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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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忆昔在登基大典的前一日搬进了皇宫。

    翌日一早, 天还没亮, 便起身更衣。典礼的服饰十分繁缛,里里外外足足有十几层,而且不止一套,何时何地穿何种服饰, 均有常例可循。林忆昔和徒祺宇洗漱完毕,便由宫人们伺候着穿戴好。

    整个大典的流程亦是十分繁琐。天还没亮,徒祺宇便要焚香沐浴, 祭祀天、地, 祭拜太庙,祭拜社稷。然后便是至正阳殿敲第一通鼓,百官在午门前排班, 新帝驾临, 接受百官朝贺。接着便是第二通鼓, 皇帝进正殿,百官循序渐入,再次朝贺。第三通鼓, 方开始奏乐,皇帝穿衮冕服升御座, 礼部长官引百官行三叩九拜大礼, 山呼万岁。

    你以为到这里便结束了?

    不, 这才是开始。

    接下来又是各种典礼,各种祭祀朝贺,要一直折腾到下半晌。

    这还不算结束。接下来开始册封皇后, 封赏宗室,任命文武百官,颁布继位诏书,还要大宴群臣、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的登基,也代表着新的时代的到来。内阁由原来的七人增加至九人,新进阁人员有徒靖、林致远、林如海。徒靖还封了左右武卫大将军,掌京城兵马。林致远任吏部尚书,林如海任户部尚书,原吴王府长史周忠任吏部侍郎,协助林致远选拔官员。周忠为人谨慎,颇有才干,且对徒祺宇忠心耿耿。他一双慧眼极能识人,早在吴王府的时候便替徒祺宇网络了不少人才,在吏部供职,最合适不过了。

    另外,林钰、林铮等也都担任了重要职位。

    林黛玉由于保护皇后有功,受封襄阳县主。

    内阁及六部的官员平均年龄比原来年轻了不少。年轻的皇帝将带着他年轻的大臣锐力进取、给百姓带来安定富足的生活。

    当然,这是后话。

    一番折腾下来,林忆昔骨头像要散架。好容易一切结束,能好好坐下来歇歇,下人们都退下了,林忆昔很没有形象的趴在床上。徒祺宇好笑的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她便挪过去,将头放在他腿上,很委屈的:“头好疼……”

    “哪里疼?”他摸着她的头。

    “哪都疼……凤冠太重了……”她嘀咕着,“我还戴了一整天。”

    “真有那么重?”他好笑。手指插*进她柔软的乌发里,离得那么远,他都闻见她沐浴过后头发上的淡淡幽香,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你头发上抹了什么香料?”他问。

    “没抹香料。”她将头转向他的肚子,脸埋在肚脐眼处,闷声道:“我要睡了。”

    只听得他轻快的一声朗笑,接着:“睡吧,我抱着你。”她听完后反倒不睡了,翻身仰头注视着他,问:“坐在高高的御座上,俯视众臣、睥睨天下的感觉如何?”

    他皱了眉,皱了约莫有好几秒钟。林忆昔慢慢的直起身子,盯着他的眼睛。难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有一种沉重感。”他。

    这让林忆昔有点的意外,歪头“嗯?”了一声,她示意他继续。

    “就是,突然觉得自己的责任很大,身上的担子很重。那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觉得自己不再仅仅是属于你和儿子的,除了你们,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盼着有一个圣明的君主,有一帮能干的贤臣,带给他们一个清平的盛世。当百官山呼万岁的时候,却突然兴奋起来,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好像已经看见了那个自信强大气势磅礴的盛世王朝的样子。当时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那个样子变成现实。”

    这才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应该有的感觉,林忆昔很为自己夫君的事业心觉得安慰。他是一个能成就盛世的明君,那自己也改称为一个能辅佐他维持盛世的贤后。

    自古江山易守江山难。多少英雄豪杰在艰难困苦中尚能奋发向上,却在功成名就之后晚节不保。乃是因为人一旦成功之后便会膨胀,会看不清方向,会安于享乐。她不仅要协助徒祺宇创造一个空前的盛世,还要帮他守好这个盛世。

    半个月后,黛玉的伤好的差不多,已经从王府搬回林府。

    林忆昔虽然担心她,但皇后的身份使她不能想从前那般行动自如,想去哪便去哪。黛玉又有伤在身,不宜远程的走动。因此,只好时常遣人前去看望,面儿倒有许久未曾见到。又过了半个月,伤口痊愈之后,黛玉才进宫来瞧林忆昔。

    大病初愈,林黛玉瘦了一圈,脸上有些倦容。也就她天生丽质,这样还不觉得憔悴,反倒有一种病态美。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衣衫,扮的素素净净的,摇摇晃晃走来,颇有弱柳扶风之态。快走近的时候她远远的要下拜,黛玉忙命人扶起来,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球球在林忆昔怀里咿咿呀呀的叫,眼珠子不住的盯着黛玉看。黛玉笑着向他伸手,他怯怯的,想抓又不敢抓的样子。黛玉掏出一块手帕子逗他,他才一把抓住手帕子,紧紧的攥在手里,谁哄都不放。玩了一会儿,球球瞅着想要林黛玉抱的样子。然林黛玉重伤方愈,身子还不十分健朗,她哪里敢让她抱?万一累着,影响伤口的后期恢复,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已问过御医了,像这种伤,虽然外面瞧着已经愈合,但里面还没完全长好。若想彻底恢复,跟受伤前一样,至少也得两三个月的时间。

    球球瘪瘪嘴想哭。黛玉忙将身上戴着的荷包解下来递给他,花花绿绿的,以为孩子会喜欢。谁料球球朋友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他不仅不要,还一个劲儿的用手往外推。林黛玉觉得好笑,伸手捏捏胖墩儿肉呼呼的脸蛋,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莹白剔透的,煞是好看。家伙倒是高兴了,接过玉佩,咧着嘴笑了笑,两只手紧紧抓着往嘴里送。

    黛玉忙要去拦,林忆昔道:“随他吧,横竖是干净的。”

    乱咬东西是孩子的通病。很多父母觉得不雅,尤其是古代的贵族们,往往会制止。殊不知这是他们探寻世界的特有方式。只要不是特别脏或是危险的东西,大人没必要剥夺他们的乐趣。若是强行阻止,反倒对孩子的发育不利。

    玩了不一会,球球有些困倦,眯着眼睛个的哈欠。林忆昔命乳母抱下去睡觉,黛玉便坐在一旁发呆。自上次黛玉昏睡许久醒来以后,便与先前有些不同,时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林忆昔问过几次,她只在想一些事情,并未谈具体的。

    “又想什么?”见她尤自出了一回神,林忆昔不由问道。

    黛玉笑笑,摇了摇头,似乎要将脑子里的什么东西要出去似的。

    “些许前尘往事,姐姐不知道也罢了。”她道。

    林忆昔觉得她这些话的眼神有些不对,具体怎么个不对法,也不出来。似乎是有些怅惘和迷茫,却不知为何如此。但林黛玉既然不愿谈及,她也不想强问。每个人都会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的,若是尊重彼此,便不该强人所难。

    留林黛玉用了饭,林忆昔命人用辇将其好生送回去。

    坐在辇上,黛玉托腮似乎在想着什么。

    论理,外臣眷属进宫觐见,是不能在宫廷内乘辇或是坐轿的。皇后赐她乘辇,虽是体恤她重伤初愈,看在外人眼里,未免便多出一层意思。这原本也没什么,她不过是不喜欢坐在辇上路过的宫女、内监看她的眼神。但自己若是推辞,皇后固然不允。即便允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惹皇后担心,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她一番心意?何况,爹爹若是知道还不知如何心疼。

    自那日醒来,她始终困扰在一个梦中。

    那是一个可怕的梦境,而且十分真实,一切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夜半惊醒,她常常在想梦中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究竟哪个是真实的?

    梦中她同样是六岁失母,同样在之后不久被爹爹送到贾府生活,同样在那心翼翼的生活了三年。但,之后的事便不一样了。梦中,在她十岁的时候爹爹重病,外祖母命琏表哥送她回扬州,不久,爹爹便病逝了。琏表哥便接着帮忙料理后世的缘故将宅子、田庄、铺子等全部变卖……

    然后,无家可归的她便又回到外祖母家。从此,她在贾府的地位一落千丈,由高官之女变成无一丝家产的孤女。敏感的她感到上上下下对她的态度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二舅母的种种手段也不再避人,明里暗里的苛待、指桑骂槐的讽刺……

    想起梦中自的惨死……

    她一遍一遍的做着同一个梦,开始只是模模糊糊有一个轮廓,甚至醒来之后都不大记得什么内容。到后来,一次比一次清晰,清晰到她明明白白的知道又在做梦,甚至清楚下一步将会是什么情况。她一次又一次的试图阻止事情的发生,她告诉自己不能离开爹爹去贾府,最后还是去了;她告诉自己一定一定要找名医治好爹爹病,接过突然武功,最后爹爹还是在九月初三那日逝世。冥冥中似乎是被安排好了一样,无论自己如何努力,结果都一样。

    她无数次怨天尤人,无数次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直到后来有一次,她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昔姐姐,然后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醒来后,她想,如果她没有认识昔姐姐,或许,一切真的会像梦中那样。爹爹会在自己十岁那年去世,几年之后,自己也会在绝望中惨死。贾府的人,包括自己那些所谓的亲戚究竟是什么德行,她虽然嘴上不,心里却是明镜儿一般。

    如果真的没有昔姐姐,自己不可能将信完完整整的送到扬州,爹爹也不会进京为官。若是爹爹仙逝在扬州,贾府还真能做出侵吞孤女财产之事。那真是如梦中的自己所言: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奇怪的是,自从那一次梦后,她这几日也没再做梦。

    昔姐姐问她在想什么的时候,她差一点就要出来。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个梦实在做的诡异,出来也未必有人信,不过让人觉得自己胡思乱想罢了,倒是不的好。

    作者有话要:  可能,我是可能,下一章就要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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