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异瞳?!怎么会是异瞳?
贺缈难以置信地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那一双眸子几乎与自己的眼睛别无二致。
谢逐怎么会留下这样一幅异瞳女孩的画像?
他画的是谁?
“方姐姐, ”谢芮歪着头看她, “你认识她吗?”
贺缈下意识抚上自己的眼角, 神色有些怔忡。直到谢芮拉着她的手晃了晃, 才堪堪回过神。
“阿芮,你怎么知道这是你哥哥喜欢的人?”
她反问道。
谢芮眨了眨眼, “因为哥哥很多画里都是她啊。”
顿了顿, 她踮起脚又往画上看了一眼, 忍不住露出艳羡的神色, “她的眼睛好漂亮。”
“……”
贺缈百思不得其解, 只觉得谢芮是孩子心性,将事情都想得太过简单,“你哥哥都多大了, 这画中的女孩和你年纪差不多, 怎么可能是他的心上人?”
谢芮疑惑地睁大眼看向贺缈,“可这是哥哥很久之前画的啊。”
“很久之前……是多久?”
贺缈心里一咯噔,虽是在问谢芮, 但其实已经模模糊糊猜出了一个答案。
“吱呀——”
后窗突然被人从外推开,玉歌的脑袋探了进来,压着声音急急忙忙叫道,“姐!谢、谢大人回来了!”
“什么?!”
谢芮像个受惊的兽似的, 原地了个转,求助地直拽贺缈的袖子,“方, 方姐姐!”
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贺缈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随手将那张废画纸塞进了袖口,拉着谢芮走到后窗跟前,一把将姑娘抱起,塞进了外头站着的玉歌怀里。
身后推门声已然响起,眼见着自己已经来不及跳出去,她连忙砰一声阖上了窗,猛地转过身,双手还背在身后撑着窗沿,若无其事地扬起笑,“你,你回来了?”
“?”谢逐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
贺缈悄悄将袖子里露出的画纸一角又往里面塞了塞,强颜欢笑,“哈,我来这……”
她转身瞧了瞧四周,目光不自觉朝书架上瞟了一眼,好在方才谢芮并没有将那顶上翻得十分杂乱,想来不细看应该也发现不出什么。
在谢逐定定的注视下,贺缈又开始没来由的心虚,着着就自发放柔了口吻,话得又轻又软,“我来这,就是想找你借些书……”
等等,她怎么又害怕了???
这次贺缈倒是清醒得快,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她立刻轻咳了一声,将语调里那些细腻软和尽数散,强行恢复了从前的疏离,“朕不过是来借书而已,怎的谢卿倒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她意味不明地挑了挑嘴角,“莫不是在这书房里藏了些不能见人的东西?”
贺缈得原本是袖中的女孩画像,可偏偏此刻她端起了几分架子,音调多了些细微的尖锐,听在谢逐耳里便完全成了另一番意味。
谢逐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书架,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压了下来。
看着那书架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他又突然想起最初那些模棱两可的试探,和船上那扇将他隔绝在外的舱门,这才意识到面前的女人仍是那个敏感多疑的君王……
他转回眼,狭长的眼眸低垂着,掩住了眸底那一抹压抑的莫名情绪。再开口时,声音里已褪去了往日的温和,带了几分冷意和自嘲,“微臣书房里有什么,是陛下不知道的呢?”
着,谢逐朝她走了过来,微微扬起的下颚紧绷着,本就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愈发锋利,愣是将贺缈逼得地后退了一步,却仍不服输地仰着头,直到触及谢逐的视线……
他的情绪来得猝不及防,但面上不显,怒意始终被一层莫名的酸涩压在眼底。
因此这一眼看上去冷而凶狠,可单薄破碎的表面下,却仍是温柔的无可奈何,看得贺缈瞬间感受到一股不清道不明的歉疚。
怎,怎么突然有种自己是个人渣的错觉???
“就连微臣在盛京的住处,”谢逐的唇角勾出微妙的弧度,冷冷道,“后花园里什么种类的牡丹最多,府里管家下人都是什么底细,书房里用的是何种笔墨……又有什么是陛下不清楚的呢?”
不信任,已经过了这么久,大事事共同经历了不少,她却仍是不信任。哪怕他从无二心,自始至终都捧出一颗日月可昭的忠心奉在她眼前,她也依旧视若无物,弃之如敝履。
贺缈眸光一闪,“什,什么?”
谢逐被那些无法言的情绪死死缠绕,最后却还是生硬地将那点哑火咽下,一字一句道,“青阮到底去了哪儿?陛下,还没有编好辞么?”
- -
玉歌带着谢芮悄悄躲在院墙外等着,半晌才瞧见贺缈从院子里神色郁郁地走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姐!你没事吧?”
谢芮围着贺缈转了一圈,有些担忧,“方姐姐,哥哥没把你怎么样吧?”
贺缈垂下眼面无表情地看她,“他能把我怎样?”
就算她偷偷摸进他的书房,就算她偷走了他的画,就算她乔装扮去试探他的底细,就算她这些都做得不对,但她是君他是臣,他敢自己一个错字吗?
玉歌嘴角抽了抽,实在不好意思提醒自己的女帝陛下,她这话原是得一点错也没有,可用这种表情这种口吻,实在是一点服力都没有,还显得颇为滑稽……
既然他不能怎样,那您倒是别生气别萎啊!拿出点气势别给三皇五帝丢面儿啊。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谢芮可不像玉歌想的那么多,贺缈什么姑娘就信什么。
谢逐在谢家一直是顶梁柱般的存在,虽然对妹妹们都很好,可谢芮有时见着他还是怯怯的,对这个大哥是又敬又怕。见贺缈被大哥抓包还一点事都没有,便立刻天真地将她上升到了与谢逐平起平坐的“神坛”地位,崇拜地眼睛眨也不眨,“姐姐!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吗?”
贺缈愣了愣,“什么?”
“我也要像姐姐一样读书做大官!”
谢芮突然没来由地挥着拳头发誓。
虽不明白姑娘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但这想法是好的,贺缈鼓励地捏了捏她的脸,问道,“你二姐是不是明年要参加科举做官了?”
谢芮不懂什么是科举,但却知道自己姐姐是要做官的,重重地点头,“二姐是,她一定要去盛京找大哥的。”
这话有些微妙,可贺缈一时也不出微妙在哪儿。
正想着,却是曹操到曹操到,只见谢妍匆匆忙忙地从那头迎面跑了过来,身后也没跟什么下人,她提着裙摆,发髻微散,仪态全无,仿佛是有什么天要塌下来的要紧事……
贺缈一直就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肠,见状连忙拦住了她,“二姐?出了什么事?”
谢妍直到被拦住才瞧见她和谢芮,面上添了些羞窘,草草行了个礼,“方大人,我只是……要去找大哥而已。”
找谢逐?找谢逐用得着这么慌乱吗?
贺缈半挑了眉。
“哥哥才从莲池那边回来,二姐你有事找他吗?”
谢芮问道。
闻言,谢妍的神色变得愈发复杂,胡乱应了一声,便匆忙告辞往谢逐的院子去了。
贺缈转身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
- -
因谢逐被戳破了自己以青阮之名潜入谢府探底细一事,贺缈再见着他便不自在。
又因为陆珏被她派出去寻找方以唯和宁翊,而陆珏并不放心她一人出门,于是她后两日便像个鹌鹑似的待在院子里不愿出门,就连偶尔出门,也只是在周围方寸大的地儿绕绕圈,绝不往谢逐那里凑。
她不出门,谢逐便也不像在船上那次找上门。两人倒像是杠住了似的,要比比究竟是谁更能沉得住气。
只是谢逐不上门,却还有旁的人踏破梧桐院的门槛。
除了谢夫人和谢芮这两位常客,齐夫人也是来得很殷勤,只不过贺缈一见到她就头疼。倒是那个齐嘉,虽然也从她门前晃悠过,可呆头呆脑的,却不像她娘一般多心眼。又知道他不久后也要考举,贺缈便会和他多上几句。
更重要的是,贺缈的院门向齐嘉敞开后,齐夫人大约是看到了攀高枝的希望,就不再来梧桐院扰了。
如此以来,贺缈觉得很是划算。毕竟此刻寄人篱下一定不能甩脸子赶人出去,那么比起齐夫人的处处试探,她还是更愿意逗齐嘉玩。
第四次听丫鬟回来齐嘉与“方姑娘”相谈甚欢后,谢夫人终于坐不住了,气势汹汹地直接杀去了梧桐院……隔壁的院子。
“逐儿,前几日为娘给你挑选的那些姑娘,你可有看中的?”
谢夫人微笑。
谢逐正坐在案后处理着公务,头也没抬便淡淡开口,“我暂时无意成婚,母亲不必操心了。”
贺缈这几日是清闲了,朝中不少事便落在了他这个首辅身上,再加上这一路行来,女科女学一事又多了不少变动,所以哪怕盛京离玉沧千里之遥,他也得一一处理完了快马加鞭送回去。
“好好好,”谢夫人早就料到了,“成婚你无意,那对方姑娘可有心啊?”
谢逐笔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