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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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堂堂王府公爷养羊就够糟贱人的了,可肺痨病人最忌操心劳累,皇上还要“多”分些给程岳去抄,那没个百八十卷能叫多吗?

    还有那新贡上来的人参,可是大补元气之物,一个得了肺痨病人,用得上吗?

    可皇上的话,又有谁敢反驳呢?

    再想想永泰帝这回罚英王府的理由,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记住英王了某一场胜仗的日子,就硬人家“不念先人”,这样牵强的理由,连素来仁厚的四皇子都看不下去,替程家略了句公道话,不也遭了皇上训斥?

    连材只得答应着,亲自把整整两大箱子笔墨纸砚和人参送出宫去。

    而那位一直跪在宫门口等回话的程三公子,却是没有半分异色。反而端端正正叩谢了皇恩,然后便领着东西回家了。

    连材瞧着他单薄瘦削的背影,眼中却有一抹浅浅激赏。

    能屈能伸,大丈夫也!

    而在英王府后院,刚刚收拾好的暖和羊圈里,英王府的二爷程岭,从咩咩叫的母羊身边,挤出了生平第一碗羊奶。

    皱眉端到大哥身边,“就这样,能喝?”

    “你当你也是吃奶的羊么?真是的!”谢氏嫌弃的从他手里夺过羊奶,倒进架在火盆上的瓦罐道,“大嫂已经去取杏仁粉了,得加了那个,煮开了才能喝。行啦,你要实在闲着没事做,磨豆子去。把那些绞出豆浆来,也是极滋补的。你我怎么就早没想到呢?”

    “别是你了,我不也没想到?”裴氏同样换了身荆钗布裙,拿着杏仁薏米等等一大篮子干货进来,“亏咱们活这么大把年纪,竟不如宁家一个六岁孩子。亏得这次三郎下乡,学了几样,否则真真是愁死人了!”

    谢氏上前帮忙,脸上也终于露出连日来少见的笑模样,“那孩子,可真是咱们家的福星。只可惜年纪太了些,否则娶来给三郎做媳妇多好?”

    裴氏压低了声音,“这话可万万不能在三郎面前,他听着是要生气的。”

    程峰忽地不冷不热插了一句,“孩子懂事,大人却未必。想结亲,还远着呢!”

    这下妯娌两个都不言语了。

    她们回家刚安顿好,就趁天黑让人把带给宁怀璧的东西送去了。

    若那丫头的爹是个懂事的,便该回个礼,尽个礼数,谁知却是鸦雀无声的。显见是听到关于英王府不受圣宠的流言,不愿招惹吧?

    虽趋炎附势是人之常情,但这么做,却也有些太不仗义了。

    末了,还是家里脾气最好的程岭道,“你们也别这么想。听那丫头的爹也是不容易,被生生压了十年才刚有出头之日。那丫头仁义,咱们记她一份人情便是,又何苦为难大人?”

    程家人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计较,只赞起自家三郎聪明机智。

    为替奶羊保暖,便可以光明正大生起火盆,又可以挤新鲜羊奶喝。再为了喂母羊,弄点豆渣而磨点鲜豆浆,或是做豆花豆腐,不也就名正言顺了?

    至于屋子里多了些腥膻味,但比起天寒地冻,食不裹腹的,已经好太多了。

    只是程家人谁也没想,等到次日过年这天,那个“不仗义”的丫头爹却亲自拿着拜帖,换了身新衣,慎重其事的来回礼了。

    似生怕别人看不见,他还特意挑了正午,街上人最多的的时候。

    程岳接过帖子,看宁怀璧在上头自称表外甥,又恭敬的给几位表舅舅,表舅母请安云云,微露笑意,却摇头表示不见。

    “就他有心了。只是家中事忙,把礼收下,让他回去安心备考吧。”

    下人出去传了话,宁怀璧倒也不见如何失望,反而越发恭敬的把礼物放下,走人。

    等回了京城寓所,却见宁云偲已经在这儿等着他了。

    见面就跟炮仗似的,连珠炮般问,“怀璧你怎么回事?那程家又不是咱家什么正经亲戚,你至于这么上赶着么?就算人家带了点东西,你要道谢,也趁天黑悄悄的去,反挑这样青天白日的招摇而去,是生怕沾惹不上吗?”

    宁怀璧只等他够了,才淡淡道,“十一叔不必担心,横竖宁家几房早已分家,连累不到旁人。”

    一句话,把宁云偲堵得面红耳赤,愤然道,“简直不识好人心!算了算了,当我没,你爱去就去!”

    看他气得拂袖而去,辛姨娘从内室出来劝道,“二爷何必如此?到底十一叔也是一番好意……”

    谁知宁怀璧只问,“是你把程家昨晚来送礼的事,告诉他的?”

    辛姨娘一哽,随即苦笑,“住在一个屋檐下,如何瞒得住?便是你我不,下人总也有看到的。”

    宁怀璧却道,“旁人我不管,只问方才是不是你的。”

    辛姨娘微怔,随即大方承认,“是。十一叔过来问我,何时去拜访从前的闺中姐妹,正好瞧见妾身在收拾程家带来的东西,便了几句。”

    宁怀璧神色更冷了三分,“那你是听十一叔的,还是听我的?”

    辛姨娘顿了顿,“妾身自然听二爷的。”

    “那好。往后我不叫你的事情,谁来问也不许。至于你从前的闺中姐妹,不见也罢!”

    他完便自回了书房,留下辛姨娘虽有些尴尬,却也莫名松了口气。

    一别多年,从前的闺中姐妹,早已嫁作人妇,哪里是她想见就能见的?况且人家做官家正妻的,又怎会见她一个妾室?当时那些话,不过是哄着宁守信而已,也就是他病急乱投医,才会相信。如今不叫她见,她倒省了桩心事。

    只是二爷,为何为要对英王府如此亲近呢?

    辛姨娘想不通,但是现在,这件事对她来,还不是最要紧的。纤手轻轻搭上自己的腹,辛姨娘微露出几分焦急。

    自成亲起,她便知道宁怀璧并不是个耽于美色之人。这一路北上,因路途辛苦,就算她日日相伴,可宁怀璧从未与她亲昵。再这样下去,她得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个孩子?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了。

    回了房,宁怀璧重又展开女儿的书信,看着那略显稚嫩的笔迹,脸上这才流露出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