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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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谢逐那样一瞧, 贺缈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周身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竟然站在谢妍那边, 他竟然因为谢妍责问她……

    他已经知道谢妍对他有爱慕之意, 却还容忍她继续接近……

    明明在玉沧时, 他对谢妍还是避之不及的态度。怎么现在……

    ——所以为什么是你,贺缈?

    突然想起那日谢逐过的话, 贺缈好像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不再执念于她了, 所以可以接受其他人的示好吗?

    贺缈定定地盯着谢逐, 眼神有些受伤。

    谢逐收回视线, 侧头沉声对明岩吩咐, “我累了。”

    闻言,谢妍连忙走了过去,从明岩手中接过四轮车的扶手, 微微俯身轻声道, “大哥,我来吧。”

    谢逐神色一顿,眉心微不可察地紧了紧, 下一瞬却又抿起了唇,默许了谢妍的举动。

    谢妍面上一喜,转身朝贺缈匆匆行了个礼,便推着四轮车进了屋。

    “……”

    贺缈一颗心又荡荡悠悠沉到了谷底, 面色难看地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自己是该留下还是该拂袖离开,离开后要怎么办, 留下又该摆出什么姿态……

    活了这么些年,贺缈第一次遇上这样不知该如何自处的尴尬境地。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谢逐,才能回到从前,回到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的从前。

    “姐姐。”

    衣袖被人扯了扯,贺缈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手边还牵了个谢芮。大概是察觉出了她的异样,谢芮心翼翼地看她,轻声问,“你和哥哥……怎么了?”

    贺缈叹了口气,却是避而不答,“阿芮,你们是今日来的盛京?”

    谢芮不解地点了点头,“嗯!”

    “想不想出去看看?”

    贺缈低头看她。

    - -

    东市街头,来往的马车行人络绎不绝,吆喝的叫卖声和交谈声掺杂在一起,比起气氛压抑的谢府和皇宫,简直热闹得不行,让贺缈的心情也稍稍松快了一些。

    “所以你爹娘还不知道谢逐的伤势如何?”

    坐在锦春堂的二层阁间里,贺缈托着腮看向对面的谢芮。

    谢芮毕竟也是个孩子,在谢府憋得慌,一出门才无所顾忌地撒起欢来。

    她一口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又从旁边玉歌的手中接过糕点,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唔知道……虽然听外面的人哥哥受了重伤,但哥哥写信,额……”

    被呛了一下,谢芮拍了拍胸口,“哥哥写信没有大碍,是那些人危言耸听,所以爹娘就放心了。”

    贺缈皱眉,“那谢妍……”

    “二姐还是不放心,一定要来盛京……”

    谢芮低头为难地看了看沾上糖浆的手指,声嘀咕,“我也想来,所以就悄悄藏在二姐的马车跟来了。”

    “果然……”

    贺缈暗自咬了咬牙。她就谢夫人怎么会让谢妍来照顾谢逐,原来还是她自己苦苦求来的。

    “哥哥的腿,受伤了吗?为什么只能坐在木椅上了?”

    谢芮吃到一半终于想起关心自己哥哥的伤势了,懵懵地问。

    头顶好不容易散开的阴云又开始聚拢,贺缈支着下巴的手放下,眼角也耷拉了下来,无精采地应了一声,“嗯,因为一个……意外。”

    “哥哥还不让二姐传信回家,生怕阿爹和阿娘担心。”

    谢芮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闻言,贺缈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对谢府如此在乎……看来,他是真把自己当做谢逐,准备永远与星曜这个身份告别了吗?

    见她不话,谢芮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她,“哥哥他只是暂时不能站起来,那过段时间就会好的,是吗?”

    贺缈不敢看她那双干净的眼睛,别开眼胡乱点了点头,“嗯。”

    见谢芮还要继续问,恰好戏开场了,她连忙指了指楼下转移话题,“快看……”

    看清楼下登台的女子时,贺缈的声音戛然而止。谢芮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台下的锣鼓吸引了注意力。

    贺缈则是惊诧地看向玉歌,朝她递了一个眼神,玉歌连忙走了过来,“姐……”

    “这一场不是演方以唯吗?怎么是沉妤上场?”

    沉妤是锦春堂的“头牌”,寻常只扮演女帝,根本不会出演其他角色。

    贺缈眼皮跳了跳,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奴婢去问问……”

    玉歌赶紧转身出了阁间,再回来时面色有些尴尬,“姐,咱们看错了。今日演的是……”

    她附到贺缈耳边,“鸾台秘史。”

    “!”

    贺缈一惊。

    - -

    从锦春堂出来后,谢芮姑娘的脸色就完全变了,时不时还会以一种十分怨念的眼神瞥她一眼,满脸都写着“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贺缈有苦不出,知道自己看错场次后她就已经要带着谢芮离开了,可这姑娘愣是扒着栏杆不肯走,看满了上中下整整三部……

    “阿芮你听我……”

    谢芮脸气得鼓了起来,不满地质问,“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哥哥!”

    “其实……”

    “结果你竟然喜欢那么多人!”

    “不是……”

    “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

    玉歌默默堵住了耳朵。

    孩果然就是吵闹啊……

    为了防止在谢芮幼的心灵留下不那么好的阴影,贺缈费尽口舌才将“自己并没有喜欢很多人”“那只是别人杜撰的子虚乌有的故事”“和她本人没有一点关系”全都解释清楚了。

    谢芮仍是将信将疑,但却突然释然了,“算了,反正哥哥喜欢的人也不是你!”

    这句话正正好戳中了贺缈的痛处,惹得她一下凶相毕露,“就!是!我!”

    谢芮愣了愣,朝她招手示意她低头。

    贺缈不情不愿地低头,没好气地瞪她,“做什么?”

    谢芮盯着她的眼睛仔细看了看,随即怜悯地伸出手贴在了她的额头上,“你都没有那么好看的眼睛,不要再胡话了。”

    “…………”

    贺缈觉得她还没有因为被谢逐伤透心悲痛欲绝,大概就要因为谢逐的妹妹们气绝身亡了。

    她往车壁上一靠,闭了眼,表示懒得再与谢芮沟通。

    然而还没过一会,她还是忍不住睁开眼,把朝车窗外张望的谢芮拎了过来,“你到底知不知道大颜女帝是异瞳?”

    “???”

    谢芮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那你的眼睛为什么不是两个颜色?”

    “你知不知道有种可以遮掩瞳色的东西叫明眸?”

    贺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谢芮又一次皱起了脸,眼里满是疑惑,“为什么要遮起来?那么好看的眼睛……”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仿佛让贺缈又一次回到了十年前。

    她心头的无名火被瞬间浇灭,一时哑然,竟是不知该如何和谢芮解释。

    见状,玉歌却是忍不住开口替她解围,“陛下身份特殊,整个大颜又寻不到第二双异瞳。若是成日露着异瞳在大街上招摇,会被所有人一眼认出来,会有危险。”

    “啊……”

    谢芮惋惜地叹了一声,“太可惜了,一定是因为你把它藏了起来,哥哥才没有认出你来。要是看见那双眼睛,哥哥肯定不会凶你了……”

    贺缈嗤了一声。

    姑娘啊,还是太单纯了,总会把一切事情都想得那么简单。

    - -

    清漪园。

    “陛下,已经取下了。”

    从贺缈身前撤开,玉歌转身,将手中两枚明眸放进铜镜前备好的清水中。

    贺缈睁开眼,盯着镜中那琥珀蓝的瞳仁,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当初在谢府做青阮时穿过的衣裳,深吸了口气。

    她贺缈堂堂女帝,一世英名,最后竟然还是听信了一个丫头片子的话……

    真是见了鬼了。

    真是……见了鬼了。

    贺缈有些丧气地垂头,双手支着太阳穴轻轻揉了揉。

    玉歌在一旁也是心情复杂。

    这么十年,她是一直旁观着贺缈为了讨国师欢心有多辛苦,没想到如今,换了个对象,心境与所做的事竟是毫无差别。可从头到尾,她这位主子又做错了什么呢?错在一往情深吗?

    所以哪怕从前再怎么支持国师,此刻玉歌也是恨透了他。若没有他的出现,女帝的情路还会如此坎坷吗?

    “好了。”

    贺缈蓦地抬眼起身,转身往屋外走,像是慷慨就义似的推开了门。

    想着这是自己最近几年第一次在人前露出异瞳,贺缈本已做好了被人侧目的心理准备。所幸,从清漪院去清和院的路上并没有遇上什么人,而就算碰上的人,也都垂首躬身,压根不敢抬眼直视她的眼睛。

    贺缈这才意识到,她已经是女帝了,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女帝了。

    她是大颜的天,是大颜的主宰,不会再有人指着她的那双眼睛,怒叱她是灾星是怪物,不会再有人可以因为这双眼,对她拳脚踢恶言相向。也不会再有人,可以抛弃她……

    谢逐临窗坐在四轮车上,眉眼沉沉,手里执着一册书卷,细看却能发现他的视线并未完全落实在书上。

    “吱呀。”

    身后突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声响。

    谢逐面色更沉,眉心隐隐闪过一丝烦闷,扣在轮上的手紧了紧,“我过了……”

    他将车轮一推转了过来,却在看清来人时眸色一滞。

    作者有话要:  ……怎么有种在写奇怪py的感觉?

    为什么要给我寄刀片?

    不是你们要虐贺缈的吗???

    女人心海底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