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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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墙内冷清异常,几道蜿蜒错落的回廊将葱郁的花园合抱其间。

    “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越璟穿过一道栏杆,走下卵石漫成的径,“阿青,以后有什么算?”

    徐清的事情在他看来已经结束了,纵然方才徐七娘不满这结果愤愤离去,也不知是不是还要追去塞外。

    薛麟和方扶南回提刑司去处理从徐府带走的那些仆从和护卫,徐隽则在那池边站了一会儿,带着绿萝回原先的宅邸去了。

    因这件事聚集起来的人各自再散开,现在终于是留给他们兄妹独处的时间了。

    沈青青低头沉吟,半晌一笑,“原先的计划哥哥是知道的,只是现在还有些事没做完,恐怕还得往后推一推。”

    “哦?什么事还要瞒着我?”越璟仰头看着庭院里直参天际的木兰树。

    “要不了多久,不如明日再。”沈青青走进草木葱翠的庭院,两点鸟雀停在纤细的枝头,听到人声,振翅飞远。

    庭院内已有一人,正坐在秋千上,低头出神地翻阅铺在膝头的书。

    “陆娘子。”

    “啊,是青青。”陆薇薇将书册一卷,起身迎了几步,见越璟转过树丛,矮身行了一礼,“表哥也来了。”

    “十七娘没与你一道?”沈青青瞥见她手中书册,注目片刻,“这是……何处寻来?”

    “十七在教那些宫女们煮茶,我闲着无聊,便来这里看书。”陆薇薇举起手中装订成册的纸张,细眉一挑,“前些日子在佛堂里翻出了姑姑抄的经文,难为放着这些年,竟没损毁,我便拿来装订起来,也好时时翻看临摹。”

    越璟点头,“难得你有心。”

    “这可不算什么有心,要我啊……”陆薇薇十指一翻,熟练地将字帖翻到最后几页,染着橘色丹蔻的尖指甲掐着一段落款,“己未年七月初九日。”

    陆薇薇双唇一抿,轻声笑起来,“我觉得看见这个,才算得‘有心’。”

    罢,她抬起头,看着沈青青,“青青,你书法学得好,你来看这些字,岂是一个卧病月余的人能写的?”

    “起笔浓烈,走笔细而不飘,落笔亦收煞完全,绝非缠绵病榻之人所书。”沈青青摇头,“但这笔迹,确是母后无疑。”

    “是啊,我也是一样的想法。”陆薇薇侧身靠着秋千架,将字帖抱在胸前,望着天空,“姑姑病逝前数月,徐皇后始终侍药在侧,”

    徐府的事情她听了,许多人得到了公道,但她没有,他们家还没能得到公道。

    越璟皱眉,“事已至此,有必要……”

    “当然有这个必要。”陆薇薇一把推开荡到面前的秋千,一把拽住沈青青的手腕,道,“表哥,你要有的人已经死了,有的事已经过去了,为什么不能放过还活着的人,对不对?”

    越璟动了动唇,还没接话,陆薇薇再次道:“从前你对表姊的事不予追究,也是因她已死了,不是吗?现在她又回来了,你便管,那么,凭什么要我罢手?在我心里,姑姑也一直在的。”

    “薇薇,我劝你罢手,并非为了回护皇后。”越璟摇头,“你不过她的,她自以为天下的道理都在她那里。何况,你到底也不清,她是不是被徐清所骗,对自己所为一无所知。”

    “我偏要去,我定要听到一个解释。”陆薇薇将字帖卷入袖内,细眉拧起。

    越璟无奈,“阿青,你留在这里劝劝她。”

    陆薇薇一咬唇,向后一靠,坐进秋千,前后晃了几下,低头望着脚尖的嫩草,埋怨道:“什么嘛,怎么可以这么囫囵?”

    “哥哥就是这样的。”沈青青绕到陆薇薇身后,倚着秋千架,抬手摘下一茎盘旋的牵牛花,“不然你以为,我总与他吵些什么?”

    陆薇薇烦恼地弯下腰,将双肘撑在膝头,下巴搁在掌心,“不管怎样,我今夜要去寻皇后。道理分明在我手中,难道她还能将黑的成白的?”

    “……”沈青青沉吟一会儿,轻笑道,“你要去寻她,我有一样东西,烦你带去。”

    “什么?”陆薇薇心中一动,钻过秋千,绕到沈青青面前。

    沈青青取出一个信封交给陆薇薇,里面似乎装着什么金属物件,入手颇沉。

    “青青,你能服皇后吗?”陆薇薇捏着信封,眼中流露出不解与犹豫,“她真的像表哥的那样,觉得徐清做的事情都是对的吗?”

    “我不知道。”沈青青笑着摇头,“抛开塞上的事不论,嫂子对我一向很好。温和守礼,敬长爱幼,诸般行事,无可指摘。”

    徐停云就是这样的人,自己一丝错儿都不犯,也绝不容许旁人犯一丝错。

    陆薇薇揣着字帖和沈青青的信封转进一进宫室。

    徐停云极其刻板,因原先的宫室每日阳光总偏差毫厘,因而搬到这处居住。

    “陆娘子。”两侧宫娥躬身问好,“娘娘正给两位殿下穿衣,请您略站一站。”

    陆薇薇停住脚步,汗湿的手心捏一捏袖缘,“好。”

    不多时,两个孩子跑出布局严整的宫室,一路嚷着“松子糕”,身后追着十余名宫娥。

    侍立在旁的宫娥向陆薇薇一笑,“方才皇上派人来唤两位殿下,今夜有客人,还做了他们最爱吃的松子糕呢。”

    “真好。”陆薇薇言不由衷地笑一下,快步穿过中堂。

    两侧的纱幔裁剪合度,即便收拢在花柱旁,亦长短完全相当。

    宫室内所有的陈设都是对称的,在对称的中心,徐停云端坐在螺钿榻上。

    陆薇薇矮身行了一礼,直直站在徐停云面前,“娘娘想必也听了,徐丞相因于南北二年杀害平江十余名贵女,藏尸忠烈庙内,伏杀徐家军,勾结北羌为乱塞上,杀害桐庐公主,后戕害大官员近十人,授意杀害我家侍女碧兰与秦十九娘等人,于天平山中豢养武卫。如今徐丞相自知罪重,在提刑司收押时逃遁,府中其余人等已被悉数收押。”

    徐停云听她完,抬起眼,漠声道:“陆娘子错了一桩。阿青,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