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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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前,薛家。

    薛缞邀了一大群狐朋狗友,照例在别院的花园里,红烛照夜,笑谈饮酒。

    不想酒才过一巡,便有下面的厮走上来道:“二老爷,平王爷来了。”

    “王爷?”薛缞放下酒盏,想了一回,“他来做什么?”

    虽他与平王,在平江城人的眼里就是两个不务正业、一心爱玩的年轻人。可薛缞自己心里清楚,他就是整日价花天酒地地玩,怎么开心畅快怎么玩,可人家平王只爱风雅,斗茶行酒,集诗联句,都是文人最喜欢的。

    他们两人可玩不到一块儿去。

    不知道这平王今日怎地兴致大开,大晚上的跑到薛府来?

    薛缞还在这里想着,又有跑近前来回报:“二老爷,王爷已进花园来了。”

    “这……”薛缞一扔酒盏,急忙抢步迎上去。

    平王徐隽一身紫衫,和朱红官服的秦玄海的并肩走来,身后跟着四五人,看服色都是提刑司的属官。

    薛缞平日从不理会官场上的事,因此不大认得秦玄海,在座的却有认得秦玄海的,又见提刑司来了许多人,心里各自惴惴,不知薛家犯了什么事情竟惊动提刑司连夜来此。

    “薛二爷。”秦玄海上前拱了拱手,取出一份文书样的东西,“通判姜大人在府上失踪,提刑司奉命搜查。”

    薛缞一头雾水,不过虽往日糊涂得厉害,却也知道大晚上搜查不是什么好事,忙道:“既然是提刑司查案所需,怎不知会老太君?”

    秦玄海不由皱起眉,薛家长子痴情,一门心思都在死去的长公主身上,儿子又只知道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万事都指望着薛老太君,真是辜负了先辈们战场上用血挣来的功名。

    “无妨。”平王在一旁笑道,“我们正要往后面去寻老太君,只恐怕她老人家已睡下了,还劳遣人通禀一声。”

    席上众人这才恍然,这早晚,薛家也就最喜夜宴的薛缞还没睡下,难怪平王和提刑司一来就寻到了花园里头来。

    薛缞忙叫了一个身边最得力的厮,快些将消息送到金萱堂去。

    “我随王爷去金萱堂拜会薛老太君,你等着人将前后门把守好,万勿令一个可疑之人走脱。”秦玄海向身后的人吩咐了一番。

    众人听这一句话,不由又紧张起来。

    平王和秦玄海走了几步,平王忽又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道:“此事干系重大,诸位还请莫要乱走。”

    有几个已经抖了起来,谁知应邀来饮酒作乐,能喝出这一干事情来?

    薛缞也唬得有些怔怔,正要提步去寻兄长薛跃,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许多官兵模样的人,各自虎着一张脸往院子各处一站,众人便都不敢动了。

    薛跃和严氏睡下没多久,便听有人急急叩门,随后就有丫鬟哭着进来道:“老爷,夫人,不好了……有官、官兵……将咱们家围了!”

    薛跃上过战场的人,虽被唬了一跳,倒不慌张,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叫住那丫鬟:“发生了何事?你且细细来。”

    “是、是平王爷和提刑司的秦大人,带人将咱们家的宅子围了。”丫鬟口齿伶俐,定了一回神细细道来,“二老爷那里已经被人把守住,一步也不敢动,是提刑司一位秦六郎君遣人为我们悄悄报的信。”

    提刑司除了秦玄海外,只一位秦郎君,便是秦家六郎秦林生。

    “为的又是何事?”薛跃问道。

    “是……寻通判姜大人的下落。”丫鬟答道。

    “若寻姜大人的下落……”薛跃皱眉沉思,秦玄海早来过一回,原来是为了这个?如今入夜再来,难道是白日里查到了什么?

    但……就算是查案,又怎会牵扯到平王一起前来?平王徐隽年少袭爵,可是从不涉足这些官场事的。

    除非、薛跃一惊,猛地抬起头来,除非这是朝中的意思?

    正思来想去没个缘由,院里响起一片凄凄惨惨的哭声,是陈姨娘同大房另一个姨娘,并二房的几个姬妾哭哭啼啼地往这里来。

    “真是、外头的人还没来,里头就乱了。”薛跃不禁跌足叹息。

    薛跃正欲出门喝止,回头一望,严氏已吓得痴了,只知半坐在那里,攥着被褥怔怔地流泪。

    “唉……”不由得长叹一声,他前半辈子征战沙场调兵遣将,却不知道如何应付内宅妇人的眼泪。

    “老爷,这可怎生好?”严氏好容易回过神来,望着薛跃哭道。

    她们严家从来都是良民,半点官司都未曾扯上过,更别这样半夜里官府来抓人的,真是叫她唬破了胆。

    怔了一回,严氏忽地抓着一件外衣跳起来,急匆匆就要往外走:“麟郎!还有骢娘……”

    薛跃也回过神,急忙喊人:“去将几位郎君和娘子们也叫来,大家一块儿守在这院里,谁也不要乱走。”

    尤其是薛麟和薛骢那两个最莽撞不让人省心的!

    严氏倚着门框,薛跃看着院子里一干哭泣的女眷,很快几个年纪的孩子被奶娘丫鬟们领着陆陆续续走进院子,又一会儿,二娘子薛珺也走了进来。

    “父亲,母亲。”薛珺从容地走到薛跃和严氏面前行了礼,道,“官差只命人封锁了花园和后堂,不曾为难女儿们。”

    薛跃不由在心里赞一声好气度。

    薛珺和薛骢一样,俱是他的养女,不同的是,薛珺是手下阵亡将领的孤女,而薛骢则是他攻破北羌时,从城下捡回来的羌人孩子。

    但薛珺下一句话,委实令他再也高兴不起来。

    “父亲,提刑司来时,大哥和三妹在演武场中,听闻消息即刻纵马出府。”薛珺低下头,轻声。

    薛跃好半天没出话来,这、这就是冲关拒捕了啊,罪加一等。那两个孩子,只知意气用事,真是糊涂!

    “父亲,这是老太君的意思。”薛珺又。薛麟和薛骢闯出府去的消息,也正是薛老太君遣人传给她的。

    “老太君她……”薛跃默然,薛家就没人看得清薛老太君究竟在想些什么,就算是他这个跟随她出生入死的儿子都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