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荟。(格格党)

    方疏凝轻轻念一声这个名字,眼睫微颤，在眼底投下一层浅淡而跳跃的影。

    嗓子有些痒，她微微滚了滚，

    看着她,只哑声道：“方疏凝。”

    姜荟偷偷记下,笑靥如花：“你的名字真好听！”

    方疏凝敛下眸,没话。

    “你是这学期才来芜一的吗？”姜荟问,“我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以前没见过你呢。”

    “嗯。”她轻声答，“我之前在国外。”

    姜荟恍然大悟般点头,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在书包里捣鼓一阵,拿出来两瓶鲜榨果汁,递一瓶给她。

    “这是我妈妈做的。”

    方疏凝垂眸看了一眼,半晌，终于接过。

    “谢谢。”

    她其实不太习惯吃别人的东西，不过这种时候情况特殊,相当于女孩子之间示好的段，接过她的东西,就代表着你愿意和她做朋友。

    没错,方疏凝莫名有了一股想交朋友的冲动。

    之前在伦敦，也不是没有当地的男孩女孩向她示好,不过很奇怪,她没有太多交流的**,很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那些人私底下叫她“高傲的中国妞”，她听见也不生气，只是觉得他们有所误解罢了。

    她不是高傲，她只是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感觉。

    但周清筠女士却时常担忧，怕她是什么隐性的自闭症，明里暗里找了好几位心理医生来家里，结果当然不言而喻。

    有了这一番浅浅交谈，二人算是暂时确立起了伙伴关系。

    军训的迷彩服在前一天就已发放，第二天都是换好了直接来的，老师组织下楼去排列方阵，姜荟便以“老人”的姿态主动领着方疏凝去操场。

    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班，按照划分的不同区域站定，像一片密密麻麻分居而卧的树叶，此时教官还未来，一众学生都有些躁动。

    程逸在和班上的人打闹，弄出的动静不，累了歇歇，四下观摩，眼睛一亮，猛地推搡着身旁的人。

    “喂，你看看那个是不是昨天那美女？”

    男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继而惊喜：“还真是！”

    程逸微微眯着眼，打量方疏凝周围，若有所思：“跟她一起的那个姜荟？”

    姜荟的名字出来，原本正和柏池聊天的谢厉顿了顿，往后看去。

    柏池也懒散抬眼，随即，毫无意外看见那个人群中最醒目的她。

    她个子很高，当然，也很好找。

    统一的军训服穿在她身上也丝毫无法掩盖那股子撩人的姿态，她年纪还，或许用风情不太合适，总之就是透着一股同龄女生没有的独特气质。

    “姜荟认识她？她们一个班的？”

    程逸的声音依旧在耳旁：“看样子是。”

    “那不就好办了，去跟她打听啊！”

    “得了吧，我和姜荟又不熟。”

    “切，这分什么熟不熟”

    两人还在激烈讨论着如何搞到方疏凝的信息，柏池已经淡淡收回了目光，面色无波。

    教官终于抵达，很快领到各自的班，开始进行编队和训练。

    八月末的阳光依旧火辣，即使是上午，也还是把人晒得够呛，方疏凝早上来之前抹了很多防晒霜，但也依旧治标不治本，再加上她皮肤嫩，没到中午脸侧就已经被晒得发红。

    还好很快就是中场休息，姜荟连忙拉着她到阴影处坐下。

    “你脸这里都红了。”她担忧地看向方疏凝，而后急忙从包里翻出一瓶芦荟胶，“先涂点这个吧。”

    方疏凝垂眸看了一眼，其实周清筠女士也给她准备了，不过她还是主动了声“谢谢”。

    从姜荟上接过，拧开盖子，用指沾了一些，凭着感觉抹上脸。

    姜荟一直看着她，又突然笑着叹一口气：“还是我帮你吧。”

    话落，她沾着芦荟胶的指触上方疏凝的脸庞，冰冰凉凉，很温柔的动作。

    方疏凝愣了一瞬，没反应过来。

    直到姜荟彻底弄好，还提醒她道：“你回家之后记得再敷一下，别弄伤了就不好了。”

    方疏凝眉间微动，缓缓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她没接受过除周女士以外任何人如此亲密的举动，所以一时有些无措，下意识侧过目光，被隔着一个方队嬉闹的人群吸引注意力。

    那是三五个精力旺盛的男生，靠坐在操场看台下，满脸挪揄笑意地对着中间那个起哄。

    中间那个男生也坐着，一只膝盖曲起，腕轻轻搭在上面，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显然对他们的打趣不以为意。

    他的面前，放了好几瓶运动饮料。

    显然不是他自己买的。

    大约是辗转经由他人之送到他面前的夏日慰藉，以及，那一道道隐晦心意。

    身旁那几个男生絮絮叨叨地不知着什么，他缓缓抬头，看了一眼那排饮料，坐直身子，指搭上去，在瓶口处划了划。

    估计饮料的原主人此刻连心尖尖都打着颤。

    方疏凝也看着，想看他究竟会选哪一瓶。

    指尖在瓶身上轻轻敲了敲，他还是拿起了最开始那一瓶，拧开瓶盖，微仰头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的弧度很勾人。

    喝完，他拧紧瓶盖，缓缓站起身。

    方疏凝还在想，他会不会跟王子拿着水晶鞋一样的拿着这瓶饮料去找它的主人。

    结果下一刻，他伸进裤兜里，摸出来一张红色钞票，然后躬身放地上，再用上的饮料瓶压住，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方队。

    意思很明确，别送，再送就给你钱。

    是他一贯的作风，打你脸之前，先给够你尊重。

    身后骤然传来那一群男生此起彼伏的笑声与叹服，方疏凝安静看着，突然也轻呵出声。

    这一声笑引来姜荟的诧异，她顺着看过去，看清状况，仿佛并不意外地勾了勾嘴角，凑近方疏凝耳边，温声道：“那个男生叫柏池。”

    柏池。

    她在心底重复一遍。

    一天之内获悉了两个新名字，很奇怪，方疏凝竟然觉得这感觉还不错。

    “他很帅吧？”姜荟眼睛笑成了一弯月，“在我们学校人气特别高。”

    方疏凝回想了一下在便利店门口看见的那副侧颜，微扬了扬眉，中肯地“嗯”了一声。

    姜荟听见答案，倒是有些得趣。

    其实大多数女生面对这种情况时一般都不会选择回答，或是用其他话题掩盖过去，或是直接做出惊讶的样子，来一句“是吗？”“我觉得还好欸”，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掩盖内心那一些蠢蠢欲动的心思，越是漫不经心，就越是不在意得失。

    可是方疏凝答了。

    或是性格使然，又或是因为其他的一些什么原因。

    口哨声忽响，中断众人或多或少的遐思，纷纷抱怨着回去集合。

    中午吃食堂打来的饭，每个人拿着饭盒去排队，可有一帮人特立独行，即使芜一食堂的质量远近闻名，他们依旧看不上，因为对比是五星级大酒店外送来的海鲜大餐。

    自然有老师发现，可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

    方疏凝和姜荟打完菜，来到阴影处坐下，她不是很饿，再加上天气热，食欲骤减，没立马动筷子，休息的意味更重。

    姜荟看了她一眼，正欲开口，一个男生这时候拿着盒海鲜过来，笑意暧昧地在她面前蹲下：“谢厉叫我给你的，改善下伙食。”

    程逸完这句话，眸子微转，睨了方疏凝一眼，然后离开。

    姜荟顿时脸如红霞，方疏凝原本还在想什么，如此一来，倒是明白了，问：“你男朋友？”

    “不，不是。”姜荟咬着唇，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

    懂了，是还在追她。

    方疏凝淡淡一笑，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我们是初中同学，他”

    话未完，程逸又折返回来，这次上同样拿着一盒海鲜。

    “美女，这是你的。”

    方疏凝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没话。

    程逸悻悻一笑，在一众人意味深长的啧啧声中回了人群里。

    方疏凝打开包装盒，里面有一尾个头不大不的波士顿龙虾，周围堆着一些扇贝和花甲，卖相极好，令人食指大动。

    她看向姜荟，温声：“吃吧。”

    她吃得很慢，一顿饭用了将近半个时的时间，也根本不在意那群人不时投过来的打量目光。

    吃完，她拿纸巾擦擦嘴角，然后从包里摸出来钱夹，抽出几张，压在包装盒下。

    起身，去卫生间洗。

    这几张钱最终到了柏池上。

    因为海鲜大餐的买单者是他。

    他接过钱，淡淡扫了一眼，眉微微挑着，表情有些玩味，夹杂些许沉思。

    最终，指间夹着缓缓装进了裤兜。

    下午的军训结束后，一天的任务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众人犹如浴火重生，一洗疲惫与低迷，三五成群着走向大门。

    方疏凝也想快点回家，但姜荟好像有些不舒服，她陪着她在教室里休息了会儿，两人才一起出去，那时候人已经散得差不多，她们家的方向不同，遂在大门口分别，各自去坐车。

    方疏凝没让周清筠女士来接自己，毕竟她也这么大了，能够独立。

    公交站牌人很少，她过去时只有一对情侣在等候。

    很快，他们也等到车，只剩她一个人。

    她在他们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拿出看搞笑视频。

    但她不像那些会笑得前合后仰抑制不住的人，这些视频很少能戳中她的笑点，遇到合心意的，她也只会轻轻勾起嘴角，眼底蓄满星星。

    身侧有阴影投下，她没在意，只不过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她闻不惯这味儿，于是不动声色坐得远了些。

    那人隔了几秒才坐下，慢条斯理地交叠起双腿。

    方疏凝扫了一眼，微不可察地挑挑眉。

    这人穿的运动鞋极难买，国内限量上市后很快被洗劫一空，后面想要的基本上只能托人在国外带。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也有一双同样的，不过是女款。

    还挺有眼光的。

    她如此想着，抬起眸，终于想起看看鞋的主人。

    突如其来的侧颜暴击。

    这么好看的侧脸，她只在昨天早上见过。

    他也在等车？

    方疏凝很快收回目光，细想想便不觉奇怪，他也住在渺岸不是吗？

    柏池原本目视前方，察觉她在看他，正欲侧头，公交车缓缓驶近，她已经抓起包迎上去。

    他微顿两秒，起身，也慢悠悠地跟上。

    方疏凝投币上了车，坐在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柏池没坐过公交车，看了一眼投币箱上的提示，从裤兜里摸出来钱，眸光一扫，还真没那么额的。

    舌尖扫了扫腮边，他微沉吟，随便投了一张下去。

    司好心提醒他：“伙子，不找零的哈！”

    他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往车厢后面走，坐最后一排。

    方疏凝上车后就戴上耳，一副请勿打扰的姿态。

    柏池一开始望着窗外，在比较和坐专车回去的风景有何不同。

    看了半晌，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他回转目光，落到前两排那个人身上。

    她皮肤很白，因为军训的原因，头发在颈脖处挽了个松松垮垮的髻，将巧玲珑的耳也露出来，连耳珠也比旁人白上三分。

    他凝眉看着，眼底缓缓聚起一抹暗色，不知为何，心头生了一股躁动，很想扯下她的耳来。

    他当然没有这样做。

    公交车一路摇摇晃晃，终于抵达站点。

    方疏凝拿起包下车，这里离渺岸尚还有一些距离，须得转个地铁。

    而柏池从来不觉得，回家竟然会这么麻烦。

    他在心底问自己，这是吃饱了撑的？

    好在很快也就到了，但从大门口走到家也不如想象中近。

    方疏凝已经走过一遍，自然耐心十足。

    但身后的脚步声很磨人，不紧不慢，始终与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不是很喜欢有人走在自己后面，不过这条路也不是她家修的，你也管不着人家走哪儿。

    她加快了脚步，身后的动静渐渐弱下来。

    柏池站在原地，沉吟片刻，拿出给司打过去，决定让他来接一接自己。