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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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贺缈是这样的反应, 陆珏愣了愣, 随即却立刻回过神, 连忙开口道, “陛下, 是大晋……不是谢府。”

    贺缈攥紧的手微微松了松,掌心的断笔落在桌上。

    “不是谢府?”

    “谢府并无异动, 是大晋。”

    陆珏垂首道, “大晋……新皇登基, 太子棠昭即位。”

    贺缈怔了片刻, 才勉强反应过来陆珏了什么。虽然早就知道晋帝晋后的算, 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竟然这么快?晋帝晋后才刚从盛京离开,那边棠昭即位的消息这么快就传来了。想来晋帝是将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了, 离开前的最后一手就是来盛京嘱托她。

    想起晋帝晋后离开前所的“时机到了”, 贺缈仍是不解,他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难道错过时机就再去不了?

    “……知道了。大晋新帝即位, 大颜理应遣使者前去恭贺,礼部着手准备吧。”

    贺缈低眼,却是松了口气。

    方以唯应了一声,正要退出去, 却见陆珏仍站在原地紧皱着眉,似乎还有什么事想要回禀。

    贺缈也察觉到了他的迟疑,“还有什么?”

    陆珏面露难色, 竟是朝一旁的方以唯看了一眼。方以唯被这莫名其妙的一眼看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忙开始回想自己最近做了什么竟然会被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看……

    陆珏开口道,“是之前泰江行刺一事。”

    以为他只是顾虑在方以唯面前谈及此事,贺缈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无妨。”

    闻言,陆珏也不再多想,将自己查到的一一回禀,“臣暂时还未发现泰江那些刺客与靖江王的关系,但臣已经查到泰江沉船前,船上有人做了那些刺客的内应。”

    “内应?”

    贺缈微微蹙眉,“可查清是何人了?”

    陆珏颔首,又朝正在皱眉思索的方以唯瞥了一眼,随即启唇,“臣怀疑……是世子。”

    “什么?”

    贺缈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以至于听错了陆珏所的话。

    而方以唯也是一惊,蓦地转眼看向陆珏,“世子?陆大人的是宁……”

    “是宣平侯世子宁翊。”

    陆珏沉声道。

    - -

    从鸾台偏殿出来时,方以唯还有些神思恍惚,陆珏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堪堪回过神,“陆大人?”

    在殿外的梁柱边停下步子,陆珏转身朝向她,面色稍稍有些凛然,“方大人,宣平侯世子一事尚未有定论,还要请大人守口如瓶,以免草惊蛇。”

    “……自然。”

    方以唯不自然地扬了扬唇,故作轻松地挑眉,“陆大人也知道,我与宣平侯世子结下的梁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难不成还会给他通风报信不成?更何况事关重大,若世子当真有不臣之心,我效忠陛下,当然与陆大人是一条心。”

    “如此便好,”陆珏面色缓了缓,敛了眼底的疑虑,“我还有几桩案子要查,先行一步。”

    方以唯嗯了一声。

    陆珏从她面前走过,却在走下台阶时又顿了顿,“方大人,尽量离世子远一些,莫要惹祸上身。”

    “……”

    方以唯怔怔地站在原地。这话怎么不早些呢?

    “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竟在这里躲懒。”

    身后传来一熟悉的男声,虽然一如既往带着些嘲讽的语调,却已然少了些冷意。

    方以唯回身,只见周青岸立在她身后,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朝陆珏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陆珏?”

    “是,陆大人也来见陛下……”

    想起正事,方以唯走向周青岸,“陆大人方才向陛下回禀,大晋新皇登基,陛下让礼部开始筹备遣使一事。”

    周青岸抬手支额,无奈地闭了闭眼,“果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是啊。”

    方以唯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正要转身往回走,却又被周青岸唤住。她不解地回头,却见向来冷言冷语的周青岸竟是意外有些支吾,“过几日浮翠山的赏菊宴……你可要去?”

    方以唯一愣,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浮翠山的赏菊宴……前几日宁翊以“救命之恩”要挟她同去的,正是浮翠山赏菊宴。

    见她面露犹疑,周青岸眸光微微有些闪躲,他轻咳了一声别开眼,“这几日凤阁政务繁重,若是能去浮翠山散散心,也免得在宫里憋出病来。”

    又看了方以唯一眼,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你若是不得空便算了。”

    “去。”

    方以唯似乎终于想清楚了,抬眼看向周青岸,点了点头重复道,“下官便与大人同去。”

    周青岸眉心一松。

    - -

    谢府。

    贺缈在鸾台处理完政务,便又换上便装赶回了谢府。

    她如今出入谢府已是家常便饭,除了每日必要回宫上朝和处理一些要紧的政务,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住在谢府,生怕一时不察就让谢逐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而宫里宫外的人,其实都对此事心知肚明,但却也不敢嚼半句舌根,生怕在这个关头触了女帝的霉头。

    与前几日不同,她今日一踏进谢府就觉得有哪里出了岔子,府内的氛围似乎有些变了。

    要知道,谢逐如今不良于行,平时就算出屋也须得有人推着四轮车,所以他便成日将自己闷在清和院,压根不愿出门让旁人看见自己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这就导致清和院,乃至整个谢府的气压都异常低,下人连高声话都不敢。毕竟所有人都已经敏锐地察觉出,此时此刻的谢逐已经与从前那个温润和善的首辅大人不一样了……

    可今日,她往清和院走的时候却路遇了好几个下人,面上的紧张之色舒缓了不少,就连步伐都轻快起来。

    贺缈也不由自主地松展了眉头,想着今日谢逐的心情定是不错。

    果不其然,她刚走到清和院外,竟是意外听到了久违的笑声。闻声,她也连忙调整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扬着唇角走了进去,然而刚一脚踏入清和院,她的笑容就僵硬在了唇边……

    院内。

    一身玄衣的谢逐背对着门口坐在四轮车上,长发未束未簪,任由它披散在身后,却已经没了前几日的病态。明岩站在他身后,双手护在四轮车的把手上。而他身前,一个青衣女子娇娇婷婷地立在那儿,眸光似水,笑靥如花。

    谢妍?!

    那个倾慕谢逐多年的谢妍!

    贺缈蓦地瞪大了眼。

    就连玉歌都察觉出了一样,只觉得身边的女帝瞬间开启了一级防御模式,浑身的刺都一下立了起来,让她都不敢太过靠近……

    然而偏偏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扑过来。

    就在贺缈拔腿要冲进清和院,身后却是突然被一股力道撞了撞,随即被人环住了腿。

    “方姐姐?!”

    听到那熟悉的童声,贺缈浑身的刺骤然一收,懵然低头,对上了一双澄澈单纯的眼睛,“阿芮?”

    “方姐姐!果然是你!”

    谢芮扬起头朝她笑。

    听到门口的动静,院内几人终于朝这边看了过来。

    对上贺缈的视线时,谢妍面上的笑意突然冷了冷,眉眼间显然也现出了锋芒。谢逐也转过了头,面上破天荒还残存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这久违的笑意倏然闪过,却是一下刺痛了贺缈的眼,让她心口止不住地漫开酸涩感……

    “阿芮,不得无礼。”

    谢逐垂眼,没有再看贺缈一眼,而是转过了身,毫无波澜地启唇,“那是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这四个字谢芮自然是听不懂的,还眨巴眨巴眼看着贺缈。而谢妍的面色却是突然变了,有些震惊地看向谢逐,“当今圣上?”

    玉歌跟在贺缈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是懂她的。还不等贺缈开口,她便迈开一步走了出去,端起了女帝近侍的架子,沉色开口,“谢姐,见了陛下难道还不行礼?”

    “……参见陛下。”

    谢妍回过神,连忙伏身行礼。

    “陛下?”谢芮听清了这两个字,转头看向贺缈,“姐姐……你,你就是娘亲口中那个混账的女皇帝吗?”

    “…………”

    贺缈苦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转向谢妍,语调平平道,“免礼平身。”

    她拉着谢芮朝背朝着自己的谢逐走过去,嘴角勉强地牵了牵,“谢二姐怎么突然来盛京了?”

    谢妍的惊讶渐渐退了下去,与此同时窜上来的,却是愈发胜过从前的敌意,只是被她压回了最内里,开始刀刀藏锋,“回陛下的话,听闻兄长受了重伤,家中都很着急。然而家父家母因晋颜通商一事难以脱身,便让民女带着阿芮来盛京照顾兄长……”

    一口一个兄长……

    从前口口声声称谢逐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这个时候倒是搬出兄妹这层关系了么?

    贺缈眯了眯眼,唇角不悦地抿起。她似笑非笑,“谢二姐多虑了,谢府的下人都是精心挑选的,如今也有太医专门照料,实在不需要你再多做什么。”

    谢妍有些难堪地皱了皱眉,求助地看向谢逐。

    难得的,向来对姑娘温柔的贺缈今日却是有些收不住脾气,连话也像夹了刀子,带了些咄咄逼人,“更何况,谢二姐千金之躯,从也是被人伺候大的,又能帮得了什么?你……”

    “陛下。”

    一直默不作声的谢逐突然开口断了她,缓缓抬眼,眸色寒凉,“这是谢府。她是谢家人,本就该在这里。还是,陛下如今连谢氏都容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  贺缈:不死的 必将使我更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