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立在的院子里，再度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他叹的第三十六口气了。

    他不过随意选了处民宅敲门，哪知道就遇上个这么能的老婆婆？

    眼下莺语被拉进屋里话，已经了有两个时辰了。他原本也进去听着，可两人你来我往，笙歌一句话都插不上嘴，听完老婆婆王府的事，他便迫不及待的出来了。

    可莺语似乎还听得起劲。

    笙歌看了看西斜的太阳，叹出了第三十七口气。

    屋里，与笙歌的感受截然相反的，是听到太多知识点而惊奇的莺语。从前在外头打探消息都是漱雪来做，她从没兴趣出门，哪知道这一回出来，才明白自己错过了多少有趣的事。

    比如三王爷家里有个妾，这几日生了个儿子却是个先天的残疾；比如太师府袁太师这几日纳了个新妾，不过几日就宠成了心头肉，府里其他妾室都要靠边站；再比如某某御史家中，废柴少爷要娶通房丫鬟，可那丫鬟却是早有婚配的，丫鬟夫家闹上来，废柴少爷叫领去了庄子上等等等。

    原来别人府上有这么多有趣的事，莺语听得津津有味，轮到她贡献“话头”的时候，她便支支吾吾的含混过去，索性老婆婆滔滔不绝，半点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两人直直了将近三个时辰，老婆婆眉眼一瞟，道，“你们不是私奔出来的吧？”

    莺语又想含糊过去，那老婆婆道，“他立在门外看了你好几眼，你却理都不理他，怎么可能是私奔出来的？”

    “这”莺语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老婆婆接着道，“是不是心里有他，还没捅破窗户纸？”

    莺语抿了抿嘴，在老婆婆的锐利的目光下，终于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是。”

    什么八卦比得上真人的八卦有意思？

    老婆婆登时双眼发亮，“是不是他定亲了？”

    “是没有。”莺语迟疑着摇摇头，“前阵子才知道，定亲的事是假的。”

    老婆婆又问，“那是他家里不同意？”

    莺语摇头，“我我没同他家里人过。”

    老婆婆皱眉，“他心中有你，怎么会不同家人提起？”

    莺语一时红了脸，“婆婆怎么知道他心中有我？婆婆大概大概看错了吧。”

    她前日那些话，笙歌还笑她呢，明明听见了却连句回应都没有，甚至还这般若无其事的

    莺语忍不住目光往窗外看，见笙歌朝她看过来，又飞快的低下头。

    老婆婆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昏黄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哈哈笑了起来。

    “有趣，有趣！”

    “年轻真是好，瞧你们这般，叫我都忍不住想起过去的事了。”

    莺语的脸有些红，她迟疑着朝老婆婆看了看，“婆婆想起了什么？不如跟我？”

    方才她进门就发现了，这宅子里头空荡荡的，摆设也很陈旧，仿佛多年没换过，四处都是尘土，显然这屋里除了老婆婆，再没有旁人居住了。

    老婆婆笑的开心，笑着笑着，却落下泪来。

    “过去的事，自然是开心事。”

    “年纪大了，日日都是伤心的，只剩下过往那些回忆了。”

    老婆婆提起旧事，神情舒展了不少，喃喃的似乎自言自语一般，莺语仔细听着，才明白。

    原来老婆婆并非一直是孤身一人。

    她年轻时候嫁了人，只是夫婿短命，留下个遗腹子便去了。遭尽了夫家的白眼，她伤心不已只好自立门户，为了养活腹中的孩子，又去给别人当奶娘，结果没想到自家孩子同旁人家的少爷一道玩耍，竟无缘无故的就死了，老婆婆伤心过度，从此一病不起，主家觉着对她不起，便一直花钱养着她。

    老婆婆不缺钱，身上的病也在早些年治好了，只是这世上只她孤零零一人，实在难捱。她什么都不想做，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最后只能借着八卦同邻里邻居见见面话。

    “你们这一来，我才记得我这院里装的原来是个木门，那敲门声可真是好听的紧。”

    老婆婆明明的是那些苦难的过往，自嘲的笑道，“瞧瞧，人这一辈子好日子短得可怜，苦日子却又臭又长。”

    莺语想开口安慰婆婆，“怎么会呢？人只要活着就有无穷无尽的可能啊。”

    老婆婆反而朝她笑道，“是啊，只要活着。”

    “我那罩儿只要还活着，便是叫我死一千次一万次我也愿意”

    眼看着老婆婆抹着眼眶，莺语知道自己的话起了反作用，只好上前来拉住了老婆婆的，半晌都没再话。

    “不必安慰我。”

    “这么多年我早就想开了。”老婆婆哭过了，昏黄双目中闪着亮光，一字一句的劝着莺语，“你也要明白，你不是一直年轻，世事无常，若你心中有，便要尽可能的争取，珍惜你们能在一处的时光，而不是让那些毫无用处的自尊心捆绑了。”

    “什么规矩道义，任何事都不比你过的好更重要的。”

    自离开那院子，老婆婆的话都依旧在莺语耳边回响。

    什么规矩道义

    任何事都不比你过的好更重要

    珍惜眼前人，珍惜你们能在一处的时光

    莺语恍然出了老婆婆的院子，笙歌立刻迎了上来，拉着她出了门，急匆匆的问着，“如何了？她可知道什么内情？”

    珍惜眼前人

    莺语依旧恍惚，笙歌见她不对劲，不由关切的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是不是老婆婆了什么？”

    “你怎么不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空荡荡的窄巷中，除了北风呼啸着穿过，再无旁人。

    莺语在笙歌的询问声中，不自觉的红了眼眶，这叫笙歌似乎更担心了，“莺语，可是有什么不对？”

    莺语笑了，正这时候，太阳从云层后露出脸来，光线一缕缕笼罩着二人，似乎在给予她鼓励一般。

    “笙歌，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