趁着停车等火车通过的间隙,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陈晗和何岚同时发来消息:准备好了。
宫行川又看了后视镜一眼。
他的栖蜷缩在后排,又白又尖的下巴藏在高领毛衣的领口里,像是高中刚毕业的少年。
时栖身上总萦绕着矛盾的欲色。
既成熟又纯真。
火车通过,信号灯发出了绿色的光芒,宫行川再次踩下油门。
他带着时栖去找他们的羽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