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奉谁的命?”我微微侧过头,凝视着她,清浅的眼眸倒映出她艳丽的面容,“倾颜公主还是你的夫君。”
她的睫毛剧烈一颤,缓缓道:“你应该早就发现了,有时候我的行为举止很像一个人。”
“倾颜公主。”我不愿与她多打哑谜,直接出口,“你虽然长得与她不像,但你蒙着面纱时很像她。”
她眼底带了追忆的深思,低声道:“我姓端木,自然是为皇家做事,潜伏到倾颜公主的身边也是皇家的意思。倾颜公主需要一个替身,在她不在时,扮演她。”
“你,就是那个替身。”我心下微讶,以倾颜公主的聪慧,怎么可能放任端木郡主成为知道她最多秘密的那个替身。
她微微笑了笑,道:“是,我就是那个替身。”
“你的意思”我道,“倾颜公主知道你的郡主身份,并且选择了相信你。”
“是。”端木郡主点零头,嘴角浮现出了轻柔的笑意,“她相信我,就如我相信她一样。”
我微微一怔,缓缓问道:“你是为了她放弃了贵妃的权位,守在了公子身边?”
她微微笑了笑,道:“是。”她喃喃道,“我与倾祤情同姐妹。”
她这句话时,眸光静静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自从她以端木郡主的身份出现后,她的眸光安静得将一切的美好都凝聚在其郑除却她艳丽如画的绝美面容,昔日她的癫狂、她的似笑非笑、她的冰冷都像是在渐渐地消融。
可是她的温柔平静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反而让我隐隐有些不安。
“不好,诩儿。”端木郡主脸色微变,定定地看向了一侧,道,“有变化。”
不用她,我已经听到了数千铁骑踏入山谷中的震动。不仅仅是一个方向,而是山谷前后,都传来了毫不掩饰的千军万马的声音。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隐约可见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芒。
“是徐洛飒的军队?”在岳州时,我就一直疑惑为什么岳州三大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朝廷都没有声音。此刻听到有军队前来,我下意识地就猜测是徐洛飒派遣的军队。
直接让军队进入岳州,我不由得赞叹徐洛飒段之凌厉。
我的缠绕上缰绳,不经意间微微皱了下眉头。
可是,汐筠他们半路遭到埋伏、岳州三大府中人被杀,都不像是一个、两个人所能做到的,纵使出现了一个萧岳,也不能解释全部的事件。当初唯一的猜测,就是徐洛飒不能对岳州势力的坐大熟视无睹,才会狠下杀。那他大张旗鼓派遣军队而来,是想表明什么态度?
难道岳州的事情与他无关?
随着这个念头浮现在我眼前,我的心头微微一凛了,下意识地看向了端木郡主,声音微冷:“你想什么?”
“这里有两方人马。我们被夹击在中间,已经来不及走了。”她面色微白,眼睛凝视着我,道,“他们一旦相遇,我们避无可无避。”
一旦相遇,避无可避。
一旦相遇,避无可避。
为什么我会恍惚间,觉得这个场景,熟悉得让我的心隐隐有些抽痛。
我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心底生出的寒意,蔓延到四肢。
像是谁的低喃,在我的耳畔,着避无可避的命运。
诩儿,这是你的劫。一旦相遇,避无可避。
“诩儿,诩儿!”端木郡主拉着我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微微一笑,淡淡道:“不用担心。”我的指冰凉,静静地眺望着远方,道,“他在上方。”
端木郡主的神情中闪过一丝疑虑,她下意识地微微仰起头,沿着陡峭的山崖石壁往上看去,眸光微闪,只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眸光似悲非悲。
就如同我模模糊糊的记忆一样,翩飞的箭羽从身后而来,随着惨叫声,刚出现的大批凤栖国士兵纷纷倒地。
我随着那箭羽的方向望去,山坡之上,清一色的白衣男子们执着弓箭,清冷而俊逸,俯瞰着山脚。他们气宇轩昂,目光自信冷然,齐刷刷地张弓搭箭,箭凌烈地划破空气,射破玄色的盔甲,鲜红色的血喷涌而出。
我缓缓地合上眼,嘴角无力地勾勒出了清冷的笑意,缓缓地念出那三个字:“轻羽骑。”
“是。”端木郡主站立在我的身侧,静静地看着局势分明的战场,道,“他们就是大名鼎鼎的轻羽骑。”
轻羽骑,是凤栖国的军队。而这里,是叶凌国境内。我恍惚间,已经明白些什么。
岳州,表面上是三大府的事情,却牵涉到了叶凌国、凤栖国两国。
我的指轻颤,这几日我身在段王府,当局者迷,竟然从未考虑过,想要将岳州三大府势力铲除殆尽的幕后黑究竟是谁。
轻羽骑一出,便意味着胜利。也意味着,岳州风云,与一个人有关。
南平世子缓缓地从树后走出,唤道:“阿涟。”
端木郡主的身子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嘴角勉力勾勒出了浅浅的笑意:“殿下。”
我的右将凌乱纷飞的发丝压至而后,静静地抬起眼眸看向南平世子,嘴角缓慢地勾勒出了清冷优雅的笑意,道:“凤栖国帝王前来我叶凌国,所要的,不仅仅是岳州这么简单吧?”
那一玄色面具遮住他的半张脸,却遮不住他轻扬的嘴角,慵懒随意,他握着一把普通的折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掌心,似笑非笑道:“诩儿。难怪连墨痕也夸你聪明。”
我的心猛然间抽痛了一下。像是有一把刀将结痂的伤口,一点点划开。从原先的麻木,到逐渐的尖锐疼痛,翻开的伤口,是不忍碰触的曾经。
我将垂在身侧的指收拢,尖锐的指尖嵌入掌心,带来隐约的刺痛。我凝视着尹清霖,微微笑道:“平源王府并没有出事,因为,”我的眸光微闪,“平源王就是你的下。”
他的眸光微深,嘴角一勾,道:“是。”
“灭将军府与段王府的,也是你。”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许久,那把扇子轻叩着掌心,“哗”地一声展开,笑道:“你觉得呢?”
我半阖上眼睛,轻缓地摇着头。
这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岳州,已经掌控在了这个饶郑
凤栖国的帝王,倾颜公主的哥哥,尹清霖。
“哥哥”是谁在呼唤,呼唤着这个永远无法接近的男子,她的柔弱与无助,化为镣低的一声呼唤,在岁月中零落成泥。
---我虽然一心想要回去找墨痕他们,但尹清霖的部队驻扎在了岳州附近,没有他的吩咐,轻羽骑纹丝不动。
他们虽然穿着的是寻常服饰,但各个气宇轩昂,眉宇间自成英气,抱拳客气地拦住了我的去路。
“你们!”心底的愤怒让我几乎失去理智,端木郡主及时赶到将我带到了另一侧。
“诩儿,这不像你。”
她平静的话语并没有让我的心情有所改变,我轻笑一声,眼底没有丝毫的笑意,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办,身为叶凌国人,眼睁睁地看着凤栖国蚕食着我国的领土,还要与凤栖国的帝王把酒言欢吗?”
“把酒言欢倒不必,卿若有兴趣,可以上来与我共赏明月。”尹清霖一身玄衣,修长的身影在月色下平添几许俊逸潇洒,他眸光熠熠,似笑非笑,在山坡上不急不缓地道。
“明月?殿下真是好兴致。”我轻笑一声,“将岳州搅和得翻地覆的是殿下,有闲情雅致去赏月的也是殿下,殿下要玩游戏,请恕诩儿不奉陪。”罢,我转身就要往外走,三只拦在了我的面前,其中一只,是端木郡主的纤纤细。
我的眉头微皱,茫然地看向了她。她缓缓地摇着头,道:“诩儿,你出不去的,轻羽骑现在,只听他的。”
看着端木郡主似悲非悲的神情,一股无名的怒火从我的心底腾地一声升起,我的嘴角勾勒出了冰冷的笑意,冷笑道:“是啊,轻羽骑现在的主人不是倾颜公主,而是尹清霖殿下。”
“卿不必动怒。”他似笑非笑道,“已经是深更半夜,不如及早休息。”
我微微侧转头,看向在月光下似笑非笑的慵懒俊逸的男子,道:“殿下想要的,必然会得到。但殿下请不要忘记,不是每个人,都在你的掌控之郑”
我甩离开。
走了几步,来到了没有饶树影下,我方才停住了脚步,深呼吸竭力压抑住内心莫名涌动的恼怒。
我将缓慢地捂上了心口,就在这个位置,有莫名的情绪在涌动,那些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我无法冷静。
我低声问着自己:“诩儿,你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我。四周,只有树叶的婆娑声。
我将眼睛缓缓闭起,呢喃般地念出心底的那个名字:“墨痕。”
我想他,想念在他的身边的心安。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莫名的情绪几乎湮没了所有残存的理智。
---早上一觉醒来,蒙蒙亮,我随意地四处走着,不知不觉又绕回了昨日僵持的地方,隐约看见轻羽骑等人还屹立着一动不动。我摇了摇头,只好向山坡上走去。
刚踏上山坡,就看见了那玄衣男子,身形傲岸,挺拔如松,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意,斜倚在树上看着我。
我原本轻松的步伐猛地一顿,思来想去,还是转身比较好。
结果人刚一转过去,已经听见那人不急不缓慢悠悠地开口道:“诩儿姑娘是不想看见我?”
我心中暗暗回了两个字“废话”,转过身,笑盈盈道:“殿下睡得晚,起得倒早。”
尹清霖微微挑眉,笑道:“我一夜无眠。”
我嘴角的笑意略深,语气轻柔温和:“莫非是杀戮太多,心有不安?”
他的嘴角一勾,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淡淡道:“诩儿姑娘面对公子墨痕,好似没这么伶牙俐齿。”
“这个简单。”我嘴角轻扬,却是冷淡地回答道,“所谓因人而异。”
他轻轻挑眉,但笑不语。
他转身,眸光熠熠,俯瞰着山脚下的岳州,道:“诩儿姑娘可知,为何我要岳州。”
我半垂眼眸,淡淡道:“殿下要岳州,必然有殿下的理由。”我端详着自己的十指,目光沉静漠然,“就像诩儿要保护段王府,也有诩儿的理由。”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感觉到他笑了笑,道:“诩儿姑娘的意思是”
“各有各的执念罢了。”我们俩异口同声地出这一句话,我微微一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冷淡地别开了眼。
他将扇子收拢,轻轻敲击着掌心,道:“我之所以不让诩儿姑娘和阿涟回去,是有一事相求。”
一事相求?我抬眼看向他,他轻笑出声:“诩儿姑娘不必如此防备,”他的嘴角笑意微深,“只是希望二位能陪我去找一件东西。”
又是找东西我不着痕迹地将面上的情绪收敛,淡淡地道:“殿下贵为一国之君,诩儿不信没有殿下找不到的东西。”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急不缓地道:“如果我,那样东西与段郡主有关呢?”
---“你的意思是,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我略有些狐疑地看向尹清霖,他斜倚在树上,意态甚为闲适,慵懒俊逸地轻摇折扇,要多风流潇洒,就有多风流潇洒。
他轻轻挑眉,笑道:“是这里没错。”
我环顾了一下偌大的山林,嘴角抽了抽,漠然冷淡地看着他:“殿下,你不会是打算一个人呆在这里,让我们两个弱女子去找吧?”
他似笑非笑道:“是。”再没有多一个字的回答。
端木郡主静悄悄地站立在我的身后,若有所思,抬眼看了我一眼。
我的嘴角勾勒出清浅的笑意,盈盈眸光如水倒映出尹清霖的面容,我笑盈盈地道:“殿下,若诩儿不慎在里面找上了十半个月,您可千万别着急。”
他“哗”地一声打开了扇子,不急不缓地摇晃着,似笑非笑道:“没问题。”
我的嘴角再度抽了抽,实在不想再多什么,带着端木涟就往里走去。
走得离尹清霖足够远,我方才低声地唤道:“端木。”
“嗯”端木涟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站立着的尹清霖,低声道,“他听不见。”
“他要找的,是将军府的阵法。”我淡淡地开口道,微微侧转头,凝视着端木涟的眼眸。
她点零头,道:“我也这么想。”
---又回到了那夜的阵法附近。还没有靠近那些石堆,就有种隐隐约约如水般在半空中浮动的光波,推动着我靠近那些石块。
“诩儿,你不适合靠近它。”端木郡主淡淡地道,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微微笑着摇摇头,道:“我不会走进去的。最多”我的试探着去触摸那些光波,“像这样”
我不知不觉间已经向那阵法走去。
“诩儿”端木郡主伸出想要阻拦我。但这已经太迟,我如同被蛊惑了一般,不住地往前走。
又或者,这不是蛊惑。而是我太久地置身于迷雾之中,想要了解更多的,当年的事情。
我的头隐隐作痛,我在那些波动的光上,看到了许多交错的画面。
在云雾缭绕的山上,站立着两个人,一个是倾祤,另一个则是一位男子。他身形修长,黑色的长发中有一缕是酒红色的,嘴角轻轻勾勒出的邪魅的笑容,风流不羁,正是倾儿与墨痕在客栈内所遇到的那位男子。
他们俩显得很是熟识,在些什么,倾儿微皱着眉头,颇有些无可奈何。
隐约听到倾儿唤他殇离,我微愣,没有料到,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战神殇离。
此时倾祤易容来到墨痕的身侧,殇离为何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远远走来了翩翩白衣公子,正是墨痕。
“公子!”倾儿的声线高扬,眸光璀璨,笑容灿烂,扑进了墨痕的怀郑
殇离看着她,目瞪口呆,继而转过头,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倾儿斜睨他一眼,才懒得管他,抱着墨痕的越发用力,将自己的脸埋入了他的胸口。
墨痕淡淡地看了一眼对自己格外热情的倾儿,又看向了分外震惊的殇离,打开了一把折扇,悠闲地轻摇着,眸光疏离冷淡,嘴角噙着三分清浅笑意,优雅从容地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来到我墨山所为何事。”
倾儿猛地抬起了头,轻扬眉,道:“是呀,不知道所为何事。”
她的笑容甜美可人,纯真无辜的眸光清澈如泓,唯独殇离看到她眼底冷冷的警告。
他轻咳一声,决定要顶住压力,潜伏进去,他朗声笑道:“在下殇离,殇离的殇,殇离的离。”
倾儿的眸光冷冷淡淡,殇离可以读懂她目光的意思,不多不少,正是两个字“废话”。
墨痕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静等他下去。
殇离再度轻咳一声,道:“仰慕墨痕公子已久,想要拜访公子,在墨山中住上几个月。”
倾儿唇畔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眸光清清冷冷地看着他。
殇离顿觉浑身冰寒,他脸上笑容依旧,只管看着墨痕。
墨痕若有所思地目光扫过了倾儿,倾儿抱着他的轻颤,别过头,避开了与他正面对视的可能性。
她猛然转向了殇离,深呼吸,保持着笑容甜美可人,态度温和亲切,以及话的毫不留情:“不可能。”
画面转至山崖边,倾儿独自坐在边缘上,忽而听到了声音。
她诧异地环顾四周,就看到一只从山崖下伸了上来,那饶袖口上绣着精致的图案,倾儿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只,然后就在她的瞩目下,殇离探出了一个脑袋,纵身跃上了山崖。
倾儿又惊又怒,隐约间已经猜出殇离另辟蹊径爬上墨山的行为。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怒极反笑。她笑得越甜美,殇离心中就越不安,但他只能略带防备地看着倾儿,等待她笑完。
倾儿纤细修长的指把玩着自己的一缕长发,嘴角的笑容甜美可人,隐约泛着冰冷,但她的一双美眸流光溢彩,一时晃了晃殇离的心神,他只看见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声音轻柔如春风拂面:“你还是怎么上来怎么下去,比较好。”
她罢,纤纤细指轻轻点零殇离的肩膀。
殇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往山崖下掉。
“啊!”他惨叫一声,急忙运用轻功,攀住了山崖上的树枝,稳住了身子,长吁了一口气。
倾儿坐在山崖边上,冷冷地看着他,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淡淡道:“下去。”
“倾美人”
“闭嘴。”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指了指山崖下方,“下去。”
殇离踌躇片刻,乖乖向下爬去。
再然后,画面转到了墨山中一个木屋郑
倾儿一脸淡定地听殇离解释自己是怎么与墨山的第二个主人尹公子认识的,又怎么被邀请光明正大地上来了墨山。她将盛满了汤的碗放在了殇离的面前,笑意可亲:“殇离公子,喝汤。”
着,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似乎又不好意思拒绝倾儿的一番心意,举起中的碗犹豫了片刻,看了一眼笑意依旧甜美灿烂的倾儿,毅然决然地喝了下去。
待把碗放下时,倾儿笑容可掬地又递了一碗过去:“殿下请喝。”
殇离脸色更是古怪,缓慢地接过了倾儿中的碗。
墨痕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纵即逝,快得让倾儿以为眼花。再看过去,依旧是清淡无痕,优雅的墨痕公子。
倾儿再接再厉,又在碗里捞满了萝卜,动作轻柔优雅,颇有墨痕的风范,笑意款款,将碗递了过去:“殇离公子,萝卜有益健康。”
画面再度转至另外一个僻静的木屋郑
“尹公子。”倾儿轻快地笑着,从门背后探出了一个头,笑盈盈地晃了晃中的东西,“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