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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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 池以柔还是没有回家。

    她不想面对他们,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待心情平复以后, 她给母亲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母亲笑骂着:“你终于知道主动你给娘个电话了?”

    “妈, ”池以柔轻声着, “妈,我血液里查出了Rh抗D抗体。”

    电话那端的笑声不见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声低微的仿佛叹气一般的声响。

    “早知道瞒不住你,自己知道了也好。”

    池以柔默默听着,没有出声。

    “你之前在外面晕倒,被人送到了医院,我们赶到的时候,需要做手术, 需要提前备血,可是你血型……之前也知道你是Rh阴性血, 虽然少见, 但不至于没有,可细细查过之后, 才知道你缺少所有抗原, 连医生都是头一次见。”

    “那时候医生,别的Rh阴性血,可以输入同型血液, 可你, 只能输入Rhnull, Rh阴性血只是缺乏D抗原,可还携带有C、E、c、d、e抗原,无论哪一种,不管是Rh阴性还是阳性血输入到你体内,都会产生抗体,我和你父亲……”

    母亲哽咽着。

    池以柔拿着电话,默不作声。

    如果拥有Rhnull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亲人。

    当需要这种血液却无处寻找时……

    池以柔能体会到那种绝望无助。

    “可我怎么不记得我做过手术?”

    “手术位置在头部……”

    池以柔下意识地按了按头。

    “当时如果给你输入Rhnull以外的任何血型,你以后有需要的时候都无法再次输血,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你还要手术……后来没想到送你去医院那孩子的母亲恰巧也是Rhnull,可再怀他的时候致敏过,当时医生血液输入到你体内,不会对你原有的血液造成影响,而输入体内的血液的抗体,也会通过机体代谢慢慢代谢掉,只是时间问题,不过也存在着理论上的可能性残留在你的体内。不管怎样,输入同型的Rhnull都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就求了人家。”

    池以柔听着母亲的话,脑中闪现过无数画面。

    Rhnull哪里是什么常见的血型,怎么会碰巧到需要就恰巧有?

    这种概率几乎为零。

    她想到在欧洲那家医院沈钦从见到自己眼中的暖意,想到那天他蓦地问起那句“你是第一次见我么”?

    她身子有些发抖,连声音都有些颤。

    “沈阿姨么……给我献血的是沈阿姨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声。

    池以柔瘫在沙发上,身上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

    她听到自己:“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妈,你知道吗……”

    她突然停住。

    她不知道该怎么。

    自己对沈钦从态度傲慢吗,自己就在前几天还痛斥过他没有情义不知感恩吗……

    可明明无情无义不知感恩的人是自己。

    在欧洲的那家医院里,她还赌过气让沈钦从误会自己不肯献血,还怨过他抽完血那两天没来看自己……

    池以柔想起自己那时在医院慢慢冰冷的心……

    那时候,恐怕沈钦从的心比她还要凉吧,

    位置调换的话,只怕她对沈钦从会比沈钦从对她还要冷漠。

    池以柔终于有机会体会什么叫做“心乱如麻”了。

    后来母亲了什么,她都浑浑噩噩地听不真了。

    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理由也都不想去要。

    只在最后隐约听母亲着:“医生既然你瞬时记忆模糊了,你想不起来就不要强迫你去想,不记得也没关系……后来得知你沈阿姨需要血液,我和你爸爸就是知道你刚采过血才一个月也只能让你去,再不舍得也只能让你去,还得告诉他们你身体无碍可以采血……”

    母亲抽泣着,想到受了大苦的女儿,仿佛时间回到了三年前,那几日的痛苦抉择还历历在目。

    她哭出了声。

    可她能怎么办……

    池以柔轻声劝着:“妈,别哭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怪圈,处处都是错。

    可真正想找出问题的根源,亦或是自私地为了自己心安想把责任推出去的时候,却发现,每个人都没错。

    那和沈钦从的三年算什么……

    自责、愧疚、在心头蔓延开来,压得池以柔难以呼吸。

    她推开窗,大口地喘气,可胸口依旧胀胀闷闷,无法缓解。

    挂断母亲的电话之后,她颤抖着手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出了沈钦从的手机号。

    是的,那个手机号码,她想忘都忘不掉,早已烂熟于胸。

    她看着那串数字,迟迟按不下通话键。

    接通了什么?

    道歉吗还是如何……

    池以柔按着删除键,把那一串数字一个一个地删掉。

    她正要把手机放到一旁的时候,蓦地想起什么。

    她看了看黑名单,沈钦从的号码孤零零地躺在里面,还在她刚把沈钦从放入黑名单不久时有了两个拦截来电。

    池以柔默默地把黑名单撤掉。

    她心中不由得有一丝期待,也不清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就这么一直到了晚上,她没吃什么,也不觉得饿。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这三年的许多零散画面挥之不去。

    池以柔鬼使神差地拿过手机,按下那串数字,闭着眼按下接通键。

    没成想下一秒电话就已接通。

    没人话。

    两个隔着手机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池以柔才轻声了句:“是我。”

    “我知道。”

    又是长时间的安静。

    “你在家么……”

    “没有。”

    又安静下来了。

    池以柔用了巨大的勇气,才再次开口。

    “沈钦从,对不起,我……”

    她不知如何解释。

    话明明就在嘴边,可就是怎么都不出来。

    “该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该骗你。”

    池以柔想起白天的事。

    她摇摇头,又想到沈钦从看不到,轻声了句:“我不是白天……我,我不记得阿姨给我献过血了……我……很抱歉……”

    “我猜到了,我对你也很抱歉。”

    池以柔想了许久才开口:“你在哪儿,我……我可以见见你吗……”

    那边是短暂的沉默。

    “我在你家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