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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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梧桐院外。

    明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来, 不解地撇了撇嘴。他不过是向女帝多问了一句有没有见到他家公子, 怎么就惹得她心情不爽, 命人将他扫地出门了?

    好在从梧桐院出来没几步, 他一抬眼就远远地瞧见了谢逐的身影, “公子!”

    明岩唤了一声,连忙跑着迎了上去, “公子你……”

    看清谢逐面上的表情时, 他的唤声戛然而止, 下意识将后半句话尽数咽了回去。

    谢逐淡淡地斜眼看他, 虽看上去和平常无甚区别, 可眼底却是冷的。至于还有哪里不一样,明岩也不上来,只知道这样的谢逐让他有些畏惧, 再开口时就连舌头都有些结, “公,公子……”

    明岩原本还想问方才他们究竟去哪儿了,如今也是一个字也不敢问了, 想起方才在梧桐院听到的话,转而向谢逐通报消息,“听玉歌姐姐,那位要立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便启程回盛京。”

    谢逐嗯了一声。

    见他并未露出丝毫诧异之色, 显然是早已知道了一切,明岩恍然大悟,好像终于明白自家公子为何会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自作聪明地出言安抚,“公子,依我看那位也不单是因为知道了国师回京的消息,才要快马加鞭赶回去。也有可能是长公主在心中催促……”

    谢逐脚步一顿,蓦地转身看向明岩,沉声道,“你什么?”

    明岩吓得一愣,“可能是长公主……”

    “前一句。”

    谢逐缓缓启唇,眼底却仿佛蕴了狂风暴雨。

    明岩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话,却也明白无法挽回,只能硬着头皮笑,“难道公子还不知道国,国师突然回了盛京的事吗?长公主送了家书来,的就是这件事。”

    - -

    盛京,观星阁。

    贺琳琅提着裙摆缓缓走上台阶,只见那身着玄色刺金道袍的男人遥遥地站在廊檐下,长发未簪未束,随着高台上骤起的瑟瑟之风,在身后飘洒开来,发梢飘摇在那袖口以金线密织的回字符上,越发显得飘飘欲仙,仿佛下一刻便能乘风而去。

    “长公主到。”

    男人闻声转回头,阳光扑撒在他那棱角分明、俊朗深邃的五官上,却没能将那隐在眉目间的清冷漠然柔化分毫。

    与谢逐果真是有几分神似,不论是样貌,还是气韵。

    贺琳琅忍不住在心中感慨,晋帝可真是会挑人。

    若两人还有哪里不同,那便是谢逐的冷是内敛的,星曜却是张扬的,没有半分遮掩的,将自己与世隔绝的孤冷坦坦荡荡暴露在外,教人只一眼便心生怯意,不敢再近一步。

    贺琳琅有时也会由衷地佩服贺缈,究竟是如何锲而不舍地追在这个前无古人的冰山后头,数年如一日地放下姿态讨好。也不知道,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究竟有没有被她的毅力滴水石穿,凿出一个冰窟窿……

    或许,是成功了?否则这位国师又为何在失踪了这么久后,突然在这个关头回来?

    贺琳琅如此想着。

    只是即便如此,她也见不得贺缈对一个男人俯首帖耳百依百顺。贺缈不是普通女子,她是皇帝。

    “长公主殿下。”

    星曜微微颔首,神色冷淡。

    “两年未见,国师清减了。”

    贺琳琅抬手挥了挥,让身边的人都退下,“这两年国师可是在外受了苦?若让陛下瞧见,必定要自责。”

    两人一边着话一边往观星阁里走。

    贺琳琅抬手推开门,朝身后的星曜看了一眼。出乎星曜的意料,这观星阁空置了两年,此刻竟没有一丝异味也没有丁点灰尘,一切的布置仍旧如当年他离开时一般,分毫未变。

    星曜在门前停下,脚下微微一滞,怔了片刻才抬脚跨过门槛。

    贺琳琅指了指四周的陈设,转身看向星曜,难得有耐心解释,“国师这两年虽不在盛京,可陛下却每日都派人来清扫,特地吩咐不许动这里的摆件,务必要保证一切如初。如何?国师今日见了,可还觉得这里是老样子?”

    星曜一言不发,只是探手在燃着香的鎏金香炉上轻轻抚过,再往自己指腹上低着眼一瞧,果然干干净净,一看便知是有人每日擦拭。

    他抿唇,沉默了半晌才抬眼对上贺琳琅的视线,“……她如今不在京中?”

    “女帝微服出巡的消息已在民间传遍了,就连本宫在公主府好好待着,时不时还能听到些风言风语。国师难道不知?”

    贺琳琅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国师离京两年,这朝中的变化也不。若我没记错,陛下此次出京,随驾的人里除了宁翊,国师应当一个都没见过吧。”

    顿了顿,她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国师在外游历,想必也该听,大颜如今有了一位新首辅。”

    听到首辅二字,星曜眸光微动,眼底的冰霜似乎又结了一层,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论直觉,贺琳琅比贺缈要敏锐不少,自然没有忽略星曜的异样,又半挑了眉开口道,“这位首辅大人的本事可不,国师真应当见见。他从晋入颜不过半年,便已从布衣之身一跃成为首辅,权倾朝野,势头反而压过了鸾台的周青岸。到底,他是晋帝的人,陛下对他本该心存顾虑,可为何陛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却对他信任有加?”

    贺琳琅并不在意星曜是如何想的,只自问自答道,“到底,还是因为那张与国师容貌相似的脸。”

    她从星曜身边径直走过,轻飘飘丢下一句,“能被一个赝品鸠占鹊巢,看来国师在陛下心中,也没什么分量。”

    谢逐不是什么好货色,这星曜更不是。

    通通都是狼心狗肺的坏东西。

    星曜垂眼,将眸底的异色尽数遮下,略有些讽刺地勾了勾唇,“赝品……”

    这十年以来,他最厌恶的一个词便是赝品。

    再抬眼时,他已经敛去了所有情绪,面上恢复了最初的淡漠,“我此次回京不过是遵照师命。至于其他事……与我无干,长公主请回吧。”

    罢,便拂袖进了里间,只留下贺琳琅在原地若有所思。

    - -

    玉沧。

    又是天色未熹,一轮弯月还悬在空中若隐若现。玉沧人并不习惯早起,此刻大街巷仍是万籁俱寂,倒是谢府灯火通明,几个下人进进出出的,一直在往外面的马车上搬行李。

    陆珏在一旁看着那些玉沧特产被装上马车,微微蹙眉,眼下的乌青略显出些沧桑。

    老实,他也没料到女帝这次回京会比离宫时还要匆忙。昨日听国师回京的消息后,女帝差点连行礼都不想收拾了,恨不得立刻出发。若不是他劝天色已晚来不及赶到下一个落脚点,女帝怕是就真的动身了。

    “头儿。”

    彦三刚从客栈赶回来。因为方以唯和宁翊还在客栈养伤,伤势未痊愈不好日夜兼程赶路,于是彦三便奉命去了客栈,让他们不必急着今日上路,可以跟在后头慢些回京。

    “头儿,咱们这一趟比来的时候少了好些人……”

    彦三转头看了眼四周,掰着指头数数,“方大人和世子不与我们一起走,谢大人也被陛下允了假,那这次岂不是只有陛下一人要走?陛下怎会如此着急?”

    陆珏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低声道,“若是可以,她恐怕还想长出翅膀飞回京城。这就叫……归心似箭。”

    彦三点了点头,“也是,毕竟国师大人都消失两年了,这一遭回来也不知会待多久。陛下若不抓紧时间赶回去。万一又让他跑了可怎么办?”

    他正着,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玉歌不满的咳嗽声,登时吓得挺直了腰杆,死死闭上了嘴。

    陆珏回头一看,只见贺缈和玉歌从谢府走了出来,两人皆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裳。

    贺缈眼下也同样隐着些乌青,脸色也有几分苍白,但瞧着却是心情大好,“收拾得如何了?能出发了?”

    趁贺缈不注意,自知错话的彦三悄悄溜走去搬行李了,陆珏看了眼几乎已经装满的马车,面露难色,“谢夫人命人备了太多东西,马车已经有些装不下了。”

    贺缈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能装则装,若实在放不了便留下。还有……”

    她想了想,“给我也备一匹马。”

    陆珏一愣,“您也要骑马?”

    贺缈点头,“你再带上几人,同我快马加鞭赶回盛京。这一车行李留给宁翊他们,剩下的人护送他们回京。”

    着,她转向玉歌,“你不善骑马,便也同宁翊一道回去。”

    玉歌急了,“姐!没人伺候您怎么行?奴婢……奴婢也骑马!”

    贺缈犹豫了片刻,却也知道将玉歌这倔脾气留下是件困难的事,只好吩咐陆珏也替她备马。

    “还有我。”

    陆珏刚要离开,身后却突然响起一熟悉的嗓音,清冽温凉,比寻常少了几分柔和。

    “谢大人?”

    陆珏转身,诧异地看了谢逐一眼,又不由偏头望向默不作声的贺缈,“陛下不是让你在玉沧多留几日么?怎么也急着回去?”

    谢逐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颀长挺拔的身形往贺缈身边一站,分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只是侧过头定定地看她,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脑子里又闪过昨日在行廊上的画面,耳根不由地发烫。

    贺缈咬了咬下唇,只听得谢逐在身侧沉声道,“陛下隆恩,微臣感铭于怀,但却受之不起。”

    作者有话要:  昨天在评论区请了假 大家可能没看到_(:зゝ∠)_

    然后……

    国师和首辅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人哈。

    但首辅从前有个名字叫星曜。

    我觉得这样已经完全剧透了吧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