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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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王和秦玄海刚走到影壁前,与和薛麟并肩往回走的沈青青了个照面。

    “这位娘子。”平王一双眼落在她身上,不由看住了。

    方才在内院没能仔细量她,这会儿再看看,一身素白衣裳,外面披着深青色斗篷,行路之间娴静优雅,真是比最清悠的香茶都吸引人。

    “王爷,秦大人。”沈青青低下头,鬓边头发垂下,遮住了半边面颊。

    平王再看不清她的容貌,只得重又抬起头:“多谢娘子来此,否则王与秦大人,可要错怪忠良了。”

    “王爷与秦大人自有明察,怎会错怪了忠良?”沈青青敷衍道,“只是薛老太君于我恩重如山,一听薛家有难,民女便失了分寸,给两位添麻烦了。”

    着,屈膝一礼。

    “不敢当,不敢当。”平王双手扶起沈青青,唇边挂着笑,“不知娘子是谁家女儿,王往日竟不曾见过娘子。”

    “女乃是贡茶沈家的外甥女儿青青。”沈青青答得有模有样,“往日闷在闺中,不曾见过王爷,好生遗憾。”

    “原来娘子就是那日赏茶会上与沈十八娘并夺头筹的青娘子?”平王眼睛一亮,向着秦玄海笑道,“王醉心茶艺,正苦于无人切磋,这就教我遇上一个,可见是苍天有眼,没冤枉一晚上辛劳。”

    “不知娘子可否赏光来府上一叙?”平王摘下腰间一枚玉佩,递给沈青青,“王最喜精于茶艺之人,这玉佩是姑姑所赐,就当见面礼送给娘子,娘子莫要嫌弃。”

    平王徐隽的姑姑便是当今皇后徐氏,皇后所赐的玉佩,谁敢嫌礼轻?薛麟在心中暗暗腹诽。

    “多谢王爷。”沈青青并不推辞,收下了玉佩。

    四人错身而过。

    “你理他做什么?那就是个和孝清帝一般,满心里只有美人、书画和茶艺的闲散王爷,你看他这办出来都是什么事?”薛麟的语气里带着轻蔑。

    “闲散王爷?”沈青青将玉佩握在掌心,“动秦玄海带兵围捕薛府,这能是一个闲散王爷做出来的事情吗?”

    薛麟一噎,可这平王在平江的确没什么建树,只是这话却不好出口。

    “还有,我皇伯父不是……”沈青青了半句,自己住了口。

    “阿青,我们亡了国,伯父他已经不是……”明君了。

    沈青青摇了摇头,就是这样而已,多也没用。

    就像方扶南告诉她的那样,若她不来,那么薛家就是谋反族灭的下场,有什么可争辩,拿什么来争辩?

    史书上怎么写的,你就是什么样的,仅此而已。

    两人沉默着走进金萱堂的院落。

    几名仆役正在清理砸碎的匾额,薛府的人不多,老太君去寻薛跃和薛缞去了。只有方扶南还在庭院里,指挥提刑司的官兵有条不紊地退出薛府。

    薛麟走上前,脸上表情很不自在,犹豫了半天,总算鼓起勇气走到方扶南面前:“多谢你,方大人。”

    “谢我?”方扶南很意外,目光落到沈青青身上,那女孩子静默地站在那里,看不出她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必谢我,还是去谢青青吧,她为了救薛家,担了很大的风险。”

    “别听他胡,我能有什么危险?”沈青青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我乐意这么做,和别人都没有关系,你也不用来谢我,还是先去看看老太君和你母亲才好。”

    “好。”薛麟想也知道严氏准是哭成了一团,却还要叠起精神安抚底下一干丫鬟和姨娘,也够难处的了。到底是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心里放不下,急匆匆走了。

    方扶南摇头,“太险了,纵然平王不认得你,你就不怕被他身边的人认出来?还敢同他那样话。”

    沈青青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嘀咕:“认出来又怎样?还不许有人长得相像吗?”

    方扶南失笑,摇了摇头,不再下去。

    “你就嘴硬吧。”罢,他拿出扇子,道,“我先去一趟海棠苑,黄昏时分去忠烈庙查案。”

    “好,知道了。”沈青青点头,见他走远了,才低低叹息,“我自然不怕的。因为哥哥他忌讳这些啊……”

    生死幽冥之事,谁敢报到圣上跟前去?更别还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谁都晓得这玩笑开不得,来一个死一个。

    “阿青。”回廊处,响起百转千回的一声呼唤。

    沈青青转过头。

    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男人出现在盘曲的回廊下,身材魁梧,虽然已到中年,但步履依然矫健。

    “阿青。”

    他一路走一路呼唤,仿佛要唤回什么失却的东西,一直快步赶到沈青青面前,定定看着她,“麟儿跟我,你来了。”

    “是,我来了。”沈青青抬起头,轻轻道,“是我啊。”

    “阿青……”薛跃摇头,抬手想碰碰她,却又不敢,末了一只手遮上眼睛,颤声道,“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不是梦,但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两生的距离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宁愿听你、亲口来退亲,宁可换我、去死……”薛跃断断续续地道。

    他向来木讷,这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两个念头。

    而不是留他一人,忍受了十年的痛苦和后悔。

    “我不是还在吗?什么死啊活的,好不吉利。”沈青青偏过头,收起笑,神色转为黯然,“是我任性了。”

    大概是错了,不该赌气,不该去塞上的。

    太太平平地嫁进薛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不会有方扶南的那些,虽然那样就不会认得颜晗。

    但,那不也很好吗?

    可是……如果她不去塞上,谁能抗下连番而来的问罪诏?不查明七城之役的真相,又有多少将士会枉死?守不住城池,北邾的命运会不会重演?

    情可以舍下,可两头都是数不清的人命,选哪一边都不对。

    她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父亲、伯父,还有哥哥,他们都没有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