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腊八

A+A-

    冬至一过,很快腊八便到了。

    一早起来洗漱过后,宁芳便让画眉替她换上徐妈妈昨儿就准备好的新衣裳,在大镜子前臭美。

    喜鹊掀起门帘,端着刚倒了的洗脸盆进来,眼前便是一亮,“姐儿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那可不?”

    宁芳得意的左照右照,还认真拿起自己首饰盒挑选一番。从祖母宁四娘新送来的珠花里,选了一对颜色鲜亮的桃红色戴上。然后看来看去,到底又从程岳送的首饰里,挑了对石榴石的耳坠子戴上了。

    起初,她只觉得这位三舅公送的首饰都挺别致,没有常见的花朵蝴蝶,而是扇子石榴,甚至毛笔蜘蛛这样的东西。可用得久了,却是越看越喜欢,好象什么衣服都能搭,而且不落俗套。

    是以,照着镜子的芳姐儿想,就算这位三舅公日后不当王爷,去当个首饰匠,应该也是不愁饭吃的吧?

    哈哈。

    宁芳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而此时已临近京城,被惦念的首饰匠忽地了个喷嚏。

    这是谁在背后念他?

    大嫂裴氏端了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进来,“三郎不要嫌弃粗糙。好歹今儿过节,喝一碗应应景吧。”

    程岳接过,却在想,那丫头又在弄什么好吃的?

    于是,刚收拾停当正准备出门的宁芳,也了个喷嚏。

    一报还一报。

    喜鹊忙问,“姑娘这是怎么了?着凉了?”

    宁芳揉揉鼻子,“哪有?就是鼻子突然有些痒,没事!”

    才要出门,画眉却拿了两只一模一样,却一大一的葫芦荷包出来,微红着脸道,“这是前些日子看姐儿做新衣裳,我悄悄做的。只如今我绣工还不大好,就图个样子喜庆,还望姐儿不要嫌弃。”

    喜鹊顿时牙根泛酸,前些天二姐儿果真给她和赶车的老张一人赏了一双鞋,可是挣了好大脸面。没想到这妮子不声不响的看在眼里,如今竟也学会来讨好卖乖了。

    宁芳看那荷包精致,十分高兴,“你有心了,做得很好。我还想着今儿回城,要不要再去买几个,这就得了。这些时若有空,你再多做几个,过年时用得着。喜鹊,去把祖母从城里给我捎的珍珠雪蛤养颜膏,也给画眉拿一盒。”

    那只是一钱银子才一盒的好东西,比丫头寻常抹脸用的油脂可好多了。

    画眉喜笑颜开谢了赏,宁芳拿着新荷包,高高兴兴出门了。

    喜鹊拿了养颜膏塞给画眉,还是忍不住低低刺了一句,“我你这些日子偷偷摸摸做什么呢!既是给姐儿的,早大方拿出来,又有谁会你么?”

    然后也等不及画眉回嘴,便翻翻白眼自跟上去了。

    画眉却不跟她斗嘴,只瞧着那核桃大的一盒的养颜膏,欢喜不已。

    她不象喜鹊是家生子,闯了祸总有爹娘的情份在,所以平常待人总要宽厚些。横竖喜鹊又不是主子,几句又不会掉块肉,拿到好处就行。

    得了赏的画眉,自去用心琢磨新荷包。

    而悄悄躲在窗外,听了两个丫头口角的宁芳却暗笑不已。

    虽然书上“不患寡而患不均”,但在调教下人时,宁芳却渐渐琢磨出,身为一个合格的主子,却必须学会如何促进下人之间的合理竞争,这样才会令她们有展现才艺的动力。否则干好干坏一个样,谁还愿意吃苦受累呢?

    哎!

    原以为这辈子好命做了人家姐,从此就只用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却没想到,这姐也不是好当的。

    虽然干的活少了,但需要操得心却更多了。

    不读书识字,学习琴棋书画那些事,光是学着理家务,管教下人,就是一门极大的学问了。

    而这还算浅的,都是些关起门来的内务,听徐妈妈,过几年还要跟在祖母身边,出去交际应酬,学习请客宴饮,人情往来,那才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必须具备的技能。

    宁芳如今算是懂了,为何人家总大户人家的姐是千金。

    真要把这些学问学出头,可不就得花上千金去造?

    而就算有了千金,但若没有几辈人的积累,没有相应的交际圈子,就好比她那个反面典型的娘,又如何养得出这样大家闺秀的品行?

    所以,就算觉得辛苦,但宁芳还是觉得很幸运。

    她已经想开了,哪怕这辈子还是要“早夭”,但如果能有机会做姐,学些上辈子没学过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好呢?

    何况,她如今还有位跟她这种白纸一样,齐头并进,共同学习着的娘呢!

    “娘真好看,跟芳儿一样好看!”

    看女儿笑眯眯的进来问好,夏珍珍也笑了。

    今儿母女俩穿的新袄子,正是用上回她们讨论过的那块湖蓝缎子做的。除了款式,面料是一模一样。

    其中宁芳因为年纪,料子本身又织有粉白黄的牡丹花纹,便没有做过多的装饰,只裁成双圆襟,在领口袖口处镶了圈雪白的风毛,用深浅两色桃红盘出蝴蝶扣,便衬得人儿越发活泼可爱起来。

    而夏珍珍因体型仍是略胖,袄子便裁成更加简洁大方的掐腰对襟式样,用暗黄布条盘出菊花扣,庄重典雅。

    等母女俩手牵手站在一块,连一向稳重的徐妈妈都忍不住趣起来,“这哪里象母女,分明象是姐妹了!”

    宁芳把画眉做的那只大葫芦荷包给母亲挂上,自己挂上的,才又笑道,“娘若再瘦一些,我出去都不好意思叫娘了。”

    夏珍珍掩嘴而笑,不过眼睛里却也闪着欢乐的光,“那我可得加把劲。”

    她是真的瘦多了,虽然还是胖,但只能是富态,而不象从前那般臃肿,老让人觉得肚里还揣着个娃了。

    因她前些时老不敢吃东西,徐妈妈怕她饿坏身子,还专程把孙大娘又请来一趟,教了她一套女子拳法。如今夏珍珍早晚都练一遍,终于敢多吃些东西,气色也好多了。

    如今她脸上白里透着粉,加上瘦下来之后越发清晰的眉目,当真如双十女子般,明媚妍丽,看着和宁芳也更加相似了。

    不过笑之后,就得赶紧摆饭了。

    今天宁芳还要去学堂上年前的最后一课,顺便给老师送个年礼,然后便要跟徐妈妈回梁溪县城,去给祖母送年礼,可耽误不得。

    等喝过腊八粥,宁芳又吃了半笼肉包,感觉饱了正要出门,老孟喜气洋洋的来了。

    见了宁芳就问好,又问,“姐儿,那养蚕的房子大伙儿都收拾出来了,竹匾过几天就能得,这蚕种什么时候到?”

    “还没开春呢,你急什么?就是蚕种回来了,那桑叶还没长出来呢,你拿什么喂它?”

    老孟不好意思的搓着手,“姐儿别笑话我这外行,回头要想起还有什么没做的,赶紧一声啊。”

    “知道了。”宁芳摆摆爪子,大人般摇了摇头,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